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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信的心意

义信的心意

第二十六章 义信的心意

北信浓,清晨。

一队高举着武田菱旗帜的大部队在号角声中进入了一座简易的砦中。清晨的雾气还没有散去,义信和阎雪站在砦的大门一侧,等待身穿白翁赤甲胄,手拿风林火山军配的武田晴信。

进入砦中的武田家士兵们,一个个都灰头土脸,十个人里伤兵占了六七人。终于,一匹白色的高头大马出现在阎雪和义信面前,义信和阎雪一齐跪下。马上的晴信看着二人,一言不发。

“父亲大人……谢……”

“义信!”晴信控制住想要往前走的烈马,头上的兜鍪也随着身子晃动,义信看得出来父亲的左手受了伤,否则不会连马绳也拉不住,“你一定很悲伤吧!”晴信微胖的脸上仍然没有任何表情。

“悲伤?”义信不解的抬起头,看着他平日里不会看也不想去看的父亲,父亲问的悲伤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是终于明白自己受到的冷漠了吗?义信的眼神里出现了希望的光芒。

晴信身后一匹黑色的骏马慢悠悠地走上来,山本勘助的独眼环顾着四周,当目光扫过义信和阎雪时,他发现了阎雪注视着自己的眼神。

“我没有就这样死在户石城,你一定为此感到可惜吧!”晴信的眼神像猛虎一样一刻不离义信。

义信眼中的希望瞬间熄灭,不想再做回答,为自己先前的天真感到好笑,他失望地低下头去。

“晴信大人,”阎雪看了一眼身边不愿再做抵抗的义信,抬起头来,双眼直视晴信,“晴信大人是不是很愉悦呢?”

身边的义信微微侧头,看着阎雪的侧脸。

马背上的晴信眉毛扬起,“噢?今川家的大将吗?还没走吗?”

阎雪心底觉得好笑,自己就带了五十多人,晴信都不愿意亲自接待,现在却叫自己今川家的大将。“为什么要走呢?义信殿下是不会死在这里的。”阎雪仰视晴信的目光出现一丝嘲弄的笑意,“就像这场战争,没有和您预想的那样。”

“清水殿下!你在说什么!”义信早已经吓得双目圆睁,平日里就算是已经不在世的甘利虎泰和板垣信方两位大将也不敢这样嘲弄晴信!他连忙向父亲赔罪,“父亲大人,还请……”

“闭嘴,义信。”晴信已经翻身下马,就连他身边的空气也因为怒意而变得热起来,晴信的手按在剑柄上,“我的剑只要一出剑鞘……”

“晴信大人的剑通常没出鞘,就已经死了两个大将了。”阎雪的左手也按在了赤鬼切上,语气中还是充满嘲弄。

身边的义信已经不敢就此说话,自从他记事以来,还没有人敢这样嘲讽自己的父亲,更何况现在父亲刚刚兵败如山倒,自己的左膀右臂也都战死。但是义信的心中却莫名其妙的高兴,他看着阎雪,心中有一股暖流勃然而出。就算是自己的老师饭富虎昌在父亲厌恶自己时,也只会稍作安慰,整个武田家都知道父亲和自己之间有一道间隙,一道自己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与生俱来的间隙。眼前的这个人,却在冒着生命危险袒护自己,这是他人生中的又一个第一次。

‘喂,小鬼,你确定吗?!’就连赤鬼切也为阎雪犹豫起来。

晴信已经是满脸愠色,“你这个!!”眼看身侧的长刀就要拔出,阎雪也有起身的意向。

“父亲大人!!!!”义信大喊,挺起上身,按住了即将要拔出的长刀,他的手也因为极度的恐惧而颤抖起来。

“住口!!!!”晴信根本没有心思再去听义信说什么。

山本勘助面无表情的坐在马上看着脚下的一场好戏。

“父亲大人!”这一声是从砦的深处传来的,非常清楚自己爱子声音的晴信终于停下来,转过头来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四郎从远处跑来,身上穿着的不合身的护具铿锵作响,但是四郎还是很及时的跪在了晴信面前,“父亲大人!清水殿下先前救了四郎的命,自己的手下也因此受伤,更何况清水殿下不但没有后撤,还坚持留下,还希望父亲大人,看在……”

晴信终于稍微冷静一点,瞥了一眼此时面带笑容,左手已经稳稳的按在剑柄上,赤红的眼睛正紧紧地瞪着自己的雪子,目光又瞬间回到了正双手按在自己剑鞘上的义信,“我明白了。”双手用力一震,义信被突如其来的力道震倒在地,呆呆的看着远去的父亲。

晴信走到一半回过头来,“四郎,回去了!”

四郎看了一眼兄长,又依依不舍的看了看阎雪,鞠了一躬,急忙朝父亲的方向跑去。

又是一声号角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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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军的第一阵鼓声是在夜晚时分传来的,义信的砦中顿时慌乱起来,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事情,急匆匆的爬上刚搭建完不久的墙架子,朝远处望去。远处的一座丘陵后头果然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火光,鼓声也渐渐响亮起来。

趴在朝比奈身上的阎雪被突如其来的嘈乱声吵醒,朝比奈还是没有醒来,阎雪的眼神有些失望。身后的移门被推开,义信的身影出现在夜色中,急急忙忙穿上的护具还没有完全脱下。

雪子回头看去,待确认对方后,阎雪转过身来,“义信殿下。”雪子有些担心的看看屋外,鼓声已经平息,看来对方也没有急于进攻的意思。

在夜幕之中的义信,看着微弱的火光之中的雪子,他又一次感受到了内心的暖流正在潺潺涌动,他很喜欢这样特殊的感觉。跳动的烛光在雪子粉白的脸上烁跃着,让她看起来是这样的虚幻。

阎雪看着盯着自己发呆的义信,“怎么了吗?义信殿下。”

义信反应过来,“啊,没什么,就是……啊,对,村上势停下了。”他急忙找了个话题。

阎雪点点头,“是吗?”于是她又转过身去,照顾起朝比奈。

“清水大人。”义信的呼唤再次响起。

雪子转身,发现义信的目光中,是斑斑点点的火光,也是他斑驳无完的心,她知道他有话要说,便静静的等待着。

雪子的投来的目光让义信紧张起来,但义信还是很勇敢的看着雪子,两人的目光虽说不上胶着在一起,但就这样交汇着。

“现在走的话,还来得及。”语气中带询问。

雪子站起身,拎起放在一边的暖炉,抱在怀里走出屋来,顺手把移门也轻轻的拉上。

义信先是微微一惊,但是很快平静,他转过身去,把脚伸出庭院里,任凭寒冷刺骨的风划过他的小腿,“我还是第一次,像那样握住父亲的手。不,应该也是第一次去阻止父亲做什么。”

阎雪没有回复,只是抱着暖炉看着院子里光秃秃的一切,“你想死在这吗?就如同晴信公所安排的那样。”

“是吗,清水大人,其实早就什么都知道吧?”义信叹了一口气,双手撑到身后,右手突然传来柔软的触感和令人心醉的体温,义信一下子意识到自己压倒了雪子,“啊,对不起。”

“不对!”阎雪突然说。

“诶?”

“反正就是不对。”阎雪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很生气,瞪着义信。

义信盯着说着莫名其妙的雪子,愣神半饷,然后笑起来,“什么嘛,完全搞不懂。”见阎雪也没有进一步解释,义信抬起头,冬天夜晚的静寂,让璀璨的星空也显得更加明亮。义信的余光注意着雪子,他发现雪子也正在看着夜空。

“清水大人,”义信的声音坚定,却又温柔,“并没有小看你的意思,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趁现在……”

雪子没有说话,她水汪汪的眼睛里倒映着银河,虽然义信从来没有见过大海,但是他觉得,在海上的银河,一定也比不上此时自己面前的这个人的万分之一绮丽。

“如果今天,我,是四郎没有阻止父亲的话,清水大人会怎么做呢?”

“如果晴信公执意要杀我,义信殿下又会怎么做?”阎雪侧头看向义信。

义信不再对视阎雪的目光,“我会和清水殿下一起死。”义信用一种不符合他年龄的大义凛然说出这句话,让阎雪感到吃惊,但是马上她又觉得好笑。

“我会让你父亲从来没有在这里出现过,哈哈哈哈哈哈哈。”阎雪双手抱住自己的膝盖,放声笑着。

义信愣住了,但是马上也大笑起来,他的笑声有一种属于晴信的沉稳感,像是一块在千年松树旁伫立千百年的青苔石,“哈哈哈哈,真是输给你了,明明只有五十人?”义信隐约记起来,自己曾经还说要杀雪子这样的话,现在想想,不禁为自己当时的幼稚感到可笑。

“诶?我一个人就够哦。”阎雪又笑了起来。

当义信在那晚见到了阎雪如怪物般的剑术之后,现在听到她说这话,义信完全怀疑不起来,只好陪着她一起笑。这种要杀自己父亲之类的大不敬的话,义信是没有办法和别人说的,虽然他已经想过不止一次,梦里也实施过数十次,但是这仍然是他无法向他人诉说的事情。和雪子交谈起来,是这样的无拘无束,义信觉得自己沉积在内心的阴暗瞬间消散不少。

义信叹了口气,“我母亲常说,人死了以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守护自己最重要的人。”

“是四郎吗?最重要的人。”阎雪看着义信。

“不是。”

“那……是你母亲大人?”

“虽然父亲对我不好,但是母亲和他的感情还是一直不错的。”义信尴尬的笑了笑。

“嗯…那义信殿下还有什么兄弟姐妹吗?”

“是你,清水大人。”

“诶?”雪子震惊的侧头,正好对上了义信如火一般的目光,这样的眼神是不会说谎的。

“真羡慕朝比奈大人,能够时刻守护在清水大人身边。”义信自嘲般的笑了,“我也想……?!”义信还没有说完,阎雪的手指就压上了义信的嘴唇。

阎雪凑到义信面前,温柔的笑着。义信能够闻到从她身上特别的熏香味,“死人是永远没有办法保护活人的哦,义信殿下。”阎雪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伸了个懒腰,“我困了,义信殿下。”

义信看着阎雪,眼神中有些许失望,“那我也是时候离开了。”说着他站起身,准备就此离开。

“义信殿下。”阎雪轻声唤住他,但是没有看他。

义信转过头来,看着心上人的侧脸,心中的某处仍然会因此蠢蠢欲动。

“以后……”

义信的心底一凉,他几乎已经能想到对方会说出多么伤人的话。

“叫我雪子就可以。”阎雪径直走进屋去,移门也被顺手关上。

她刚才说了什么?!义信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呆呆的站在原地,双眼直视刚才阎雪站立的地方。

“雪子……”义信又愣愣地重复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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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桥郡,清晨。

三骑衣着华丽的武士驶入今桥城中,三个人的脸上都写着难以置信。他们听到的传闻,今桥郡是整个三河领最穷最破的郡县,他们早就已经做好了好好嘲弄一般的准备。但是他们一行在路上,看到的确是星罗棋布的大大小小的字围绕在各个町落周围,田地里明明还未开春农忙,就已经满是农民和屯田士的身影。最令他们觉得难以置信的,是进入今桥城的城下町后,虽然城下町的规模不及骏府,但是……今桥城的道路却是这一段路途里最好走的一段。而且一路上都能听到南部渔村的消息,说是那里正在建造着堪比堺的大港口。

“姊小路大人,好久不见了。”雄厚的声音让震惊中的三人回过神来,他们纷纷看向马前的众人,最吸引他们注意力的,是为首的那个披头散发的独眼壮汉。

姊小路体态臃肿的身姿艰难地翻身下马,“哦!是广桥啊!”,身后的护卫们也都下马,好奇地看着周围。

广桥走上前,凑到姊小路身边,从衣服里拿出一个木椟,放到姊小路的手里,“姊小路大人,还是和先前一样吧?”

姊小路打开木椟,眼前一亮,但是马上就想起了甾山阴暗的面孔,额头渗出冷汗来,他小心的用余光瞥了瞥身后的手下,“我怎么没有看见城主大人?”手上又把木椟推了回去。

广桥略感吃惊的愣了愣,“雪子殿下正在奉义元公的命令,出阵武田。”姊小路爱财如命,这几乎是整个今川的家臣团中都知道的事,但是现在他居然清高了起来?!看来对方已经在雪子和鹤之丸的继承人之争中做出了选择。

这应该也是甾山计谋中的一环吧!姊小路不禁为甾山的心机感到恐惧,甾山能够控制兵粮调动的时间他想到了,但是甾山居然连义元公的心境都能影响吗!

“是吗,那真是有劳雪姬殿下了。”姊小路又环顾一周,“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广桥避开一条路,微微鞠躬,三名检地令朝着城中慢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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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信浓,义信砦中,清晨。

朝比奈猛然睁开双眼,全身的肌肉紧绷,但是在他眼前的是一片陌生的场景,这不是他的房间,但是这样的房间布局他见过了无数次。熟悉的漆器,熟悉的熏香味,以及自己尤为喜欢的,雪子平日里秀发散发出的独特的皂角味。

自己的右腹有一股陌生的重量传来,朝比奈用手肘把自己的侧身撑起来。终于,他听见了一声悠长而低沉的呼吸声,他抬起头向身前望去,冬日清晨的阳光如金粉一般撒在雪子白皙的脸上。

朝比奈惊讶地张大嘴,额头上的毛巾掉落下来,“哦……”,他拿起毛巾端详起来,回想起了事情的经过。屋子里被阎雪的暖炉哄得刚好的温度让朝比奈微微有些出汗,但是他感受的到自己身上的衣服是新的。雪子向来喜欢干净,难道自己的衣服也是她换的吗?!

朝比奈看着阎雪惹人怜爱的睡相,心中隐隐一动,右手小心翼翼地向前伸去。随着自己的右手离阎雪的粉脸越来越近,朝比奈的心跳也越来越快,自己脸上的温度也变得奇怪起来。

就在朝比奈的手碰到阎雪脸庞的一刹那,门外响起急促的号角声,远处也鼓声大躁。手里的阎雪一下子醒过来,但是朝比奈的手却没有来得及收回来,就这样捧住了阎雪的一侧脸。阎雪此时好像还没有睡醒,但也是一脸惊讶的看着朝比奈,眼睛里像是一潭清池荡漾着波澜。

朝比奈不知道阎雪是为什么而展露出这样的表情,是因为自己碰到了她,还是因为自己的苏醒,但是朝比奈相信是因为前者。

“雪……”朝比奈刚想为此解释,但是自己的胸膛就突然收到了一股巨大的冲击,他差点没有因此咳嗽出声来,下一秒,自己的肋骨被更强大的力量压缩着,等一切清晰起来,他才意识到这不是在做梦,阎雪正抱着自己。

阎雪抽泣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着,“太好了!……”娇小的身体随着抽泣声上下起伏,“太好了!!……”

朝比奈的双手就这样浮在半空中,不知道该放到何处。不管这个,自己的肋骨快要被阎雪挤到肺里了,“雪子殿下……”,朝比奈虽然无法抑制自己心中的喜悦,但是心上人在面前因为自己而哭泣,朝比奈有些不知所措。

“雪子殿下!”随着走廊上的脚步声传来,移门被猛地打开。全副武装的义信出现在门前。看到眼前的一幕,义信也不由自主的瞪大了双眼。

这一刻,义信到死都没有忘记这时自己心里的感受,这是父亲的冷漠所无法做到的,酸到发苦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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