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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发牌时间 (上)

二、发牌时间 (上)

二、发牌时间梦随风去,幻想之后,仅有未来留存。

“洪特!洪特!”传来急切地叫喊声。

“来了来了!”冯▪洪特▪吕贝克飞奔着跑进屋内。他穿过那条走廊,稍稍地停了一会儿。“嘶……”身上的伤依旧隐隐作痛,奴隶贩子的手段相当残忍,但是却没有伤及筋骨。

“来这里已经快一个月了吗?”望着墙上开始变得熟悉起来的场景,他叹了一口气。所有的那些墙上的事物——刀、剑甚至那白得发亮的石灰都像将要闯进他的生活一样,不断地蚕食他的记忆。父母会不会急得发疯了,自己的担心与日俱增。

再次想起了第一次到这儿的那一天了。

“小鬼,你叫什么?”杨▪索克里问道。

“冯▪洪特▪吕贝克。”

“吕贝克吗?真是很德国人啊……不管了,先从名字开始吧。”他用波兰语呢喃了一会儿,又用无比清晰的德语对洪特说:“听着以后你就跟着我姓了。”

“先生,我可以拒绝吗?你的姓很不好听。而且,作为一个德意志贵胄,我……”

“可不要妄下结论呀,孩子。”杨再次露出了那独特的、“和善的”微笑。“你知道这个姓的意思吗?”

“……不知道”

“隼——sokoly。明白了吗?”

“隼(sokoly)?”

“一种鸟,自由的鸟。看来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即便自由曾被剥夺,但你似乎还不明白自由的重量。生命与自由,孩子,你觉得究竟哪一个更重要?有人说,那些愿意牺牲必要的自由以换取些许安宁的人,根本不值得拥有自由或者安宁。你又怎么看呢?小伙。” (说这句话的人是本杰明·富兰克林,美国杰出的政治家、作家和科学家,就是著名的抓住闪电的科学家,此处穿越非笔误。)他顿了一下,仔细观察着洪特的脸色变化。“亚里士多德曾这样说:‘我的第一愿望,是将人间的瘟疫——战争从地球上清除出去。’为了同样的愿望,我不怕我的一切罪恶被审判。你明白这个姓氏的含义和分量吗?”

“嗯。”他生硬地笑笑,把情绪藏到了内心深处。但是杨▪索科里似乎看出了什么,他蹲了下去,让两人视线相接。没有办法错开视线,洪特吃了一惊。那是穿透一切的视线。

“先说好,可别又打算逃跑什么的。”

“才……才不会呢,我父母对我可差劲了,我其实是逃出来的。”

“真的吗?那我还是把你送回去好了。”洪特望着那双眼睛,开始明白什么是sokoly的意思了。

“当然是真的,请您千万不要那么做!”当然不可能是真的了!洪特现在后悔得要死,看样子,自己加入了一个必输的赌局亦或棋局,与这个男人打交道真的很不容易。

“那就好,”他转过身子,“小鬼,跟我来。”

走过了客厅,他们直接踏上了楼梯——一段吱呀作响的楼梯。洪特摇晃着爬了一半,一抬头,就看到了另一番光景。

“……”一个女孩正在不远处盯着他,她无言地站立,一个造型古怪的洋娃娃垂在她的手边,昏暗的背景使一切都散发出一股灵异的气氛。光不是很明亮,但是点着油灯,灯油燃烧,发出特殊的香气——似乎掺了什么香料。嗯,不错,似乎杨的确很有钱。

相遇总是存在于人生的各个角落,第一次的相遇确实很是重要,但洪特不得不承认——虽然这很羞耻,但是他真的害怕了——那双蓝色的眼眸死命地、一刻不离地盯着自己,女孩的身子很单薄,仿佛生着病,白色的皮肤像巴尔喀千山的积雪——你一旦见过,永远不会忘记那种远远矗立的美感,这是与乱世不相符的,不,是与世界不相符的存在。她漠不关心地跑开,若无其事地四处走动,幽灵一样肆无忌惮地徘徊。

他这才注意到,二楼的陈设与一楼有着天壤之别——一上二楼洪特就看见精致、考究的阿拉伯挂毯安静地垂在楼梯间的两侧的墙上,而正面有一个晶莹的威尼斯水晶玻璃瓶放在了一张小小的高腿方桌上。不过比起那精巧的镂金工艺,瓶子里面白色的铃兰花更吸引人注目。主人的审美不像房子的外表那样简单——铃兰不多,但是与其他花草相得益彰,显得十分素净。(也称山谷百合、风铃草、君影草,是铃兰属中的唯一种。常生于阴坡林下,耐寒,喜阴凉、湿润的环境,忌炎热。 原产北半球温带,欧、亚及北美洲和中国。铃兰是一种名贵的香料植物,它的花可以提取高级芳香精油。在中国,铃兰又名"君影草",她生长在沟谷林下,藏于寂寞的深山,花自芬芳,与幽兰相伴,藏于深山不以无人而不芳,正是"君当如兰"的寓意。铃兰在法国是"拥有幸福"的象征。法国民间习俗"铃兰婚礼"上常常可以看到这种花,象征结婚13年。而且在每年的4月到5月间开放,所以在每年的5月1日,法国人有互赠铃兰互相祝愿一年幸福的习俗,获赠人通常将花挂在房间里保存全年,象征幸福永驻,比利时、荷兰、瑞士和安道尔等也有同样的习俗。有人认为只有一株刚好13朵小花的铃兰才会带来好运。但是至今在铃兰中已发现大概38种不同的强心苷类毒素如铃兰毒苷、铃兰苦苷和铃兰糖苷等,全草有毒,花、根毒性比较强,甚至是保存鲜花的水也会有毒。——以上均来自百度词条。)

向左拐过弯后,过道两侧安静地安置着四扇门。杨▪索克里指着左首的第一间说:“这就是小鬼你以后的房间了。”

“刚才那是?”

“我女儿。”

“……哦。等等,你女儿。”洪特吃惊地看向索科里,但他脸上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唉,我的妻子死的比我早,早了太多了……她可是我们最后的、也是唯一的联系了!我知道怎么持剑,知道怎么纵马天涯,率领千军万马击溃敌军,但是我似乎并不怎么知道怎么做一个合格的父亲!她从来没有和我主动说过话——这也难怪,毕竟我一直在为共和国奔走,哪有时间陪她们呢?先是瑞典后是克里米亚鞑靼人,还有德意志那该死的战争(三十年战争)和东边那些野蛮的邻居(俄国)。唉唉……战争不是亲娘,它只把人往火坑里推!”他把拳头握起,却又只能徒劳的向空气挥舞,“现在,你知道我需要你来当仆人的原因了吗,我不知道怎么办,但是与她年龄相仿的你或许可以。基督说过,能进天国的是你们这样的孩子。你愿意帮我吗?”他突然转过来,猛烈地摇晃着少年的肩膀。

“可是大叔,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啊?”他被摇得眼冒金星。“你都搞不定……”

“自己去想啊,笨蛋,我买你来是干什么的?想啊,把你用在逃跑上的心思用在这啊!”他似乎失去了理智似的。声音与晃动猛烈地冲击着少年,索科里不安与迷茫的焦虑心思顺着指尖穿过了少年,不一会,他便颓然地倒了下去,像是泄了气一般,徒劳地扶着少年的肩膀,但少年看到的是一个倒下的父亲。

“抱歉,我……太激动了,但是我又能怎样呢?谁不曾迷恋过这片有魔力的土地呢?在上面奔走、厮杀,给别人带去了多少的痛苦,可是当惩罚来临时,谁又能够承受?太重了,太重了……当你回头之时,身边又还有谁?她是我最后的救赎,请帮助我,请帮助我,可以吗?”他的头垂的很深,洪特望不见他的表情。

洪特心中的不安似乎像是被这豪情所击败了,他似乎觉得这件事非他来做不可!望着对方颓然的身体,他自负地点头,大声应允了下来。

可是,当一切真正来临时他真的能应付吗……

被盯着、被盯着、被盯着、被盯着!怎么办!坐在客厅中的洪特如坐针毡,他完全地暴露在了对方的视线之下。自己真的不擅长这种交锋,这可是完完全全的被动局面啊。

第二天的一早,虽然许久未曾好好休息,但是依旧醒的很早,那张过分舒适的床自己一点都不适应,若不是一身伤痛加上旅途的疲惫,自己估计得熬到天明。昨天虽然已经与女孩在餐桌之上见过了第二面,但是因着实在太饿加之不敢直视少女,当时自己吃饭吃得实在是太匆忙,所以自然不可能与对方有太多交流。不过从昨天开始,洪特就一直被对方死死地、十分戒备地盯着。正在考虑怎样开口时,对方已经先行开口了:

“……来。”突然开口了!而且,而且还是听不懂的外语!天哪,等等,这个声音有点意外啊,本以为会更加虚弱,但是比想象中更加沉稳,言语之中却不失少女的清脆稚嫩之声,这声音像轻轻摇晃的风铃发出的声响,在洪特耳边回荡。

“过来,”声音提高了不少,但是依旧很小,这种感觉不像是在害怕,似乎更像是在试探。洪特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慢慢地凑了上去。与其说是这种语言使他被吸引过去,不如说被女孩天使般的嗓音吸引了过去。

“停停停,”她又突然急切地说,“太近了。”此时两人虽只相距三肘(波兰的一肘约等于 55.5 厘米)左右,但她急切的声音还是令洪特停在了这个距离之外。见对方停下了,她似乎松了一口气,接着她再次开口,但是声音有些颤抖。声音传达到了,但是隔着陌生语言的轻纱,洪特并不能明白语言的意思,但语气中的羞涩让洪特明白,她与自己是一样的。少女的反应刺痛了少年,洪特觉得自己确实太过于轻率了。

他偷偷瞄向只穿了件长裙的少女。纯白色的没有染过的长裙上没有什么装饰,单薄的长裙边衬上了少女白皙而瘦弱的双臂,以及略带病容的面庞,阳光把这一切勾勒,却又显得那么多余,谁会在汉白玉的周围镶嵌一周庸俗的黄金呢?

“哦哦哦,那个,你好?(hallo,不用怀疑,这是德语,只是与英语发音略有不同)”见到少年提问她他有些紧张,缩了缩脖子。

“……”

“好吧,看样子是听不懂。”气氛一时尴尬。

“杨走远了吗?”女孩问。杨的名字没有变化地传达到了。

“嗯?杨吗?”他听懂了这个词“他和菲利普一起出去了。”她听懂了吗?

“……跟我来”她轻轻地起身,白色的衣摆拖过地板,光着脚的女孩穿过走廊,轻快地走下楼梯,她不时回头,看看男孩是否跟上了,男孩沉默了片刻,与少女一起冲了出去。他一边大喊,等等我。像是要展现什么一样,女孩推开了厚重的大门,刺眼的光芒之下,一幅画卷缓缓展开。

远方的道路上,杨与菲利普两骑奔驰在草地上,烟尘追随着两人的脚步。黄色的田野一躺便躺到了门前。大麦、黑麦的苗在一片希望之中成长。向日葵高大的茎点缀在田野之间,美好的田野边,第聂伯的支流小心地**其中。更远处的草场除了牧草只有“在死亡中凝聚的野花一片”。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在云层低垂的覆盖之下,显得井然而恭敬,但是这一切美好的田野、草场都不像是人的杰作——这里似乎只剩下两个“局外人”。(致敬永远的加缪)

“跟上来!跟上来……”女孩飞奔起来,穿过原野。她像一只响箭,掠过千万年的天与地,少女的长裙随风摆动,她跑的不快但是很轻,洪特并没有很费力就追了上来,身上的伤痛似乎已经不再作痛。

一切景色像是要结束一样,飞快地浮动着,天似乎在向下而地似乎在上升,这一切似乎就是最后的世界,而这一切都在被吞噬着。突然很想抓住女孩的手,告诉她,等等自己,自己即将结束在这天地之中……一段梦、传说、回忆,这不是真实的,这不是真实的……

女孩终于停下了脚步,在道路的前方,天际的尽头,有一棵巨大的树——树冠稀疏但是枝干粗壮,这一棵树像是云一样挂在天边。

女孩深吸了一口气。“翼骑兵,冲锋!”她风铃一样的声音变得这样清晰,它击穿了一切——天地、古今以及少年的心。女孩冲向了路的前方,少年跟在后头,飞快地奔跑着,他在穿越一切——天地、古今以及他自己的心。这口号像是咒语一样响彻了这个少年的一生,萦绕在了他的梦境——就算这一切只是虚无。千军万马在与他们一同奔驰,这呼声唤醒了历史长河每一个角落的战士,那棵树是不是终点?是否存在着终点?两个孩子不得而知,他们唯一知道的仅仅是路前方的这棵树——一个卑鄙者的高尚、一个阴谋者的真切、一个愚者的智慧——所有的开始在这里,假如你同他们一样,想必也会直视这路前方的起跑线直冲而去吧?

“你叫洪特是吧?”风中的声音渐渐清晰。“洪特,过来……帮忙”在树下停住的两人一同望向了树梢。

“什么?”一连串的话像是某种造语一样,让人无从探究其含义。虽然少女不过是在用简单的波兰语说话,但是她空灵的外表和空洞的本身不具有意义的颤音让这种语言看起来像是一种消失已久的、精灵的语言。

“嗯……这是……樱桃树。”少女白色的肌肤有些红润,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春天……有花……我很喜欢,你明白吗?喜欢花飘下来,喜欢树干的扭曲……我很喜欢它。”

“过来。”少女没有多余的话,少年也没有回答,只是走到了树旁,望着长风扫过的树梢上,停留着一抹红色——似乎是什么纸质的东西。“……我拿不到,帮帮我。你明白吗?帮我,爬上去……拿下来……”少女期待地望向少年,少年望着少女微红的脸庞、起伏的胸口,似乎明白了什么。“是要拿下来吗?”他指了指树上的东西。少女点点脑袋,期待地望向少年。

于是少年抖擞抖擞精神,自豪地夸下海口:“在下对爬树很是在行。”

说罢,少年稍稍地搓了搓手,冲向了这棵横亘在眼前的大树,接着冲上去的势头,他抱住了树干,慢慢地向上爬去。这棵树比想象中的更高但是少年毫不畏惧,“噌噌”地往上爬。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他呢喃着向前够去,但是由于无法摆脱重力的定律,他摇晃着将要回归地面。“可恶。”

“……小心!”

“可恶……”少年借力拼死一搏,轻轻地抓住了纸制品,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啊啊啊疼死了疼死了。喔,不得了,这棵树可真高啊。”他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艰难地摸着自己的背,之前身上的伤痛一齐发作。

“危险……”少女跑了上来,保持着距离凝望着对方。

“这不是拿到了吗,所以说这是什么?”

“……飞得很高。”少女断断续续地发出声音,似乎想让对方听懂,“起风的……时候……飞得很高。”

他们完全不知道对方是否听到了自己的问题,也不清楚对方是否接收到了答案,但是他们只是开心地笑着,试图让对方解自己,了解自己语言背后的含义,即便这是徒劳。人类总是像这样想尽一切办法理解彼此,走出彼此的世界,却殊不知建立自己的世界,正是他们成长的过程。又不是满怀热情冲向世界的呢(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这样)?但是又有多少人放弃?多少人回头?对,两个孩子很傻,隔着语言的面纱看向彼此,可是现在的人又何尝不是隔着“文化”、“民族”、“爱国主义”这样的面纱谈及交流和理解的呢?相比起那些我们都不想书写的人,耍着单纯的小聪明,在幼稚地猜测的孩子们,何尝不是原始而自然的呢?

草丛中露出了一定破烂的毡帽,接着又冒出了几个孩子,他们像是从草丛中生出的一样,他们不急不忙地、悄悄地起身。像是从远方到来的冒险者一样,他们走出自己的世界好奇而机警地张望着。为首的那个像是十一、十二岁的样子,他黑色的头发长长的拖在耳边一双大大的眼睛十分有神。鼻梁不高,鼻子略扁。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两人。他默默地走上前,看看洪特,又看看少女。

“你们在做什么?”他十分不满地问。

洪特听到了另一种异国的语言,与少女所说的不一样的语言。虽然听不太懂,但是从对方异样的表情来看似乎对方很不高兴。

“萨什卡,你们在做什么?”少女也用之前的语言问道”。

“日安,安娜小姐。这么说这就是那个该死的日耳曼人了?”他凑到洪特跟前围着洪特一边看一边转了半圈。

“你好。”洪特看出事情不妙,主动打破了僵局,但是对方像是没听见一般,继续着自己的打量。“似乎走了很远啊,喂,你是哪来的,小少爷,嗯?”

“那个,我叫冯▪洪特▪吕贝克。你呢?”

“哈哈,萨什卡,这个娘娘腔在说什么呢?”萨什卡的同伴全都笑了。嘲笑无疑是有力量的,洪特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但是他知道他们一定在笑话自己,所以他依旧皱起了眉。

“喂,萨什卡,问问他,如果他不是娘娘腔,为什么说话声音这么小。”

“放弃吧,傻瓜,他是个德国人,懂吗?德——国——人。”萨什卡一边说一边指向对方,大家又笑了。安娜从低处看着洪特,想看看他怎么反应。洪特知道自己必须应对挑战了,他在家乡见过贵族决斗,可是身上的伤还没有好,而且他们可不是贵族呀。

“喂,小少爷,怎么不说话了?被哥萨克吓到了吗?嗯?”萨什卡上前一步,两人的胸膛撞在一起,洪特退缩了,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被对方的举动吓到了。洪特警惕地作出防备的姿势,双方一时间陷入了剑拔弩张的僵持。

“喂,住手吧。”安娜出声制止了两人的对峙。

“小姐,实在抱歉啊,我只是一个大字不识的哥萨克大老粗,请原谅,我不太知道贵族礼节啊。”他的同伴全都笑出了声。

“不过我知道一件事,樱桃树旁的道路是通向鞑靼人那边的,而这些异教徒是不会带来毁灭与灾难之外的任何东西的。”

“是我让他过去的,怎么,萨什卡,你有什么不满吗?”少女毫不退缩,一边攥紧手中的东西,一边发起反击。“而且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这条路既是通向汗国的,那自然也是连接联邦的。对吧?”

萨什卡双手一摊:“随小姐的意吧,毕竟我们只是些仆从罢了,”他滑稽地鞠了个躬,“不过,到时候要是鞑靼人真的来了可就不好玩了。”说罢他又潜入了草丛之中。

“他……住在里面吗?”洪特问。

“哼真是个怪人,他是杨捡回来的,他们在这边盯着鞑靼人那侧的动静。真是有趣,这个定居点连点像样的驻军都没有,更不要说岗哨了,真是的,再怎么说,不过是群小屁孩罢了。”

依旧没有听懂,这是他第一次下定决心想要学会一种语言,不为别的,只是为了听懂一个人的话。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地平线的另一边——被第聂伯河划开了一道口子的、单调的地平线,再偷偷瞄了一眼身边孤单的少女,自己能成功吗?不过自己也没有义务要这么做……大概……吧。他只感觉握着东西的手握得生疼。

同一天,乌克兰,卢布内,耶雷梅王公的领内。

耶雷梅王公,第聂伯河左岸(罗斯岸)的实际掌权者,母亲有瓦拉几亚的血统,在某种意义上也和采佩什很像,用严酷的手段控制着左岸的,而且极其喜欢用刑处决盗贼及反抗者,但是也多亏了王公的统治,左岸才能在相对安定的环境中发展,吸引移民的到来。王公精心经营着产业,“保护”着土地上的农奴。王公和鞑靼人对峙,双方经常发生冲突,但是鞑靼人都很敬畏王公,一方面出于对王公的骑士精神的敬佩,一方面则出于对王公军事实力的畏惧。是的,按照革命史观来看,王公是封建奴隶主贵族、大地主、军阀,他治兵有方,他的部队军法严明,战斗力很高,虽然人数不满万,但是依旧可观。

今天是王公的贴身侍从正式成为骑士的前一天,虽说波兰是受东方文化影响很大的(是蒙古,不是中国哦),中世纪也已经一去不复返,但作为爱兵如子的将领王公依旧很重视这个形式。

按照亘古不变的传统,斯克热杜斯基守在自己的甲胄旁。夜幕渐渐降临,斯克热杜斯基摸了摸自己腰间的马刀,一边盼着月亮慢慢爬上城堡的高墙,一边暗想自己应当如何度过这个无聊的夜晚。

“叮咚”的一声,斯克热杜斯基抬起头,城堡的高墙上突然传来诗琴的响声,不知道弹的是什么,但是琴声不断,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哼唱般的清唱。这歌应该不是为自己的,月亮偷偷地跑上城堡里仅剩的苍穹,它也是被吸引来的吧。斯克热杜斯基默默地想,就像草原里的花一样,它们不为谁开放,波兰人在时开、乌克兰人在时开或许俄罗斯人在时也开,就连基辅的大公也见识过这群美丽的、讨喜的家伙。他一直望着上了灯的那扇窗户。淡黄的光像是烟幕一样在随风摆动,窗纱轻轻摆动,一双眼睛出现在了光雾之中。是何人在那?啊,那不是阿露霞▪博若博哈塔,王妃的女官吗?怎么?她也是来赏月的?

“小姐,你为什么还不睡觉?”斯克热杜斯基忍不住问到。

“……阁下又是为什么在下面站着呢?”

“小姐。”斯克热杜斯基笑了一下,“你这是明知故问,今天是……”

“哦,是了。”阿露霞继续弹她的诗琴。远处河漫滩上传来夜莺的歌声,那歌声把琴声搅得一塌糊涂,但是细听之下,两个声音一高一低时而又交织在一起,斯克热杜斯基似乎明白为什么阿露霞会出现在这里了。

“喂,当兵的。”阿露霞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我叫斯克热杜斯基。”

“我叫阿露霞。”她礼貌地解释。“斯克热杜斯基,我没问你叫什么。”

“可我知道你叫阿露霞。”

“是吗?”她显得有些高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大家都在谈论你。”

“是吗?他们是怎么讲我的。”

斯克热杜斯基涨红了脸。王府上下没有人会不承认,若问谁是王府最调皮却又安分的女官,没有比阿露霞更适合的答案了。说她调皮是因为她天天游荡在王府的各个角落。从城堡到城墙,从武器库到粮仓……她似乎天生好动,像风儿一样从东刮到西,又从西跑到东。斯克热杜斯基自然不可能这样说,于是他回答:

“他们说你是王府最动人的、最活跃的小麻雀。”

“哈哈,你是第一个这样叫我的人,根本没人这么说我。除了小心谨慎的照料之外他们从未过多给予。”

“……”他竟一时语塞,“可能是因为阁下太动人了吧……”

“我只知道,自己是王公阁下的女官,天知道以后我会嫁到哪里去。”

“可是阁下这样年轻……”

“终究不过是暂住这里,或许马上,一封信件就会把我召回。”

“……”

“所以,别再来烦我了。”她继续弹奏着同一个旋律,斯克热杜斯基却不禁跟唱起来。

“像鞑靼的汗虏人为奴,你将我的心儿俘虏……”

“喂!当兵的,你别唱了,你听见了吗?别唱了。”

“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谁俘虏您的心,您倒是应该小心小心鞑靼人。”

“鞑靼人?”斯克热杜斯基笑了。“天父自会保护我不受那些异教徒的伤害。”

“哈”阿露霞笑了,“我们有我们的神,他们也有他们的神不是吗?不过,不知道您知不知道,穆萨,也就是摩西是我们共同的先知。”

“小姐,您在开玩笑吗?”斯克热杜斯基愣住了,晚上寒冷的风吹过他的额发,“这玩笑是渎神的!”

“斯克热杜斯基啊,总有一天你也不得不接受的,如果您肯看看这部《古兰经》的话。这里面有很多有趣的东西啊。“假使你有两块面包,你得用一块去换一朵水仙花。’你瞧啊,他们的先知是多么有诗意的人啊!”

“但倘若您见识过那些异教徒的行径,您就不会这么说了。”

“或许,无论是他们还是我们,都在违背着教义吧。”她转身离开,留下了裙摆的一抹残影,消失在窗边。

“违背……教义吗?开什么玩笑。”斯克热杜斯基轻蔑地蹙眉,回身坐到了盔甲旁。

“……斯克热杜斯基。”有人小声地喊,“斯克热杜斯基,你在吗?”

“谁?”他紧张地按剑。

“是我,是我,米哈乌▪伏沃迪约夫斯基。”一个小个子灵巧地出现在转角。

“你听见阿露霞的琴声了吗?多么动听啊,像一只夜莺在唱歌。”

“傻瓜蛋,是有一只夜莺在唱歌。”

“唔……她,我……总该……”

“不说这个了,你怎么还不睡呢?”斯克热杜斯基把手放回到放松的位置。

“唉唉,总要来看看我们王公的宠儿吧?”伏沃迪约夫斯基微笑着拍拍对方的肩。“毕竟您这样的贵族和我们这些大荒原上的孩子可不一样。”

“又来了吗?”斯克热杜斯基叹了口气,“不服气的话自己改变出身啊。”

“可恶,”伏沃迪约夫斯基使劲拎住对方的衣领,“你明明知道我也想成为翼骑兵的!”

“龙骑兵……”

“龙骑兵的话就不一样了啊!”伏沃迪约夫斯基打断了对方。

“……”斯克热杜斯基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最崇拜的索科里先生也是从翼骑兵开始的,唉唉,我们这些普通人要建功立业比你们难太多。你不明白,战场上最活跃的是你们,杀敌立功的也是你们。我们龙骑兵永远只出现在战场的角落,永远只是你们的配角吧?”

“傻瓜,配角也有配角的作用和意义。不说这个了,你真的见过杨▪索科里吗?”

“嘿嘿,”伏沃迪约夫斯基笑了笑,“你明天就会见到他吧?据说他明天要来拜访王公殿下。”

“真的?”

“千真万确,这是我在席间听王公亲口所言。”

“唔,明天吗?”斯克热杜斯基有点激动,索科里,这个共和国的第一战士,只手开创一片天地的冒险者,无疑是所有共和国战士的偶像。

“哈——啊”伏沃迪约夫斯基打了个哈欠,“好了,那么如何度过这个漫漫长夜呢?对了,和我聊聊阿露霞吧?”

“不要,不如我们再比试一场?”

“我不是害怕,不过要是我们这样一直打到天亮他们可没法入睡了。”

“额,不过,我似乎也没有强制要你留下吧?”

“唉,反正咱们以后就只能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了,估计……”

“好好好,别再煽情了好恶心。不过是分到不同团队罢了。随便你,要留便留吧。”

“哼哼”伏沃迪约夫斯基发出了少年快乐的笑声,这笑声消散在夜空之中,融进了他们当年一起畅游过的小溪,停在了打猎时休憩的树下,化成一株小小的树莓,静静地生长,最终变成悠远的记忆,逐渐模糊。

“噼啪噼啪”木质在火焰与雨水的争斗下凄惨地叹息,一股焦糊味在风中肆意弥漫,人的声音逐渐归于宁静,只剩下马连绵不绝的嘶吼,再后来,除去渐渐远去的马蹄声之外,世界只剩下一片宁静。

雨水最终胜过了火焰,小小的火焰无奈地躲藏在避雨出微微燃烧。

再简单不过了,另一处村庄——一处人类的痕迹与记忆被战火无情地抹去了,再简单不过了,再普通不过了。战争之中没有人可以逃避这灾难?

好疼、好疼、好疼……头像要裂开一样,视线里一片猩红色,鼻腔之中也只剩下血的气味。到此为止了吗?到此为止了吗?

“吁——切尔梅瑟,去看看还有活人吗?”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远方飘来,那语气中饱含了怨而不恨的嗔怪。

“唔”对方哼了一声,“沙沙沙”地走在灰烬上,他(她)在朝自己走来!想动一下,但是移动一下都会产生如此巨大的痛苦以至于自己不会想尝试第二次,算了,睡过去吧,睡过去就好了,好累啊……

“咔嚓”对方似乎停了下来,跪在了自己身边,努力睁眼却是徒劳。有什么东西贴在了胸口,接着那压迫感又消失了。

“怎样,他还活着吗?”

没有回答的声音。

“哦,是吗,还活着呀。看看其他人吧,唉,真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头上挨了这么重的一刀居然没有死,哼哼,真不知道是魔鬼还是上帝在保护着你。还有其他活人吗?”

依旧没有回音。

“是吗?走吧,愿天父降灾于这群恶魔,嘛,不过以我的立场来说这话似乎不太适合呀。算了,走吧切尔梅瑟,动作轻一点,不不不算了,先别动他,去,把马车拖来,我守着这里。”

“嗯嗯……”两声含糊的回应。

“没事,快去吧,相信我,鞑靼人不会回来了,快去吧!”

那个急促的脚步声消失在了转角——自己原本的屋子的转角,接着是一阵马蹄声,再后来只有小小的火焰发出“滋滋”声。

“刷刷刷”另一个轻盈的步伐声渐渐靠近,一股淡香伴着血与火的味道走近了自己,那气味停在自己身边,又慢慢地俯下身子一样靠近。

手轻轻落在了自己头上,手指不带任何迟疑地划过伤口的周围,刺痛不断啃食着剩下的理智与清醒。

“……要怪就怪这个生养你的世界吧。”

……

少年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出现在这个阴暗而潮湿的山洞里的,冰冷的寒气把自己逼醒,视线之内一片昏暗,流水发出阴森的叮咚声,他艰难地抬头,痛苦地四顾左右,却发现只有昏暗伴在自己左右。突然,有什么动静从后方传来,他似乎察觉到了光和影的晃动,试着回头看看发生了什么,却只能看见黑乎乎的一团影子。

“……谁在……那里。”

“嘻嘻嘻,醒了吗?”从另一个方向传来的声音吸引了少年,他试着靠近那个声音的来源,但是伤痛阻止了他的行动。

“小鬼,再动的话你会死的哦,就这么想看看你的救命恩人吗?”声音的主人慢慢接近,但无论如何,少年依旧望不见说话的人是谁。

“唔,让我猜猜,你多大了?十六?十七?”

“我……我不记得了。”少年痛苦地摇头,轻咬着自己的下唇。

“那,你叫什么名字呢?这个总记得吧?”

“……”少年沉默了,无助与无力的感觉重重地压在了他的心上,他像是沉入水底的溺水者,徒劳地试图抓住什么,但又只能随波逐流地沉入记忆之海的深渊。

“少年,你是谁现在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知道救了你的我是谁吗?!”那个声音的主人站直了腰板,但看得出来,她并不很高,她散开的头发在幽暗的石壁上留下淡淡的影子。

“……”少年不敢出声,一种面对未知时的、无名的恐惧扼住了他的喉咙。

“别害怕,我既然救了你又怎么会再伤害你。”

“少年哟记住我,记住我的名字——荷平娜,我的名字是荷平娜,被诅咒、被唾弃、被厌恶的名字,是我的名字也是我母亲的名字!”

“荷……平娜,你讨厌这个名字吗?”

“呵呵,小鬼啊,与其说是讨厌不如说是无奈吧,毕竟名字本身没有错。”

“为什么你的名字是被诅咒、被唾弃、被厌恶的名字?我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啊?”

“小鬼,”那人又一次俯下身子,靠近少年。“你知道不知道?你真的没听说过‘第聂伯的魔女’、‘第聂伯的水妖’——荷平娜的名字?”

“你……是女巫!”少年用尽全力向后退去,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哈哈哈哈,对,就是这种表情,厌恶、畏惧、鄙夷的表情,是啊,对你们,以及所有侍奉人间教会的人而言,我就是魔鬼、就是邪恶!”她站了起来,迅速地转过身去,“是的,没错,荷平娜是被诅咒、被唾弃、被厌恶的名字,可是小鬼,我要告诉你,这世上除了人类之外再没有什么魔鬼,也没有别的邪恶。魔鬼也好撒旦也罢,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人类为自己的邪恶而所做的遮羞布而已。”

“可是……”少年试图反驳,“天父是存在的。”

“或许吧,请告诉我,当你我受难时,我们的天父在哪里?为什么人间的邪恶之人可以借着神的权柄杀人?”她又冷笑一声,“哼,就算神祇是存在的吧,他又与你何干呢?救下你的不是别人,是我——一个被天父抛弃的孩子、一个不敬神明的家伙——我,救下了你。”

“就算……你是被世人所厌恶的吧,可是天父终归是公正的。”

“你一个小鬼就少拿神学家的口吻来同我讲大道理了,什么‘最终审判’、‘天国’、‘地狱’……我可不想讨论一些不存在的事情……”

“那么……”少年虚弱的声音越来越小,“……至少……对我来说……救下我的你……不是什么邪恶……”

“切尔梅瑟!切尔梅瑟!”她慌张地呼唤自己的同伴,“他怎么样了?他死了吗?”

一个侏儒从阴影中出现,他俯身,把耳朵贴在少年胸口,接着抬起头来看向荷平娜,坚定地摇了摇头。

“哼,这个小鬼倒是挺会说话的……把他抬进去吧,让我们看看,我们远在天上的伟大之父会不会救下他,不让他堕入可拍的地狱。你听到了吗,切尔梅瑟?要是他死了那就太不公平了,我绝对、绝对不会认同的,你听到了吗,切尔梅瑟?我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奇吉林附近的小村庄苏博蒂夫内,新的一天正在慢慢地靠近,一处上等的、包围在白桦中的田庄中已经有人借着微弱的晨曦起身忙碌了,向日葵丛丛地开放在篱笆旁,在庭院的水井边围着两人。

“小沃博达,你瞧瞧,军团录事的窗子一宿都亮着。”(1637年赫梅利尼茨基升任册编哥萨克军团级录事高职,但之后由于1638年赫梅利尼茨基随哥萨克请愿团到华沙觐见波兰国王瓦迪斯瓦夫四世,后来赫梅利尼茨基被从原来的职位降为奇吉林哥萨克团辖下十名百人队长中的一个,但是这里他的手下还是按原有称谓称呼他。)

“嗯,是啊,你说,赫麦尔在想什么呢?”小沃博达慢悠悠地转动水井的滑轮,一片“吱呀”声中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喂喂喂,你应该比我们清楚啊,你和头儿走的那么近,总该知道点什么的吧。”

“切——你又不是不知道赫麦尔有多固执,不说的事就绝对不会说的。”小沃博达把一桶冰凉的井水拉了上来,他把水倒进盆里,迅速的洗了脸,踱步走向田庄屋前的阶梯犹豫着登了上去。

轻推开的门背后,被关住了一夜的空气中蕴含着蜡烛燃烧后的气味。从房门往右侧走上几步,小沃博达望了一眼安静地躺在一旁的里拉琴,叹了一口气,把右侧房间的门一把推开。

门开的瞬间,屋内的炷光闪烁在已经只剩薄薄一层的蜡烛上,在粗糙的玻璃窗边,房子的主人安静地望着似是有雾的窗儿发呆。

“军团录事阁下,已经天亮了……”

“说过多少次了,我已经不是军团录事了,请叫我赫麦尔,谢谢。”

“……赫麦尔阁下,您……一夜没睡?”

“是,但也不是。”赫梅利尼茨基走上前,吹灭了蜡烛,深深地、疲惫地伸了一个懒腰,“想起了一些原来的事。”

“在下能否有幸得闻?”

赫梅利尼茨基抬起右手,望向一枚简朴的、泛黄的戒指,“你说,”赫梅利尼茨基缓缓开口,“人的生命可以顽强到什么程度?我同你说过这枚戒指的故事吗?

“这枚戒指看上去很普通吧?但这枚破戒指对我而言可是意义非凡。你看这小小的戒指的顶端,这里面封着耶稣受难处——圣墓的土,送给我这枚戒指的家伙早就离开了这个世界——无论是地狱还是天堂——他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了……”

小沃博达陷入了沉默——赫梅利尼茨基,在成为传奇前已经成为了传奇——1620年,年轻的赫梅利尼茨基随父亲一起参加了波兰对土耳其的战争,随波兰战将斯坦尼斯拉夫·若尔克夫斯基的部队出征摩尔达维亚。是年10月,在采措拉一场恶战中,老赫梅利尼茨基命丧沙场,波格丹则被土耳其人俘虏,在土耳其熬过了两年的战俘生活。

但是谁都不知道赫梅利尼茨基如何在这残酷的两年中活下去,也没人知道这个传奇人物如何逃脱回国内并且学会了土耳其语和鞑靼语。

“不过他确实教会了我信任的可怕之处……”

“是被背叛了吗?”

“也不能这么说……算了,过去的事情了,唉,比起这个,我更关心当下发生的事。自从你来我这里已经快十年了吧?”

“啊,自从父亲起兵到现在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不过我至今都记得我来的那天的景象。”小沃博达手按胸口鞠了一躬,“若不是您,在下的项上人头早就不保了。”

“呵……过去的事情了。两年了,我们来这里两年了!”赫梅利尼茨基狠狠擂了一下桌子,炷芯倒在一片蜡中“滋滋”地灭掉,“两年啦!哥萨克已经在痛苦中继续沉默了两年了!而联邦的贵族,那群坐在议会里无所事事,我们的遭受的不公就这样,在一群无能之辈的推诿与沉默中像烈日下的积水一样归于枉然。”

“赫麦尔……”

“好了,不说了,走吧。巴拉巴什回信了吗?”

“没有,阁下。”

“切,老狐狸,那国王陛下呢?”

“……”小沃博达沉默了片刻,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阁下,您……”

“差不多该放弃了吗?哈,是啊,该放弃了,但是,但是请容我再试一次吧,我只能相信,国王陛下是真正关心哥萨克的——虽然我自己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但是……让我们再写一封信吧。”小沃博达知道1638年是那个希望从议会手中重新夺回权力的国王瓦迪斯瓦夫四世主动召见了赫梅利尼茨基,国王希望依靠与鞑靼人的战争提高自己的威望以及权力,但不幸的是,在贵族享有绝对权力的联邦,安于享乐的议会不但反对用兵而且扬言一旦出兵将断绝王军的军饷。因此,国王希望依靠哥萨克的力量挑动奥斯曼出兵,赫梅利尼茨基也是当年的代表之一,虽然这次军事行动不了了之,但赫麦尔的威望却因此而提高。这次行动还产生了让历史车轮继续转动的一大推力——特权约书——国王本人签名许诺的事成之后对哥萨克的奖励。这样看来,似乎国王是哥萨克唯一的希望了。

“好的阁下,不过,”小沃博达不知从哪里找出了一把梳子,他微笑着递了上去,“不过那是在您洗漱完再用过餐之后的事了。”

“好吧,”赫梅利尼茨基叹了口气,“希望今天能有信来吧。”

“一定会的……”明知道这只是一个未知数,但是小沃博达却不希望赫梅利尼茨基背负更多不可能了……不可能已经够多了,是时候“自己”开创一些可能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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