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歧在人类社会中不可避免,特别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发酵和无数外因的驱使下,这种分歧很可能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即便在这场即将爆发的灾难中,有许多人保持着客观和冷静,但是终究他们势单力薄难成气候,到头来他们还要被动的卷进这次风暴。
“伊宝元老夫人是不会放弃那块土地的,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所有被卷进去的人,都有可能沦为牺牲品。”
“金雄谢谢你,可是我现在不需要安慰。我的身家性命全在这里,就算明知道要输,我也不能退。”
“你还是打算硬碰硬吗?一矢!”
“不到最后一刻,我不想和老夫人有正面冲突,可惜事态不是由我控制的。”
人类总有各种各样的坚持,有些坚持在我看来可笑至极,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承诺,竟然可以拼上自己的一切。
武田金雄,市井之中的隐士。上杉一矢,商界新星。
他们是两个能力非凡的人,但是他们太过年轻了,没有财力、没有物力、没有人力,有些时候单纯的依靠物质力量,比起运筹帷幄更有效果,再善战的将领也不能以一人之力对抗千万大军。
这是冲突即将爆发前的一天,我几乎可以从空气中嗅出火药味,但并非所有人都能看透这一切,在常人眼中这不过是平凡的一天罢了。
木村自从和伊宝元诗乃成为朋友后,空闲时间几乎都会在伊宝元家度过,他会在那个大小姐的房间里找个角落呆着,像老僧入定一样坐上很久,而伊宝元诗乃并不介意他的存在,因为木村总会在需要离开的时候离开,甚至有时候他们之间会有短暂的言语交流。
木村起初并不喜欢那个大小姐,他留恋的不过是这户原本属于长井的老宅罢了,但是两人似乎以此为契机衍生出了一些感情纽带,这也让我见识到了不一样的人际关系。
今天在伊宝元家做客的木村有些不安,因为即便隔开很远的距离,从另一端传来的争吵声还是隐约可闻。听觉高出诗乃几个档次的他,大概已经意识到有什么正要发生了。
“董事会已经快炸锅了,你这么做已经得罪太多人了,就算我们有最终话语权,但是短短两个星期公司市值就蒸发了百分之十,你要我怎么向小股东们交代!”
伊宝元宏子面对着前来紧急交涉的股东代表摆出那副最硬的铁脸,她不会轻易动摇,确切的说这一切都在她的控制之下。
“我的计划并不会改变,你只要按照既定事项完成你的任务就可以了。”
“你难道想要赶尽杀绝吗?”股东代表的脸色煞白,他握着文件的双手都在颤抖。
“我意已决!”伊宝元宏子瞪了股东代表一眼,迟疑了半刻用低缓的声音说道:“你不会变卦吧。”
“我当然不会!”
“那就好。”
“可是那些元老……”
“这怪不得我,我的家人丧期未过就有人图谋他的公司,这些人都应该下地狱。良知对于他们来说太奢侈了……”
股东代表摇了摇头,收起东西走了,空空的正屋里又只剩下了伊宝元宏子孤独一个人。
连续的压力积累已经让这个女强人精疲力尽,她只想稍稍闭上眼睛却立刻陷入了沉睡,一秒、两秒、三秒……只是短暂的十秒时间,当她猛醒的时候却感觉自己已经睡了几个小时。
“咚……”
一个轻微的敲门声从移门的门框上传来,股东代表走的时候没有把门关好,木村此刻正跪坐在门口,他从门缝中露出半个身子似乎有事要说的样子。
“我……”
“谁让你说话了小鬼!!!”
伊宝元宏子的暴怒来得毫无缘由,就如狂风骤雨一样,大概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等她脑中的一股怒火褪去,她只看到了惊恐的诗乃和极力阻止她的藤木管家,门口的地板上留下一根手杖和一滩血迹,木村已经不知去向。
伊宝元宏子已经达到了崩溃的边缘,她的行为只会将更多人卷进她的疯狂之中,即便是精心安排的复仇计划,在我看来也是疯狂的。
当天晚上施工队在黄昏中开入居民区,对已经签下协议的几家住户进行破拆,整个社区都被惊扰了,尚未签署协议的居民开始集结起来和施工队形成对峙,我记得那个疯狂的夜晚,犬吠、人声、啼哭、哽咽……有一百种声音从那边飘来。
世界已经疯狂了,凌冽的冬日寒风已经成了催化这次疯狂的工具,要让它回归正途需要另一种力量。
“着火了!!!着火了!!!”
当寒冷无法让人冷静的时候,就给他们一团灼热的火焰吧,看着山顶那熊熊燃烧的神社,一瞬间所有的分歧都化为了乌有。
“不行!树林都被引燃了,上山救火太危险了!”
“消防队还没来吗?!那边的推土机快让开!”
“能动的男人跟我来,带上斧头和绳子!以防万一我们要伐倒几棵树!”
看着在火光映照下忙碌的人群,我竟然笑了起来,天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就是忍不住发笑。
道常在一边斜视着我说:“自己放火烧自己的神社,你还能笑得出来。”
“哈哈哈,看看他们多蠢,人类真的很蠢不是吗?”
“关心他们有什么用,一群庸人自扰。关键是另一个人怎么办?”
我收敛起笑容回头对道常说:“你去帮帮竹取吧,以木村现在的身手恐怕他那个师傅也挡不住他了。”
“哎!”道常叹了一声,一副苦瓜脸的向山下走去。等他离开了我的视线,我才仰起头看着那一片已经成为火海的家。
“……希望这把火没有白烧,就当还你们伊宝元家一份情面吧。之后的事我也管不了了……”
大火烧毁了神社,确切的说是烧毁了禁锢着我千年枷锁,我终于获得了自由,哪怕是成为一个毫无地位的游神。
当我出现在山下一个隐藏的上山入口时,木村已经遍体鳞伤的跪在石阶上,两个打手联手也仅仅勉强占据着优势。
“不是告诉你,今天晚上发生什么都别出门吗!”
木村听到我的声音,强忍着疼痛抬起头,他的额头上缠着绷带,这可不是新伤。
“你究竟干了什么?!”
“我想出去旅游了,所以就烧了神社。”
“……”
“拥有人类的身份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哦,你看这是我的护照,还有证件照,名字叫平泽伍月!”
幻化成人形的我兴高采烈的将护照和身份证展示给木村看,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出离的愤怒,可是那团怒火并没有赖以为生的源泉,没有灯芯的火光被风一吹就熄灭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木村的双手锤在石阶上,冻裂的伤口洒出点点鲜血。
“很奇怪啊,烧的是我的家。那里又不是属于你的东西!”
“不是我的……东西……”
“对,不是你的东西。因为地契上根本没有你的名字。”
“那……我……”
“这里没有什么东西需要你去守护,也没有什么东西你必须守护,也没有什么友善的神明大人。学会面对现实吧小鬼!”
“……”
“我救了你的命,仅此而已,你擅自误会什么的话,我会很苦恼的。”
“杀了你们……”木村的眼神中的那团火焰终于有了根源,他终于有了仇恨的根源,就这么丢下他我们离开了,身后不断传来他的大喊……
“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们!如果再看到你们的话!我会亲手杀了你们!”
道常:“是不是有点太残忍了,或者说过火了。”
我头都没有回,一直向前走着说:“一点都不,从救他回来到现在,他都像行尸走肉一样。如果他不能为自己活着,倒不如不要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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