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虎父无犬子
砦中的军议大厅非常简陋，远处村上军的鼓声依旧不绝于耳，一身戎装的雪子和义信朝比奈一起急匆匆的走进大厅，屋内的两名武士向义信行礼。
村上军有足足一千多人，而雪子和义信的所有人加起来也不过两百人，晴信走时甚至带走了义信的老师饭富虎昌的部队，只为义信留下了一队枪足轻。一想到这样的敌我差距，屋内的武田武将脸色就难看几分。
“殿下，晴信公有没有……”一名武将试探性的问。
义信皱了皱眉，“父亲大人，应该才到韭崎城，回到踯躅崎馆应该还需要三天。”
“三天……!”武将们的脸上写满绝望，“村上势可是能在顷刻之间就消灭我们的啊！”
难道父亲会不知道吗？！义信抓着剑柄的手牢牢握紧。
“义信殿下。”阎雪用手摸着大厅墙后的简易地图。
阎雪的声音令义信一惊，脑海里突然出现刚才阎雪抱住朝比奈的画面，那种像万千小虫蚀咬的感觉再次在胸口出现，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但是他很肯定，一定好看不到哪里去。
“我有一个策略。”阎雪转过身，看着众人，“义信殿下愿意相信我吗？”阎雪令人着迷的眼睛让义信的心中更加痛苦几分。
相信她？！“啊……说说看去，清水大人。”
阎雪感受到义信的语气有些不太对劲，“嗯，我希望殿下能在村上军一侧的山上插上今川家的旗帜，差不多有三百把。”
义信点头，“用来混淆视听吗？的确，如果对方有三四百人守在砦中的话，村上军的确要好好考虑一下。”
“不，绝对会一下子就被看穿吧？”
“诶？”义信又是一惊，“那么……”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义信殿下。”阎雪看着不知所措的义信笑了起来。阎雪的笑容，要是换做在以前，是一剂抚平义信内心创伤的良药。但是在告诉了对方，或者义信觉得已经告诉了对方自己的心意之后，对方的任何看似没有回应的举动，对他来说都是杀伤力巨大的。
“最危险的地方？”义信的眼神空洞，内心深处的疼痛感逼得他想放声大叫，他的大脑也没有了任何空余去思考其他的事情。他所有的思绪，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眼前的这个女子身上。
“户石城。”阎雪指了指地图北部的红色小三角，“我们就从那些插着旗子的山脊上过去！”
“你说什么？！”义信手下的武将大惊失色，“你是说要靠我们这两百多人去攻打晴信公动员五千势都没有攻打下来的城吗？！”
“是的。”阎雪点点头，一脸理所当然。
“真是荒唐至极！”武将看向义信，“少主大人！这简直就是去送死！”
“是啊！”另一名武将也凑上前，“我们现在就应该坚守城池，等到晴信公派兵回援，马上就要开春了，村上势也不会强攻的。”
“不，村上势一定会强攻的，就像晴信公这次无谋的进攻一样。”阎雪反驳，“西边的小笠原长时一旦得知晴信公大败，村上势紧追不舍，必然联合国人众奋起反抗武田。”
“胡说八道，小笠原氏自古以农耕为重，怎么可能会在这时候进攻我们？！”
阎雪冷笑，“恕我直言，纵观天下，遇事犹豫不决，明知道是劲弩却要挺身而迎，到嘴边的肥肉却不吃，这种事情只有你们的主公才做的出来。”
“你说什么？！”武将的脸色一下子很难看，“你居然说出这种大不敬的话来！”
“论兵法，晴信公远不及小笠原长时；论战法，晴信公远不及村上义清；论养国，晴信公远不及我义元公。”
两名武将的脸憋得通红，“你！你这个……”
“武田家唯一的优势就在于家臣们的团结，但是让继承人故意死在敌人手里的行为，必然会让这种团结荡然无存。”
武将们再也忍受不住，“少主大人！请你下令把这个出言不逊的家伙抓起来吧！她居然……”
可是她说的没有错！父亲大人他……确实就是如此！连自己的儿子都舍得抛弃，那么家臣们又算得上什么呢？！义信在心中想着。
啪的两声响起，义信觉得自己的脸颊像是被蜜蜂蛰了，在短暂的麻痹后，他感受到了令人瞬间清醒的疼痛。眼前阎雪的脸被放大了几倍，这时他才知道，自己脸被阎雪打了。
“啊………你……你这个！”手下的武将先是陷入慌张，随后马上想拔出剑来，手刚放到剑柄上，手腕就传来刀刃的锋利触感。朝比奈早就在他们不知情的时候拔出剑来，现在只要他敢动一下，自己的手肯定就得说拜拜。
义信不解的看着阎雪，心中的悸痛感也减缓不少，义信居然感到了一丝恐惧？他居然会恐惧？！因为一个比自己还要年幼的女子？！
“虽然我不知道你在乱想些什么，”阎雪盯着脸上浮起红晕的义信，“你以为乖乖死在这里，你的父亲就会因此看好你吗？”
“.………”义信说不出话来，不再是因为阎雪的面庞，而是阎雪振聋发聩的话。
“我不需要一个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人来保护自己，更不需要一颗星星来保护自己。”阎雪捧着义信慌张的脸，“你这样的心意，我是回应不了的。”
什么？！义信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她……果然，什么都知道吗？自己的处境也好，自己的心意也好。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居然在雪子的眼神中看到了悲伤。
“回应……不了？”义信自顾自的喃喃道，这是对自己的拒绝吗？
“在我的道路走完之前，我没有办法回应任何人这样的心意。”
“道路？”义信不解。
“就像你的道路是继承武田家，并让它在自己的手里不断的强大。我也有我的道路要走，这是我和许多人的约定，也是我和这个时代的一场豪赌。”
义信终于明白心中的安全感从何而来，是雪子的那句‘无法回应任何人。’义信抬起头看着雪子，眼神里重新出现先前的毅然决然，“能赢吗，雪子殿下？”
雪子放开捧着义信脸颊的双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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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桥城南部，岩田町。
左门卫和其他的船夫们跪在刚刚退潮的泥泞中，姊小路坐在一块岩石上，才走了不一会的路，他就已经气喘吁吁。人群中还有阿松的影子，他们的身后是已经建好龙骨的船体。
船夫们的背后都被汗水浸湿，冰冷刺骨的海风吹在身上，让他们刺痒难受。膝盖上本来就有旧伤的左门卫实在难以忍受，他挣扎着挺直身子，不自然的动作让姊小路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他。膝盖上传来的阴疼越发严重，刺痛感的频率也越来越快，即将要到剧烈疼痛的程度，左门卫直接站起身来。
“喂！你这家伙！”姊小路也面露愠色，朝他走来。
平太郎连忙也起身，“大人！大人！我父亲他曾经在阵中留下旧伤，不能在潮湿的地方跪太久！”
“啊？”姊小路肥胖的脸扭曲起来，“小鬼，我问你了吗？”说着准备取出长结绳笞挞平太郎。
“大人大人！”眼看儿子就要因为自己被打，左门卫也连忙重新跪在地上，朝姊小路赖山的方向移动，“是小的错了！小的的确有脚疾……”
眼看不好的广桥也急急忙忙上来，“姊小路大人，左门卫御船头可是清水殿下刚刚亲任的。”
姊小路停下手中的动作，饶有趣味的看了广桥一眼，冷哼一声，打算就此作罢。
人群中的阿松轻轻的啧了一声，虽然不能直视检地令姊小路赖山，但是他盯着泥泞耳朵眼神里还是充满着鄙夷。他身旁的仁太郎同样满身大汗，看到父亲又是一脸不屑，连忙低声叫他一声，“父亲！别再这样了！”阿松像是想起了什么，态度一下子端正起来。
正当左门卫父子觉得逃过一劫时，自己的房子里传出两声他人的惊呼，是刚才进去的两个检地令。两人不一会就一起搬着一个木箱子走了出来，左门卫父子的脸色再次难看起来。
“大人……你看。”检地令走到姊小路身边，把箱子放在他脚边。
姊小路用扇子很嫌弃地挑起盖子，但是在他看到了里面的东西后，露出了惊讶的神情。检地令凑到姊小路耳边，眼神往左门卫的方向看了看，紧接着姊小路也看向了他们。
“来人！把这两个细作抓起来！”姊小路如是命令道。
左门卫大惊失色，“怎么能这样？！那钱是……”
“区区一个御船头，怎么能有那么多钱？！”姊小路气急败坏。
“大人！那是城主大人赏给父亲的呀！”平太郎急的大喊，“广桥大人！”他朝广桥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广桥有些为难，因为他已经想到了事情接下来发展的可能性，但是如果阎雪在场，又会怎么做呢？自己的决定关系到了一对父子的生死，如果这时候自己不出手相救，阎雪回来后必定会因此勃然大怒。
“姊小路大人，这五百贯确实是清水殿下赏赐给他们的。”广桥说完后，眼神里有些无奈。
果不其然，姊小路露出一副‘上钩了’的表情，“哦？是吗？那清水大人还真是富庶啊？既然我是来实行检地的，那么各地大名的钱款粮地都需要好好检查才行！”
“姊小路大人，这是当然的，但是这笔钱清水殿下已经赏给了左门卫父子，您大可以记在账上，等到日后查清，如真的有哪里不对，再收回便可。”广桥试图力挽狂澜。
“这怎么行！”姊小路一拍大腿，肚腩像是掀起涟漪，“这万一他们两个逃跑了，我可是要切腹的！”他的脸上假装很慌张，但是眉飞色舞的语气已经让他心中得意的狂喜暴露无遗。
“姊小路大人……”广桥的额头上渗出冷汗。
“不用说了！我可是听说了噢，说清水殿下的私账下可是有金一千两啊，广桥大人若是希望清水殿下不会因此受到牵连的话，还是把那笔钱交出来，我也好帮你们在义元公面前把这屎盆子扣到别人头上去。”姊小路奸诈的笑着，“怎么样？广桥大人。”他用他平日里不怎么用的扇子敲了敲广桥的胸膛。
果然，自己的选择虽然救了左门卫父子，却让雪子和整个今桥城陷入了危险的境地，自己真的做对了吗？广桥在心中问着自己，握拳的手更紧了些。
“广桥大人，听说你们还在奖赏开垦荒地的人吧？”姊小路的扇子一合，想到了最重要的东西，“这笔奖赏的钱不知道用出去多少啊，收回来怕是困难了。”他假惺惺地陷入沉思，但是马上就想出了个好主意，“这样吧！让他们把手里的活都停下来，让我们仔细查查！”
广桥真想活劈了他，“活可以停下，但是不知道姊小路大人要查多久呢？”
“不久不久，三个月怎么也查的一清二楚了！”姊小路又发出了令人反感的笑声，“但是为了我们雪姬的清白，三个月不算什么吧！我们一定会尽力去查的。”
三个月？！广桥差点没吐出血来，新开垦的地，要是不在春忙时马上耕作，三个月后又是一片荒地！这意味着雪子先前的精力和财力都是白费的！
山本再也看不下去，手里的长刀已经出鞘一寸，但是身后的竹千代拉住了他，对他摇摇头。山本盯了竹千代几秒，重新退了下去。
“你也太！……”平太郎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年少气盛的他打算站起身，就算是自己死，也不能让雪子的新政就此荒废。但是刚准备抬起的手却被父亲死死地拉住了，平太郎不解的低头看去，父亲因为疼痛而越发惨白的脸上，全是密密麻麻渗出的冷汗。左门卫皱着眉，示意平太郎不要就此继续犯下大错。
“你也太欺负人了！”人群中突然一个声音如同流星划破夜空，人们都向后看去。身上的汗已经干透，只留下一圈盐渍的阿松站了出来，指着姊小路的鼻子，“你这不是让雪子殿下的新政毁于一旦吗？”
雪子大人？跪在地上的仁太郎不禁一惊，就是在家里，父亲也不会叫任何一个达官贵人为大人，父亲对那些人向来是鄙视的。
“这明明是领主赏给他们的钱，岂有被你收回的道理？！”
跪在地上的其他渔夫，也发出“就是！”这样的赞同声。
一名检地令凑到姊小路耳边说了什么，姊小路的眼神毒辣起来，“你。”他一字一顿的说，“是国人众吗？”但是他马上笑着用扇子敲敲自己的额头，“哈哈哈哈，大意了大意了，像你这种满身鱼臭的家伙，怎么可能会是国人众。”
“就是因为有像你这样的……”阿松刚想再说什么，但是声音像是被人推到了海里，再也发不出来。随之而来的，是一股由内而外的腥甜，从口腔直接灌入气管。剧烈咳嗽着的阿松感到脖子左侧正在变得冰凉，进而失去知觉。
“父亲！”仁太郎惊叫着跑上来，“父亲！！！！！”
阿松捂着脖子，跪在地上，但是脖子上和口腔以及鼻腔都不停地冒着浓稠的血液。
人群一下子骚乱起来，人们大声尖叫着。
姊小路走上前，用看被踩死的蟑螂的眼神看着地上以及奄奄一息的阿松，“这就是你要的道理。”
挣扎着的阿松像是想起了什么，右手一下子死死地拽住仍太郎的手腕，后者已经哭成了泪人，大声呼叫着他。但是随着身上血液以自己感受得到的速度流失，阿松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山本推开拦着他的竹千代和广桥冲上前去。
手里拿着血淋淋长刀的一名检地令转头看向姊小路，像是在询问要拿仁太郎如何处置，姊小路当然是不屑一顾的扬了扬头。
长刀落下，刺耳的刀剑碰撞声响起，“山本！不可以！”广桥的声音制止住了山本，他手腕一转。检地令因为疼痛失声低吟，手里的剑已经被山本挑到了泥土里。山本的刀锋直指检地令的脖子，后者大惊失色，一动不动的愣在原地。朝比奈的眼睛里是从未出现过的肃杀之气，让姊小路也吓得不敢说话。
阿松用尽身上最后的力气，把嗓子里的血液全部咳出来，左手死死地按着骇人的伤口，“仁太郎！”他费力的大叫着，但是双眼已经失神，他什么都看不到，凭着感觉用右手在仁太郎身上摸着。
“父亲！！！！”仍太郎哭喊着，死死地握住父亲的手。
“清……”口腔里时不时还是有鲜血淌出，让阿松说话极其费力，“清水……殿下！”阿松的手紧了紧，但是这是他最后的余晖了。
“我知道了！父亲，我知道了！！！！”仁太郎哭着，脸上沾满了阿松的血，把已经瘫倒在地的父亲抱在怀里。
山本朝阿松的方向瞥了一眼，目光又投向不远处的海崖，朝一个淡红色的人影点了点头，海崖上的人影立刻消失在凌冽的寒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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踯躅崎馆，武田本家。
晴信用白色的棉布一圈一圈的缠绕着自己左手上的伤口，棉布是用白醋和盐水浸泡过的，时不时传来的刺痛感让晴信微微皱眉。手下的众家臣都四目相视，不敢说话。
三条夫人从走廊上走来，看到自己的丈夫，对于晴信发怒前夕的场景，她再熟悉不过了，她端着米酒摆在晴信面前。
一名武田的小姓从出现在门前，看到屋内一片死气沉沉的气氛，他犹豫了。
“说！”晴信从嗓子里发出如同猛虎般的吼声。
“啊，是！”小姓低下头去，“韭崎城的山县昌景大人发来求援信！村上势正在围攻韭崎城，山县大人最多再坚持一月！”
晴信眉毛扬起，眼睛快要喷出火来，“义信呢？！义信呢？！！！”
“主公！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只知道村上势通过信浓山口时，没有受到任何抵抗。”
哗啦一声，乘着酒壶的案几被晴信掀翻，酒壶直接碎在了地上，浑浊的酒水朝着家臣的方向蔓延着。
“这个胆小鬼！！！”晴信大吼着，三条夫人也低下头去不敢出声，“一定是去投奔村上了吧！叛徒！！！！”家臣们从来没见到过晴信如此失态。
另一名小姓匆匆忙忙跑进来，“主公！”
“又怎么了！”晴信已经气急败坏，朝小姓大吼道。
“村上……村上军撤退了！”
“什么？！”
“怎么会有如此……”家臣团们顿时议论纷纷。
“少主武田义信，和今川家的与力，清水雪姬已经攻下了户石城！”
“什么？！少主他！”
别说是武田晴信，就连山本勘助也是一脸的震惊。
晴信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冲到自己的坐席旁，拿起一把军配。脚下的三条夫人正在掩面而笑，晴信瞥了她一眼。三条夫人的目光也迎面而上，两人陷入对视。
晴信再也憋不住嘴角的笑意，冷笑一声，像是自嘲，大摇大摆的朝门外走去。
“出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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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们又见面了。
其实最近作者遇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作者发现，那些历史上本应该非常有名的战国武将们，在百度上的画风。
都是这样的。
村上义清。这样的
还有这样的
于是你们懂了吗？
为什么全是游戏啊啊啊啊啊？！！！！！
那些大河剧的剧照呢？！！！
剧照呢？！！！！！
《风林火山》里的村上义清是给作者留下了深刻印象的演员。
于是作者自己找起了资源。
但是
？？？？？？？？？？？？？？？？？
WTF？
后来基友告诉我，是因为某项政策的原因。
网上的日剧资源全部下架了。
对此，作者的态度是。
40的脚现在绑还来不来得及？！
关于这个问题，看来只有作者回到国外后才能解决了。
在此，作者向各位读者老爷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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