第十四章 墨绿的佣兵
其七
“疾！”
随着一声暴喝，戴斯那黑色的身影飞了起来，他如同猎鹰一般向着自己的目标飞扑了过去。
细剑在黑发男人的手中翻腾着，组成了连绵不绝的剑招，而且不可思议的，随着对手的格挡招架，那剑招非但没有变得迟缓，反而越来越迅猛、越来越凌厉。最后，于在场所有人眼中竟变成了一副漫天剑影的奇妙景象。
对洛伦索来说这是他有生之年中第一次和源自察依娜尔的古代武学交手，面对那看似天衣无缝、精妙绝伦的剑法，这位前佣兵的动作竟也被一时间压制下去，即使是持有“先知之力”的他，在当前也只能挥舞着长枪，凭着自己长年战场生活中磨练出的第六感来勉强挡下对方的攻击。但一味的招架始终不是办法，这个墨绿的男人在接下了又一波剑招后立即抓住机会，他向前一步同时扭转身体将全身力量灌注在长枪上使出一记横扫，这记反守为攻的招式立时生成了强大的风压，将遍布在洛伦索周围的剑影瞬间吹散。
成功阻止了戴斯攻势的洛伦索保持着横扫的姿势，他环视四周想要寻找后者的踪影，不过他一扭头便有些惊讶的发现那黑色的人影居然正以及脚尖稳稳的点在他的枪尖上。
“风！”戴斯又发出一声喝，这一次他如鹤一般从枪尖上跃起，在空中轻盈的“飞舞”着。接着，毫无征兆的，黑色的身影旋转起来化作了一股由剑组成的“龙卷风”。
洛伦索冷静的面对着那正以极快速度向自己逼近的“龙卷风”，他开始快速的旋转起长枪。一瞬间，这个男人的周遭竟也像刮起了一股墨绿色的旋风一般。
两股龙卷相互碰撞着，那随着枪与剑的交击而产生的强大风压，将墓地中的一切都刮的乱七八糟，使得在一旁观战的艾丽安等人不得不躲在几块看上去十分结实的石头墓碑后才勉强减少波及。
眼见“风”式占不到好处，戴斯又改变了剑式。他灵巧的避过洛伦索的几次大幅挥击同时一个后空翻，又向着自己后方的天空“飞”去。
“骤！”
如飞燕般的黑色的身影在空中一个翻转俯冲下来，以近乎瞬移一般的速度出现在洛伦索身前，那个墨绿的男人眼中映出了黑色男子手中的剑尖。
“我会死吗？”在避无可避的那个瞬间，这个想法掠过洛伦索的脑海，他几乎下意识地挥动了手，高喊道，“禁锢！”
数条流动着淡绿色光华的锁链凭空生出将戴斯的行动封锁了，这个男人的手中剑在已经刺破了洛伦索的眉心这样的千钧一发的情况下被勉强停住了。
洛伦索挥着手制止了想要向他跑过来的杰拉特。
“杰拉特！呆在那边照看好艾丽安跟梅丽雅！”他向着那个金发青年喊道。然后，这个男人又一挥手，那些束缚住戴斯的铁链随即无声的消失了。
“戴斯，在一对一的情况下能逼我使出力量的人，除了梅塔莉安外你还是第一个。”洛伦索朝黑发男子露出钦佩的笑容。
听了洛伦索的话的戴斯也向他报以微笑，“真是让人感到荣幸呢，先不论这令人惊叹的‘先知之力’，只凭阁下的技艺之精湛就已经令我佩服之极。如果我没有使命在身，而您也还只是原来的那个佣兵的话，我相信我们一定会是朋友的。”
“哈哈哈，说的什么话？我们不是一直都是朋友吗？”
“……呵呵，是吗，真是荣幸。”
黑色的男子与墨绿的男子微笑着对话，他们之间的气氛看上去十分轻松融洽，使人完全无法想象这二人还处于交战之中。墓地中的黑暗渐渐淡去，在天边似乎也能看见那刚冒出头的初生白日了。
对峙的二人脸上又恢复了一开始的冷峻神情。
“雨！”
戴斯大喝着，双腿发力，这位似乎化作黑天鹅一般的男子随即便以双臂展开的姿态飞向天际，他在空中乘风般优雅的“飞舞”着，之后，“双翅一振”无数的剑影便如雨点般洒下。
洛伦索面色无惧的迎接着漫天剑雨，他手中的长枪发出了绿色的荧光。接着，这个男人一面高喊着“必中！”，一面将长枪掷了出去。
……
和曦的阳光彻底驱散了墓地中的黑暗。那优雅飞翔的“黑天鹅”，从天际坠落下来。一直呆在杰拉特身边的艾丽安从藏身的那块墓碑后面走了出来。她向那个胸前依然插着长枪的悲伤而又美丽的黑色身影走过去。
“艾丽安……小姐，咳咳……”一息尚存的戴斯向蓝发少女不好意思的笑笑，“您可以……安心了，我没能杀死……您的养父，任务……失败了……我的使命……咳咳……”
蓝发少女缓缓的以双膝跪地，然后将黑发男人的轻轻托起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在之前，戴斯为了完成自己被赋予的目标而拼搏的形象已经深深地印入了少女的脑海中。此刻的她俯视着这位即将逝去的黑色男子，淡淡的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为了不知对错的使命而献身……你不后悔吗？”
“不，我不后悔……”黑色的男子笑着说完，一把拔出胸口上的长枪扔到洛伦索的脚下，那个墨绿的男人从刚才起就一直以一条独腿支撑着身体靠在一块墓碑上，而他那由魔力构成的假肢随着力量的解除而消失了。
大量的鲜血从胸口喷出，戴斯可以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急速的流逝，洛伦索已经将长枪恢复成金属义肢的状态，并借此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在另一侧杰拉特也带着恢复意识的梅丽雅靠了过来。他又有些费力地环视众人，洛伦索的脸上带着惋惜，杰拉特是一脸不忍，而挂着泪水的梅丽雅脸上则是无奈的痛心。
看着他们的表情，这位枕在蓝发少女腿上的黑色男人在感到愧疚的同时，又忽然感到一丝莫名的温暖，那温暖使他安心。
“明明任务失败的自己应该伤感才对啊。”戴斯自嘲的想着，他费力的抬起头想看看天空，不过在他眼前的是艾丽安那张垂下的脸。这是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观察这个少女，没有表情的精致脸蛋、白皙如雪的肌肤、那几乎要垂到自己脸上的蓝色头发上还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清香，而女孩那双原本如湖水般深邃的蓝眼睛在现在似乎也有了一些光彩。看来这位阴沉的大小姐也的确改变了不少。
虽然没看到天空，但也足够了……这么想着的戴斯缓缓闭上了眼睛。
“呜呜……”梅丽雅伏在杰拉特肩上哭出了声，金发青年原本想要安抚下她，但他刚一开口，便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哽咽，于是也只能闭上嘴沉默了。
洛伦索挠挠头，惋惜之情在他的脸上只是一闪即逝，这个墨绿的男人将悲痛压抑在心底，此时的他又恢复了平日那种轻浮的表情，他拖着腿向墓地边缘走去，从那个方向传来大量的人声，远远望去可以看到一大群治安官正向这里赶来，在他们之中还能若隐若现的看到三个穿着教会学院的黑色制服的身影。他无可奈何的苦笑起来，“米蕾尔那孩子还真是爱操心啊。”
……
——下午四点，洛伦索之家——
当梅丽雅按照洛伦索的要求提着那只从储物室翻出来的小箱子来到一楼时，那个墨绿的男人正坐在客厅的茶几前端着红茶十分不注意形象的喝着。杰拉特则一言不发的坐在一旁的矮沙发上。这位短发的女性将那个洛伦索口中所说的“封印着力量的”的小箱子小心翼翼地放到茶几上，之后便自己在一边找了个位子也坐了下来。
“阁下”，那个金发青年只是不感兴趣的稍微瞟了一眼箱子，便又向着洛伦索说话了，“根据刚才阁下您的解释，我们能否进行这样的大致理解：作为您养女的艾丽安·M·洛伦索大小姐，实际上是先知们派来的新讨伐者，其之所以会在医院里，是因为在第一次和您遭遇时被您所伤，而她的目的是收回先代讨伐者们持有的力量，并让原讨伐者们付出代价？”
“恩，基本正确。关于使命这点，我也是听艾丽安在医院里说的。对了杰拉特，你还忘了一条‘阻止战争’哦。顺带一提，这箱子里便是封印着她的力量哦。”洛伦索表情平淡的说着。
“居然若无其事的将敌人留在自己的身侧，您到底是怎么想的？！自信心过剩吗？面对敌人即使像……即使像戴斯那样您一手培育的剑斗士军团的人，在表露身份后，您不是在最后也将他杀死了吗？”
杰拉特的质问使墨绿的男人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淡淡的笑着自问自答道，“是啊，为什么处于绝对优势的我不杀死艾丽安呢？或许，正如我当时给了戴斯机会想要招揽他一样，我也想给艾丽安一个机会让她作为普通女孩幸福生活吧。”在之后，这个男人又带着回忆似的神情，给出了另一个令旁人费解的答案。
“又或许，我只是因为某段回忆中的一个微笑而一时兴起吧。”
——同一时间——
马车在前往教会女学院的道路上行驶着。
“唔，即使是现在回想起来，朵兰兹我也依然觉得十分后怕呢。”
金色麻花辫的眼镜女孩似乎仍然对昨天发生在自己面前的绑架事件心有余悸。
“是啊，朵兰兹。虽然知道学院中的大小姐们容易成为不法之徒的目标，但是没想到绑匪居然大摇大摆的就跑进学校来了，难道现在的治安真的变得这么差吗？”莱娜也开始发表起自己的不满。不过坐在二人对面的米蕾尔阻止了这个棕色短发的高个子女孩即将要接着展开的“高谈阔论”。
“嘘……”米蕾尔将食指竖到嘴边轻轻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同时体贴的帮那位正闭着眼睛靠在自己肩上的蓝发少女将有些弄乱的头发理顺。
“嘿嘿，米蕾尔真像老祖母一样爱照顾人呢。”莱娜坏笑道。
“瞎说什么啊。不过折腾了一晚上，在之前还配合治安官做了那么久的笔录，艾丽安也挺累了吧。”这位戴着眼镜的马尾女孩温和地说着，而坐在对面的莱娜并没有注意她的话，这个高个子女孩正饶有兴致的观察着蓝发少女的睡脸，然后又不顾自己身边朵兰兹的制止，伸出手去在那脸上轻轻地戳了戳，并一脸陶醉似的发出了“软软的”这样的感叹。
“讨、讨厌啦，莱娜。怎么像个好色大叔一样。”米蕾尔向高个子少女嗔道，不过这之后她自己也用手在艾丽安脸上戳了几下。
“确实很软呢……不、不对，我没有别的意思啊。”
“嚯嚯，假正经。”
“真好啊，朵兰兹我也想戳戳看呢。”
……
其实靠在米蕾尔肩上的艾丽安在受到三位室友“指袭”的中途便醒了过来，这些少女们的无意义行为如果是几个星期前的蓝发少女，那是绝对无法理解的，但在经过了那多姿多彩的学园生活的现在，她似乎可以多少分辩出那是一种女生们的善意玩笑了。
“貌似戴斯做出的绑架事件也让这三位室友担心了，那这次就随她们喜欢吧。”这样想着的蓝发少女继续闭着眼睛保持着睡姿。
在艾丽安的脑中不知不觉的又回忆起数小时前的那些片段。
被治安官们抬走的那一具具为了使命而舍弃生命的刺客尸体，以及在自己怀中离世的戴斯，那位坚持自己使命的黑发男子的表情是那么的安详、那样的释然。
她还想起了自己对洛伦索说的话。在目送着戴斯的遗体被抬走后，没有表情的蓝发少女向墨绿的男人淡淡的说道，“我……决定了，我也要完成自己的使命。”
当时那个男人脸上的表情是怎么样的？兴奋？悲伤？还是失望？不知道，少女当时低着头并没有看到洛伦索的表情，她只记得那个男人在沉默了良久之后才说了一句话，“既然是妳自己的选择我也没话说，就在这个月底的新年庆典上做个了断吧。”
想到这里的艾丽安忽然觉得有些沉重，如果自己当时说出要放弃自己的任务作为一个普通人类生活，那是不是会更好？那个墨绿的男人是否会笑着跳过来抱起自己转上一圈，并在之后的日子里将自己当做真正的女儿来抚养？他又是否会像那个时候一样脱下那身既熟悉又温暖的墨绿军服披在自己的身上？
想到这里，那种当时在书房中洛伦索为少女披上衣服时的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出现了。脑中又出现了那些有些熟悉却又飘渺的记忆碎片的艾丽安不由得皱起眉头，开始仔细的搜寻起记忆来，但终是什么也没回想起来。
“好啦，别再闹了啦，你们看艾丽安的眉头都皱起来了，我们肯定打扰到她休息了。”米蕾尔小声说着，制止了另外两位女孩对蓝发少女的继续“骚扰”，马车中也随之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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