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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话:忘却(4)

第三话:忘却(4)

公寓客厅中,林悠煦像一只乌龟一样狼狈不堪地趴在沙发上,饥饿疯狂地啮噬着他浑身的肌骨,让其整个身子动弹不得。

(唉,小烟姐这几天怎么了,总是不在家,我是不是做错什么惹她生气了??)

林悠煦懊丧地挠了挠头,悲哀地望了眼墙上愉快跳动着的秒针,又看了眼趴在落地窗前,大尾巴轻扫地板,闭着眼睛的那团白色小毛球。太阳透过落地窗洒在它那洁白的绒毛上,小毛球一脸惬意的神情,不时张开小嘴打着哈欠。

一切如此安逸而和谐,只是腹中的饥饿不断摧残着林悠煦的肉体。他望着那安逸的景象,不禁产生了“生活如此美好,我却如此不幸”的哀叹。

(唔,下次一定要让小烟姐多准备些方便面,不然早晚饿死……)

隔墙另一侧传来了饭菜的香味,林悠煦顿时觉得所谓的地狱应该便是如此吧!!他坐起身来,盘着双腿,如高僧打坐一般,天真地意图通过所谓的意志上坚强来战胜生理上的痛苦。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小尘,这个是姐姐特意为你做的红烧狮子头,来尝一个!!》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不能移……威武……)

《对了小月,这个芋泥肉丸子是我特意为你做的哦,来,快尝尝!!》

(……知识就是…………)

《小尘,黄豆猪蹄汤吃完饭再喝,先吃里面的猪蹄吧!!》

(……实在是没力量了…………)

林悠煦的脸上浮出扭曲的笑意,脸颊抽搐了一下,重新倒在了沙发上……

……

当生理上和心理上的痛苦碰撞在一起,往往只会产生两种极端结果——要么是产生视死如归的英雄;要么便是产生放弃坚守的懦夫。林悠煦在几经揣度后,毅然做出了在他看来是他人生中最为困难的选择——

(算了,蹭饭去吧!!)

他从沙发上爬起,拖着完全迈不动的步子,朝着大门走去,手距离门把手越来越近……

20厘米……

10厘米……

5厘米……

……

但就在林悠煦刚触到门把手之际,他却如触电般缩回了手,怔怔地盯着门把手,心头出现一丝莫名的心悸。

(怎么回事,为什么总觉得有着一份如此不祥的感觉!!)

“叮咚!!”

忽然响起的门铃吓了林悠煦一跳,“是小烟姐吗??”他朝门外喊道,却没有得到相应的回应。

“叮咚叮咚!!”

“来了!!”林悠煦的手迟疑着打开了大门。

就在门刚刚打开一条缝隙的时候,一股强大的外力随之倾泻而来,一下子便撞开了那扇大门。

“小煦!!惊喜!!咦??人呢??”紫优放下张开的双臂,茫然地环顾四周,发现整个房间都是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这时,脚下却幽幽传来了林悠煦的呻吟声。

“小煦??你怎么了??”紫优低下头,“你躺在地上干嘛??而且脸怎么这么红??”她发现林悠煦的目光似有点儿躲闪游移,又仿佛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于是紫优耐下性子,开始推断他的目光着陆点

(光线是以直线路径运动,这里的环境应该不会出现折射现象,那么着陆点应该是——裙子下面……原来如此!!本小姐被偷看了啊……!!)

“去死啊!!”紫优瞬间涨红了脸,抬起脚二话不说便是一个华丽的飞踢。

“唉哟!!”

……KO……

……

“诶,抱歉哦小煦,真是太抱歉了!!”紫优边用手绢擦拭林悠煦额头的伤,边不住的点着头,尴尬而愧疚地道歉道,“我只是一年多没看到你,看见你之后有点儿太激动了!!你没事吧??”

“没什么大碍,不过,你怎么到临州来了??”

“听你的口气怎么一点儿惊喜的感觉都没有……”紫优不满地眯起紫水晶一般的双瞳,“你谈恋爱了??”

林悠煦莫名其妙地吐了口气,“不是,这和我见到你有没有惊喜有关系吗??即使有惊喜,也被你这一脚给彻底踢掉了啊!!你还没回答我,你到底是为什么到临州来了??”

“支队内部假期哈!!所以就到临州来看看你咯!!”

“那上课怎么办??”

“转过来咯!!”

林悠煦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开什么玩笑呢!!”

“才没有呢!!你看!!”紫优从衣服口袋摸出了一个胸牌,胸牌上写着“临州分院高中部一年级仁班紫优”,她朝林悠煦炫耀了一番,“看到了吧!!连学生胸牌我都已经拿到了呢!!至于校服,因为是全国通用,所以我就直接把金陵本院的校服拿来了,现在就在包里哦!!”

对此林悠煦实在是不想评论什么,如果非要评论的话,他只能朝天大喊一句“这个世界是不是疯了!!”他接过紫优手中的手绢,揉着自己的下巴,“对了小优,我想问你件事情……”

紫优把换洗衣服一件件从包里拿出,有秩序地叠好放在了沙发上,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你问吧!!”

“去年的七夕夜,是发生了什么吗??”

“!!”紫优双瞳兀然瞪大,捧着衣服的手僵直在了半空中,手中的衣服因之散落了一地。五颜六色的衣服中,最显眼的无疑是那几件紫色的内衣……

““……””

二人呆滞的目光同时停留在了几件内衣上,随后又同时抬起头,对视了约半分钟,屋外传来了一阵尴尬的风声……

“不许看啦!!小煦!!”回过神来的紫优一跃而起,整个身子都趴在了衣物上,满脸通红地用双手将散落的衣服胡乱拢到一起,抱到了一边,“七夕夜不就是七夕夜吗?除了乞巧,染指甲,吃乞巧果子,还能有什么呢??”紫优语无伦次地回应着,眼光躲躲闪闪,显然是也有意回避着林悠煦的提问。

“是吗??”林悠煦显得有点儿失望,阳光透过一侧的落地窗照耀进客厅来,躺在落地窗前的那只小毛球伸了个懒腰,抬起眼无趣地看了林悠煦一眼,随后又闭上了眼,蜷缩成一团,惬意地闪着太阳。

阳光在地板上画出了几块方方正正的光斑,微弱的反射光照在林悠煦的脸上,照耀出难言的落寞。

“自从半年多前我在疗养院的病床醒来的那一刻,就觉得人生好像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篡改了,一切都是如此的正常,正常到不正常……”

“……正常到……不正常??”

林悠煦点了点头,他站起身来,走到落地窗前,阳光勾勒出一个朦胧的剪影。

“太过正常的人生反而不能算是正常的人生吧!!正是因为有了这样那样的不正常,才会有人生的意义吧!!”

“……好复杂…………”

“啊啊,抱歉!!那么久没见,没想到一见面就跟你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林悠煦的脸上弥漫着苦涩的笑意,他左手抚在落地窗的玻璃上,俯瞰着楼下花园中嬉戏玩耍的一对小孩,低声念道,“我只是实在好奇,人生明明如此圆满,可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心中却总是空荡荡的??就好像……”

林悠煦贴在玻璃上的左手掌心中,一枚金黄色的契印在阳光的照耀下闪出薄薄的微光。

记忆在那一刻闪回到了半年前疗养院的那间陌生的病房……

阳光替落地窗前那盆盛开的向日葵勾出夺目的金边……

“好像遗忘阳光的向日葵……”

一片树叶被风卷挟着从窗前飞过,不知从何处飞来,也不知飞往何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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