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因吴皓辰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怔住了，韩思艺双瞳间闪出讶异，那常春藤枝蔓将她缓缓地放了下来，她瘫坐在地面上，双瞳无神地仰望着天空。
“妈妈她……一直在恨着我，即使到现在，她还是……恨着我……”
“香泽老师她怎么可能恨你！！”吴皓辰的怒吼让韩思艺原本失焦的眼神重新对焦，“你是她的女儿，她这辈子最爱最爱的女儿！！她又怎么可能恨你！！”
“没有，都是她亲口对我说的……我是她这辈子最恨的人，和那个男人一样！！是她这辈子最恨的人啊！！”
“傻瓜，那是因为，她真正恨的，是自己。香泽老师她，一直都很爱你啊小艺，只是，她一直不敢面对你而已。”吴皓辰蹲下身来，手指轻轻抚摸着韩思艺头上的发箍。
“七年前，也就你父亲显国公韩艺和娴公主李咏絮正式成亲的那一天，也就是香泽老师去世的那一天。那时，香泽老师本来有很多话要对你说的，但是，她实在是无法面对你，最后，她选择将这一切了告诉孤王，并让孤王在你行笄礼那一天再告诉你，不过看来今天，要提前告诉你了。香泽老师认识你父亲，是在韩艺率军南征，平定江浙叛乱的时候。当时你父亲的指挥总部设在了锡城的荆溪高中，你母亲当时恰巧在那所高中读高二。那时候你的父亲是和定国公孙云平齐名的天才军事指挥家，而你的母亲则和陈朝阳并称为当时中国油画界的金童玉女。可以说，无论是你母亲还是你父亲当时都是家喻户晓的公众人物。至于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香泽老师并没有告诉孤王，但看得出来，她很爱你父亲，即使你父亲后来离开了她，即使你父亲后来和皇族联姻，香泽老师一直都很爱着他，始终如一。”
“怎么可能！！妈妈她！！”
吴皓辰按住韩思艺的肩膀，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示意她不要打断自己，随后继续道：“同样的，你母亲也一直爱着你，她亲口对孤王说，她这辈子最恨的人，其实是自己，而之所以恨自己，只是因为她对小艺说出了那样的话。所以，请你原谅她。”
韩思艺咬着唇，低着头，强行忍住了眼中的泪。
“你的父亲之所以后来没有来锡城找你和你母亲，并不是因为见异思迁，更不是因为等级观念，而是为了保护你们。你父亲离开母亲后，和定国公孙云平联手，二次平定大西南，随后又率部西征，进军西藏，肃清当地的民粹派残余势力。就在他正处于人生巅峰的时候，他却卷入了十年前的那次政治风波。第一皇位继承人智亲王李欢遇难，定国公孙云平被灭族，而此后引发的一系列政治事件，导致了整个贵族政治的大洗牌。大批实权派贵族遭到肃清，你的父亲和孙云平便是这群实权派贵族的典型，麾下有三十万历经百战的精锐。但和孙云平不同，当时的韩艺远在西藏，军权在握，完全有能力拥兵自立，转而控制住整个大西藏地区，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最后竟然乖乖地交出了兵权，被迫和皇族联姻，被软禁于金陵，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吴皓辰整了整韩思艺的衣领，继续道，“那是因为，他和先帝做了笔交易，他交出兵权，迎娶娴公主为妻，从此被软禁在金陵，而做为回报，他的妻女将在锡城王室的庇护下，安度余生。这就是为什么，小艺你会在孤王的王府和孤王一起长大。”
吴皓辰轻轻抚了抚韩思艺被他打肿的脸，低声道，“小艺，你迄今为止对你父亲的仇恨，你的愤怒还有你的苦闷，都只是强行从你母亲的人生中临摹过来的，而且那只是你所臆想的母亲的人生。那样的人生既不属于你的母亲，更不属于你自己。你的母亲很爱你，你的父亲也是如此。所以，小艺一定要快乐地活着，不要去临摹你臆想中的痛苦，而要去努力画出真正属于你自己的人生。”
说话间，一旁传来了轻微的咳嗽声，躺在地上的韩念泽如一个小动物般可爱地扭动着身子，坐了起来，他揉了揉眼睛，看着坐在旁边的韩思艺，轻轻扯了扯她的裙摆，“大姐姐。”
韩思艺的泪水在那一刻毫无征兆地涌了出来。
“姐姐你怎么哭了？？”韩念泽从地上爬了起来，滴在其脸上的血珠滚落了下来，滑出了一道粉色的痕迹，他用小手抹着韩思艺脸上的泪水，用简直快哭出来的可爱哭腔安慰道，“姐姐别哭，姐姐别哭了。”
韩思艺的泪水非但没能止住，反而越来越多地滚落了下来。她一把抱住了韩念泽，将覆满泪痕的脸埋在那小小的胸口。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低声地哽咽，不断重复念叨着“对不起”三个字，那充斥着悔恨和悲哀的道歉声，最终彻底淹没在了那痛哭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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