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代表一周完结的日子。
我坐在家里,右手放在桌上,一根根数起手背上的汗毛。
“来看看这周干了些什么吧。”我对手肘说。
于是得到了“很多”的回答。
“那么再来想想这周还有什么没有做的事情?”我又问了问手肘。
“很多。”
它就不会说点别的?
好吧,那么这是好像做了很多事情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做的一周。
换算一下,上边那句话的意思是,我又浪费了一周的时间。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小学时取得全班绘画大赛第七名并担任保洁委员的我,与同桌牵过手还一起用过一块橡皮的我,怎么会落得这般田地?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我想。
我需要重新开始。
对,从今天起,从今天十点,不,九点起,重新开始。
这一周还没有结束。
七点整,彻底睡饱的我精神抖擞地敲开社长的房门。
迎面而来的是同样精神抖擞顶着黑眼圈的社长。
“通宵游戏?”一看便知。
“太遗憾了,只答对一半。”社长手里的玻璃杯盛着牛奶。
我随他走进客厅,在木纹凌乱的桌上看见他的电脑。
荧幕上正在运行某种程序。
“看来通宵倒是猜对了。”我靠近,捏过鼠标晃了晃,“这是什么?”
“游戏制作软件啦。”
“这么说……”
“我决定做一款独立游戏。”社长神采奕奕的说了起来,“昨天回来后我好好想过了,既然我自认是一名称职的玩家,那么我就具备了成为一个出色的游戏制作人的资格。”
“可是关于技术……”
“我可以学习。”
“从头到尾都只有你一个……”
“我有时间。”
“自己开发游戏也需要花费……好吧,我明白,你也有钱。”好不容易准备重新开始的我刚刚迈出第一步便遭到了打击,“这样的话,那我就好好祈祷你只是三分钟的热情并且制作失败失败大失败。”
“说起来,我准备把你放进我的游戏里。”无视我的惊讶与诅咒他用两手比出一个相框,把我的上半身照了进去。
“我?”
“对对,我方最弱角色,并且会在后期背叛加入敌方阵营。”
“那对辛辛苦苦用我练级的玩家来说岂不是很失礼?”
“放心,我会还原你的性格把你做成一个绝对没有玩家喜欢的角色。”
“那还真是谢谢了。”
随后我依照惯例下了楼帮社长买来“随便”的早餐。
“开门啦!”可这混蛋居然将我拒之门外。
叫门加上敲门最后拍门整整两分钟后,姗姗来迟的社长才出现在我的面前,他一边拉开门一边揉着眼睛,“抱歉我刚才睡着了。”
“吃完了就去睡觉啦。”我把装了早点的塑料袋放在桌上。
“哇,今天是牛肉面?”听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困倦之人。
“是,偶尔也要吃点好的吧。”总不能又是饼和饼还有饼。
“嘿。”社长把一块牛肉放进嘴里,用力咀嚼起来,面汤呼哧呼哧地冒着热气,他用手扇了扇。
“嗯?”我一抬头,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件东西,带着金属独有的光泽向我掷了过来。
一把钥匙。
我接住了。
“我房间的钥匙。”他用筷子卷起面条,“你也不想下次帮我买来早点我却睡死到不能开门吧。”
“不要把我每天帮你跑腿说得这么理所当然啦!”
拿到男性的房间钥匙,得到自由出入男性房间的许可,真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换做是苏看到这一幕大概会脑补出一段不堪入目的场景然后特意发出尖叫吧。
我把社长的钥匙一同栓在我的钥匙扣上,和我自己的并排,稍微觉得有些恶心,套在手指上转一转,是金属相撞的脆声。
“社长。”我决定还是先告诉他比较好,把我的决心。
“……嗯?”他的回应慢上半拍,我猜他已经知道我将要说出的话。
“今天九点,我准备……”我准备出击。
“嗤,”嘴唇鄙夷地动了动,他低头对着面碗,没拿筷子的那只手做出“快滚”的手势,“你真做作,该不是以为我会吃醋吧。”
“不祝福下我?”见到社长不情不愿的窘态,我不得不停下来使使坏。
“快出去啦,”他吃面的声音忽然就大了起来,但这依旧无法掩盖他复杂的情绪,“我要把你做成极其弱小但是杀掉能获得大量经验的稀有怪物,让所有参与游戏的玩家找遍全大陆只为杀掉你。”
“好吧,我会期待你的游戏。”
要真能变成那样的怪物,我想我一定会比现在受欢迎得多。
对社长晃了晃手上的钥匙,我离开了他的房间。
接下来是男孩子的打扮时间。
虽然用了听起来似乎有点可爱的说法。
可实际上在我面对镜子仔细观察自己的时候还是由衷地感到了失望。
这是怎样一双丧失了梦想与希望的眼睛啊。
认真地排除眼内的污垢,我是说,眼屎。
努力睁大眼睛,很好,眼球边缘布满血丝。
揉揉鼻头,吸吸气,仰起脸作出令脖子痛苦的姿势。
很好,鼻孔OK。
还有嘴巴,那些难以被剃须刀消灭干净的胡渣。
虽说会有“留点胡渣看起来更具男人味”的情况存在可惜与我无缘。
按下电动剃刀的开关,差不多把整个脖子都刮了遍后。
“嗯。”我摸着下巴肯定了镜中的自己。
最后是头发,我算是长势缓慢的一类,但是赋闲在家三月有余,头发也可以谈得上飘逸。
甩一甩头,除了飘逸更多的是平贴头皮的邋遢。
“算了。”我轻而易举地放弃。
不如说我完全明白对于外表和形象的改变是毫无意义的。
可我依旧需要手段来排解到达约定时间前的紧张与不安。
于是我把手伸进口袋,用力握了握社长的钥匙,我告诉自己那是来自朋友的认可,结果在把手抽出的时候被一颗锋利的齿划到了手掌。
最后化解我不安情绪的完全不是我所期待的精神支柱,只是随时都能实现的生理痛苦。
在外出购买了创口贴后我决定径直前往约定的地点。
和唐珊珊见面的咖啡馆离我的住处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权当是饭后运动。
我穿了一件褪色的长袖衫,一条屁股处磨得比其他地方薄的牛仔裤,还有一双网眼泛黑的慢跑鞋。
这当然不是我最好的装扮,但我在出门前下意识拿起这几件衣服时,便理解到这是我最自然最习惯的穿着。
也可以说是一套陪伴我度过相当一段时间的破旧衣物了。
约定的时间是上午十点。
昨天的短信中我说我会提前一小时赶到。
现在我站在咖啡厅门前,时间刚好八点半。
还远远未到营业时间。
“这也是理所当然嘛。”我自言自语地帮“其实完全没考虑过开业时间的”自己打圆场。
的确是到得太早了。
我这么想的同时很敏锐(我少有的敏锐)地注意到了一件事情。
我被跟踪了。
说是跟踪也不见得贴切,具体形容是我感受到了一股不自然的视线。
在我轻而易举地找到这股视线时,它正忙着把自己从不自然的视线转变成自然的视线。
“哟。”我对着一直驻足不前但注意到我在看她后立马改为迎面而来的人招呼道。
“怎么了?”对方说出了本来该由我提出的问题。
“没怎么,等人而已。你呢?”
“我也是。”她低下头,逃避着我的视线,我识趣地转过身,不去看她的脸。
“可惜我来得太早。”指了指咖啡厅外的营业牌,“还远远没有开始呢。”
“我也是。”对方重复了同样的话,用了稍高一些的音量,似乎想要表达出一种毫不拘束的自然情感来(真可惜她失败了)。
“你也?”我故作惊讶,“你也约了人在这里见面?”
“是啦,笨蛋。”察觉到我刻意刁难的她终于恢复本性在语气里添了一丝愠怒。
“约了谁?是什么样的人?多大?男还是女?高不高?跟你什么关系……唔噢!”
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我的侧腹,我痛得弯下腰来,艰难地扬起头
苏的脸,像是要哭又好像想笑。
“我说,苏……苏大人,反正我们要等的人都……没有来,咳咳,站在这里也只是浪费时间,要不要……一起去哪里走走?”胃好疼,胃真的好疼。
“随你便。”不知是见我一如往常的态度还是因为尽情给了我一拳,苏局促的情绪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我微微弯着腰和她并肩走上人行道。
说不上是完全的秋天,夏末的余温还噬咬在我的后背,我抖抖上衣,看了看苏的打扮,是日常系的普通穿着。
我这才发现,或者说我这才主动让自己发现,苏也是个不会在衣着上花费功夫的人。
可因为容貌姣好的理由令我完全淡化了对她穿衣观念的认识。
我又握了握社长给我的钥匙。
“苏。”
“嗯?”
“社长是你哥哥吧。”我提出看似突兀的问题。
“……”早已做好心理准备的她如我所想没有丝毫的惊讶。
“表哥?”
“是堂哥。”
“原来如此。”我点头。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可能有五分钟)我们没有找到任何的话题,我们也没有去找任何的话题,任由沉默自然地弥散开来。
两人就这样走着,在一条笔直的干道上,享受这极其少见的不夹带一丝尴尬的沉默。
“往哪边?”
在一个丁字路口,苏打破了现状。
“你那一边。”我指了指苏的一侧。
两人便转进了分岔的道路。
“不急着回去吗?”苏看了看手机问我道,“你和你要见的人约在几点?”
“十点。”我如实回答,“你呢?”
“差不多。”她撩了撩耳旁的头发。
“那到时候一起回去吧。”
“嗯。”很乖的一声,听起来非常舒服。
这阵舒服的回答在我心中形成了一股推力,让我差点说出了自己的本意。
可忽然映入眼角的建筑令我急急刹住冲到喉边的话语。
街边,有一家快餐店。
“对了,你早上吃过了么?”
“没有。”
“真巧,我也没有。”其实我有。
“进去吃点什么吧,当然,你请客。”苏的主动要求让我觉得进展实在过于顺利。
“好。”
我们迈步走了过去。
虽说远远地瞅见快餐店门口的食品招牌时我就感到十足饱意,不过和她面对面坐定的时候我的紧张感令我产生了空腹的错觉。
总之,我和她坐到这家快餐店时都快紧张死了。
我是做过各式各样的猜想和考量,并且每一种都通往一个不坏的结局,所以我本以为到了现场我能够像我预想的那样掌控主动。
很可惜我一直高估自己,端着餐盘走到桌前时我甚至是把餐盘整个摁上桌面才勉强没有让她看出我高频抖动的双手。
可我要说,可我还是要说。
搜寻自己的记忆,努力还原当时的心态。
我喊了她的名字。
她咬着汉堡抬起脸(在我看来她把整张脸躲在汉堡的后面)。
在做好了“以后就连见面都会尴尬”的心理准备后,我说你大概知道吧,我喜欢你。
她的视线移动了,那双直视我的眼睛,看向了别的东西。
“你先不要回答。”我决心说出依靠我为数不多的脑细胞努力思考后的成果,绝非什么锦囊妙计,不过是我的心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心情。
“如果,你不同意。我会理解为我们还没有结束。”一般情况下是不是该从“同意”的的可能开始说起?不过事已至此,“我的记忆中,我们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分手,或者,你说了,但我一定是没有听见的。”
她的手指动了动,汉堡中央被她捏得陷了下去。
注意着她的动作,我接着说出第二种可能性。
“如果,你同意。那么我会期待一个全新的开始,苏。”
她看我了,在听到我说完这句后,她看我了。
捏汉堡的手渐渐放开。
我等待,我拿出我全部的心理准备,等待。
可我之前就说过了,她即普通又好接触,更不会让我感到尴尬或者难堪。
她向来守时,不会让别人等上太久,也不会刻意拉长无意义的沉默来个欲擒故纵。
她的眼睛眨了眨,看了看面前的餐盘,又看了看我,然后低下头点了点,一只手拿着一根薯条蘸着番茄酱画圈圈。
我看见她另一只手撑在一边的脖子上,小指与无名指来回夹捏着自己的耳垂。
她在恰当的时间内,以一个恰当的方式,答应了我并不恰当的告白。
她选择了同意。
这一瞬间,一切的疑虑和所有的问题都变得不再重要。
如果你不想回首过去,我就答应与你一同忘记。
我发誓我快要高兴死了。
在告白成功给两人带来的羞涩余韵中,苏重新拿起汉堡,用遮住自己半边脸吃法,问我,“还呆在这里好么?你在等人的吧。”
“不等了,我决定放她鸽子。”我取出手机,把唐姗姗从联系人这一栏中删除,“你呢?你不是也在等人吗?”
“……我等到了啦。”
桌子晃了晃,苏从下面抬腿,踢了我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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