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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乐章(8)

第三乐章(8)

当主持人话音落地,轮到我们上场的时候,我们几个人在后台大眼瞪小眼得看了看彼此,而这时我才意识到,我疯了,我真的疯了。

夜沫歆离开了钟凌珊,来到了我的身旁,也是那样温和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但没有多说什么话,只是她脸上焦急的神情总算是消失了,这样一来我也就算达成了目的。

跟在钟凌珊的身后我们来到了台上,见我们上台,还沉浸在高涨气氛中的观众们丝毫体会不到我们心中的焦灼,为我们献上了礼貌而又热烈的掌声。

我必须要冷静,这表演不是为了我自己,这也不是我的音乐,我只是个工具而已,这样的表演,不需要掺杂什么感情,只要把和弦拉出来就好了。

我在心里不断地劝说着自己,悄摸地深呼吸了一口气,接着慢慢把那把从其他乐队借来的电小提琴夹在了肩膀和下巴之间,那触感十分地微妙,和传统的小提琴完全不是一个感觉。

而当我举起琴弓的那一刻我才发觉到,我还真是一点没变,那止不住颤抖的手诉说着我灵魂的悲苦,一如既往。

钟凌珊摆好了动作后,主音吉他手给了我们一个信号,本来该是钢琴的部分,现在,却响起了小提琴的声音。

啊,真是奇怪的声音,粗狂的电音声失去了木质感的优雅,稍微一丁点的失误就会引得音响中传出剧烈的吵杂声,拉响第一个全音符和弦的时候,我揉弦的手指根本就是在混乱得抖动,我的眼前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可总觉得底下的人都在议论我,仿佛是在说,看啊,那个小提琴手,拉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结束了前奏的独奏部分后,贝斯和吉他也分别加入了演奏的队列,这才让我紧绷着的心稍微放下了那么一丁丁点,可仍然是剧烈地跳动着,让我觉得呼吸都困难。

我到底在干什么啊,为什么要答应这种事情,如果我不上场,搞砸了的话,那和我一点关系没有,是钟凌珊自己倒霉,再加上那个键盘手不靠谱。

可这样一来,如果是因为我而导致的钟凌珊没有取的好成绩,那就完全是我的错误了,我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啊,给自己没事找事。

糟了!

正当我脑子里胡乱思考这一切并且感到十分后悔的时候,我拉错了一个音,在扩音器里这个错误听起来是那么的明显,站在我身旁的贝斯手也悄悄瞥了我一眼。不过除此以外并没有引起其他的什么骚动。

用小提琴替代钢琴,这是很冒险的事情,小提琴不可能完全替代钢琴的功能,我只能尽量做到让整首歌听起来不那么怪异。不过,台下好像已经有很多人察觉到了不对劲,这首歌为什么没有钢琴,为什么钢琴部分变成了小提琴,他们一定是在好奇这一点吧。

节奏,节奏和音量是最主要的,虽然很紧张,但是和单独比赛表演比起来,观众们的注意力大部分都放在了钟凌珊的身上,再加上有其他的乐器,我犯了些小错误的话,也能够被遮掩过去。

就是这样,主歌和副歌中钢琴部分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要不断重复这些和弦就基本上没问题,虽然听起来会有些单调,但这是最保险的做法了。

随着歌曲的渐进,我的心情也慢慢平复了,就这样一直凑合下去直到结束,就算是完成任务了。

我看着前面努力配合节奏舞动着身体的钟凌珊,内心泛起了一阵敬佩,她的压力应该才是最大的那个,刚才在后台那样弱小无助的模样,那可能才是钟凌珊最真实的样子吧,可是在观众面前,在评委面前,她必须要完成好每一个动作,保持着和善的笑容。

这样的歌曲换了一个配器,实际上是很容易出现误差的,我和钟凌珊根本没有排练过,我完全就是根据昨天的印象来想办法配合她的动作。

要是昨天再认真点看她的舞蹈动作就好了,该死。

突然间,贝斯和吉他的声音都消失了,而我的手也自然而然地停了下来,是结束了吗?

不,还没有,架子鼓还在继续。

不对!这个地方是!

贝斯手还有吉他手都同时看向了我,刚刚放下的紧张心情又一下子被提到了顶点。

没错,这里……是钢琴的旋律部分。

我怎么把这个地方给忘了,这里是间奏,过完这个间奏就是最后一段副歌了,可是,这里的钢琴部分相当困难,因为是旋律,所以也不再是简单的和弦重复就能糊弄过去的。

而架子鼓只给我了两个小节不到十秒钟的思考时间。

不管了不管了!

我一闭眼一咬牙,猛地向下一拉弓,随着间奏第一个音符的拉响,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困惑的神情,无论是我身旁的吉他手,贝斯手也好,还是下面的观众和裁判也好,甚至是钟凌珊,也因为我的随性而使得动作有了一刹那轻微的卡顿。

像是突然被切到了下一首歌一样,谁也听不出来我拉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就看着我一个人像个疯子似的在台上胡闹,真辛苦了架子鼓还要为这样的我来伴奏。

我记不住整段间奏的旋律到底是什么了,我没有那样高超的能力,我只记得整段间奏最后的结尾旋律大概是个什么样子的,前面的部分,我可以随便拉,但结尾必须要按照原曲来,否则其他人就接不上了。

虽然有些僵硬,但当我拉够了间奏前半段的时常后,我挺准了架子鼓的转折,随即把旋律拉回到了原曲上来,有些僵硬和突兀,但也没有其他办法了,见我把旋律拉了回来,所有人又都松了口气。在吉他和贝斯加入后,整首歌的气氛又回到了轨道上,我知道,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最后一个音符结束后,台下没有等待那瞬息的寂静,最后的音符还回响在半空中,台下就涌来了热情洋溢的掌声,好似这掌声也属于整首歌曲的一部分。

我有些惊讶,我没有想到观众们的素质会这么高,哪怕整首歌被我破坏成了这样,他们也还是礼貌地为我们送来了掌声,还有那些评委们也是,就像是在安慰着我受伤的心灵。

不过说实话,这个场面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以前参加什么表演或比赛,我可没见过这样的场景,我能感受到这掌声中饱含着的热情,还有人脸上竟然还挂着笑容,真是不可思议的感觉。

看到这里,愣在台上的我,也忍不住抽动着嘴角笑了起来。

我放下了琴,大口地喘着粗气,发现台底下有不少人在看我,吓得我急忙把头转到了一旁。

鞠躬下台,回到了舞台后面,把琴还给了其他人后,我差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身子已经完全被汗水湿透了,两条手臂都在止不住地打抖。

“真是吓死我了,太恐怖了,不行了……我要死了……”我坐在椅子上颤抖着说道。

“太棒了!莫扎特同学!”夜沫歆跳到了我的面前,像是只兔子似的举着两只小手说道。“实在是太精彩了!”

“您太恭维我了……来这么一下子,我真是折了一半的寿命。”我直起了身子,看向了大口喝着饮料,也和我一样已经是汗如雨下了的钟凌珊。“对不起……我有些搞砸了。”

钟凌珊拿开了瓶子,发出了爽朗的声音,接着对我说道:“没有没有,我觉得能做到这种程度,真的是超厉害的啊,虽然我也有些慌了,但真的真的,那段间奏你拉的是什么啊,这即兴的功力也太强了吧。”

“不是即兴……”我摆了摆手。“要感谢的话就感谢莫扎特吧,那是他的G大调协奏曲。”

“那是古典音乐?!”钟凌珊诧异地问道。

“怎么说呢,当然不是一模一样地演奏出来,细节方面我做了一些即兴的改动,但整体旋律还是那首协奏曲的旋律,再加上电小提琴的声音……嗯,听起来是有些不像古典音乐啊。”

接下来的几分钟我接受了其他人几分钟狂轰滥炸般的赞美,要不是我有自知之明,认得清自己的水平,还真就被他们给说昏头脑了,那将是最大的自我意识过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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