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我吧,寇斯马思。”老头坐在摇椅上,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
“瞄准第一根肋骨的中间,胸骨的下方。”
他指着自己所说的位置,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师傅……”
“我累了,我的一生充满了杀戮与掠夺,而在我获得这份力量之后,我则变本加厉地做这些事情。我现在后悔莫及,痛苦万分,我的罪孽太过于沉重……长久的寿命让我饱受折磨,清醒的头脑让我铭记痛楚,就连你,我的徒弟,我现在对你也失去了兴趣,我不再对你有任何的喜爱之情……我完全变成了一个吸血鬼,一个只对鲜血感兴趣的怪物。”
这个老人说的没错。
这个叫米歇尔的老人,是一个万里无一的剑术高手,但他所拥有的,曾经也只有剑术而已。
“我第一次杀人,是在我十六岁的时候,在那次决斗中,我当着我喜欢的女孩的面,刺伤了我的情敌。可她却冲过去抱住了那个家伙,用盈满了泪水的眼睛狠狠地瞪着我。我知道,这次决斗从一开始我就输了。本以为事情就此结束,可谁能想到,那个小子竟然被一个庸医治死了,而那庸医早就不见了踪影,于是责任落到了我的头上。我们的决斗没有立生死状,而唯一的见证人,那个女孩则恨不得亲自杀了我,于是我坐了牢,我的父母赔的倾家荡产。可是,年轻气盛的我,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我偷了钥匙,杀了狱卒,那个狱卒本不该死,他给我送饭,陪我聊天,可……我不杀他,我便是死路一条……后来我离开了那座城市,撇下了我孤苦伶仃的父母。”
“人一旦走上了邪路,就再也难回头了。‘反正已经是通缉犯了,还能差到哪里去呢?’抱着这样想法的我,杀了一个又一个的人。不论是惹怒我的粗鲁之人,还是无辜的揣着钱袋的路人,抑或是赶着马车的农夫……只要是有我想要的东西,我都会去抢掠,然后杀人灭口。”
“‘吞下它,你以后可以为所欲为,只是不要碰银制品。’酒馆里的一个男人拿着一颗牙齿笑着对我说,我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但我照做了,毕竟,还能差到哪里去呢?于是我变得嗜血,手段更加变本加厉,甚至有时会与守卫起冲突……我变得无法无天,草菅人命。很快,我的掠夺并不能给我带来**,但杀戮可以。我拼命地想遏制这种近乎于本能的行为,可每次我都会失去理智,然后看着面前的尸体掩面哭泣……我那时已经回不了头了。”
“知道我为什么收你为徒吗?”
面前的老人话锋一转,直勾勾地看着我,但我的心中没有任何答案。
我当时在一个鞋匠手底下当学徒,有一次修坏了鞋,被师傅在门口扒了裤子打,这时面前的这个老人来了——只不过当时还没有如此衰老,他花了一大笔钱买下了我。我当时只是觉得这个人救了我,让我不再挨打而已。
“我不知道,师傅。”
“我想用你来抵御诱惑,”老人扭过脸去,“我想实验一下,我会过多久才忍不住杀掉你。”
我后来大概知道了,只是心底一直告诉自己不能这样揣测师傅。
“……或许是我还保留着一丝人性吧,也可能小孩就是有这样的魔力,我开始不由自主地照顾你,教授你一些常识,传授给你剑法……也正是从那时起,我体会到了生活的美好。”
“我的一生是掠夺的一生,我所拥有的,都不是属于我的。金钱、衣服、甚至这把剑,都不属于我。在我变成吸血鬼之后,我感觉我的身体也已经不属于我了。”
“但是我买下了你,虽然动机并非如此,但我确确实实地塑造了你,我当时有种莫名的充实感,看着你一点点长大,身体渐渐强壮,谈吐也越来越有风范,我感受到了久违的开心,这种快乐,是给予的快乐,是奉献的快乐,我终于明白了这种感觉,同时我也为我犯下的罪行忏悔。我所夺走的生命,大多是无辜的,他们也许也正享受着生命的快乐,但却被我几乎毫无理由地夺走……我是一个无可非议的恶人,哪怕我养育了你,我也不希望你会对我有什么留恋。”
“……但是现在,现在……我看着你,我的心里感受不到有什么波动,哪怕你的剑术越来越精进,对我也越来越好,我也感受不到喜悦了,我已经变成了彻底的吸血鬼,只是对你没有吸血的欲望罢了。”
“所以,杀了我。”这一次的语气,偏向于哀求。
我醒了过来,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营帐的支柱。
我的师傅的生命,是被我亲手结束的。那个几乎无所畏惧的剑士,竟然哀求自己的徒儿杀了他,我感到无比的悲伤,不仅仅是为他,也是为自己。
我的伤口几乎已经复原了,愈合的速度我自己都觉得恐怖,我的心脏砰砰直跳,似乎比前几天的晚上还要紧张。
毕竟我做了那样的选择,我会……
“寇斯马思,醒了吗?”营帐外的人声打断了寇斯马思的思绪。
“没醒也被你吵醒了,什么事?”寇斯马思从床铺上坐了起来。
“我们要开拔了。”格里高利进入了营帐。
“是吗,目的地是哪?”
“一个村子,在普兰克莱北面,靠着瓦兰河的一条支流,那里有一座桥,是萨克夏人的来袭的主要路线之一。”
“我知道了,我准备一下。”寇斯马思从床上站了起来,开始穿衣服。
“那个……如果你的伤没好的话,可以先在这养伤的。”
“都是一些皮外伤,那个吸血鬼不过是外强中干,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寇斯马思笑了笑。
“行吧,你可别逞强啊,战场上倒下了我可不管你。”
“得了吧,就你那功夫,我估计我得抬你出去。”
“好了好了,你换衣服吧,我去集合一下部队。”格里高利说完就出去了,链甲哗啦哗啦的摩擦声莫名有些悦耳。
寇斯马思摇了摇头,开始收拾行李。
到了下午,海因里希的佣兵团三百人,渡鸦佣兵团的五百六十人,以及二百人的督战队,都到达了这座名叫“丰鱼村”的村庄,不过眼前的景象让格里高利吃了一惊。
“你管这叫村子?”
村庄的外围几乎都有土垒,上面紧紧地插着木制的围墙,木制的围墙上端削的尖尖的,如同楔子一般。有些围墙还搭有平台,上面站着全副武装的民兵弓箭手,他们一般是猎户出身,带着毛皮帽子,手中拿着复合弓,腰间的砍刀闪闪发亮。村子中还有几个带着警铃的哨塔,每一个上面都有民兵驻守,他们身着皮甲或者棉甲,头戴铁盔,手中拿着长矛与盾牌,紧紧地盯着远处的情况。
“这几乎可以算是一个要塞了。”格里高利惊叹道。
“村庄可不一定都是任人宰割的。”海因里希说,“虽然不一定会有人屠村,但这些民兵们会让有这种想法的人好好考虑一下代价。”
看到了督战队的旗帜,门口的卫兵推开了栅栏门,两个佣兵团的士兵们跟随着督战队的步伐进入了这座要塞一般的村子,里面倒是普通村庄的模样,只不过有很多民兵站岗。现在是下午,很多人都去忙农活了,村子里只有老弱病残和一些打打闹闹的小孩子。
“渡鸦的人驻守西面,野猪之牙的人去村子北面,驻守桥那边!”传令兵骑着马到处大声重复这些命令,生怕谁没听见结果怪罪到自己头上。‘
“看来我们有鱼可以钓了!高兴吗,阿隆佐。”格里高利戳了戳旁边阿隆佐的肩膀。
“高兴是高兴,但我总觉得你又把我当猫了。”阿隆佐无奈地说。
“总之,有点乐子总是好的。”
寇斯马思没有说话,虽然伤口已经以惊人的速度治愈了,但他的脸色并不好,甚至有些苍白。
“我说,寇斯,怎么感觉你病怏怏的?你这样更得吃点鱼补补了。”格里高利说。
“啊……嗯。”寇斯马思有气无力地回应了一声。
就在一旁,两个威尔福克的兄弟正在讨论着那天晚上的事情,虽然他们每天都讨论,但法雷尔基本上每天都得问艾丹一些新的问题。
“那个吸血鬼的牙有兽人长吗?”
“他飞的高吗?跟鸟比呢?”
“他的爪子呢?到底有多硬?听说把地板都给劈开了。”
“他会不会法术啊?”
对于这些问题,艾丹的回答倒都是一样的。
“我不知道。”
但这依然没有阻止他那好奇心旺盛的弟弟问更多的问题。
晚上,在营地搭建好之后,格里高利拿着自制的鱼竿,喊上阿隆佐,悄悄地溜出了村子。
“你的鱼饵呢?”阿隆佐问。
“我就挖了这么几条蚯蚓,天就黑了,你眼睛好,一会你去石头底下翻潮虫。”
“行。”
两个人就这么偷偷跑到了河边准备饱餐一顿。
夜里天气格外的晴朗,天空的繁星都被看的一清二楚,月亮洒下的光被草地反射,形成了一片光的湖泊。秋天的蟋蟀叫个不停,时不时还会有蚂蚱翅膀振动的声音传来,当然,蚊子也不少,而且只挑着格里高利咬。等他们到了河边,格里高利的胳膊几乎已经没有蚊子下嘴的地方了。
“可算到了。”格里高利早就把鱼竿给了阿隆佐,自己不停地挠着胳膊,“再不到的话我就被蚊子给吸干了。”
“体毛稀少的家伙。”阿隆佐嘲讽道。
“废话少说,我先开钓了。”格里高利一把抢过鱼竿,“快,找潮虫去。”说完便用膝盖顶住阿隆佐的屁股,把他踹到了一边。
“活该被蚊子咬,都是报应。”阿隆佐嘟嘟囔囔地走开,蹲在地上,掀开石头抓潮虫。
没过一会,他感觉到了有其他人的气息,他蹲在地上,用它夜里也很敏锐的视觉扫视着四周,果不其然,他看见了远处还有一个人影,不过他正蹲在河边不知道在干什么。
阿隆佐很是好奇,于是蹑手蹑脚地向那个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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