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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战场

四、战场

安东尼斯的八卦逸闻大受好评,听者从来没去质疑他这些故事的真实性,而且他们也不在乎到底“王宫里除了王后以外长得最漂亮的女人其实是个修管道的工人”这件事是不是编造的。只要故事足够新奇有趣,这些业余生活无聊到极点的新兵都听得津津有味。

新兵每天的生活很单调,基本上就是白天训练晚上睡觉,甚至还不如劳动营的苦工定期有新闻简报可以看。

安东尼斯其实是个很怕吃苦的人,但他却惊喜的发现自己这具“新身体”的体力还真的是很好,天天训练居然不怎么累。

安东尼斯之前见过的那位年轻的将军来视察过几次,看到他一直眉头紧锁,安东尼斯意识这肯定和西海与南海之间的战事有关。

安东尼斯进入军营的第五天,新兵们接到通知说晚上可以集体观看奥术影像。所有人都很高兴,因为毫无娱乐活动的军营已经让他们快无法忍受了,但安东尼斯却断定这奥术影像肯定不是什么可以让人笑得出来的东西。

果然,在一小段滑稽戏之后,播出了军事大臣的全军动员令。

面目和善的胖子泰罗斯伯爵一边擦汗一边磕磕巴巴的读完了那篇并不算长的稿子。稿子的基本大意就是:南海再次进攻了,西海不敌,需要后方支援大量军力。军事部决定把首都防卫区一半的士兵派往前线,而贵防务区被“幸运”的选中为国家献身。

士兵们看完这段奥术影像都沉默了。第三十七防务区大部分都是刚刚征召入伍的新兵,对于真正的战争他们可以说是一无所知而且几乎是毫无准备,他们甚至不知道在得到要上战场的消息之后是该哭还是该笑。

沉默之后是不住的窃窃私语,直到幕布上出现王后伊莎拉的时候士兵们才又安静了下来。

伊莎拉还是穿着那套深蓝色的王后朝服,她脸色没有之前国王刚晕倒的时候那么苍白了,但看上去还是依然很疲惫。根据安东尼斯对自己妻子的了解,伊莎拉这种疲惫的程度至少是有三天几乎没有睡着了。

尽管明显很憔悴,伊莎拉眼中还是充满着圣洁和坚毅,她用简短的演讲号召所有西海人为国家的荣耀奋战到底。安东尼斯怀疑这种坚毅才是伊莎拉真正的性格,而和他在一起时伊莎拉的那种小鸟依人的态度只是伪装出来取悦国王的。

伊莎拉的演讲虽然只有寥寥几句,但却比军事大臣的动员令更有效果。年轻的新兵们很多开始眼中充满了斗志。

安东尼斯却百感交集。他真的不希望伊莎拉太频繁的出现在公众面前,因为他知道底层人谈论到这位绝色的王后都没有什么正经的话。但同时他又觉得似乎这不是自己该担心的事情,因为至少现在,伊莎拉和他什么关系也没有。

奥术影像放映结束之后,士兵们回到了各自的营房。

安东尼斯的营房里一片寂静,全部是新兵的室友们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马上就要面对南海的战车大炮这件事。安东尼斯试图讲个笑话来给大家放松一下,但却没有人理他。

其实安东尼斯自己也很紧张,所以他编出来的段子也确实不怎么好笑。

第二天一早,首都第三十七防卫区的全体官兵就收到了奔赴前线的正式通知。所有士兵立即就收拾行装搭乘蒸汽卡车来到附近的火车站。

火车之后是货轮,渡过绯色湾登陆之后又是火车,成千上万的新兵在不见天日的车厢和船舱里度过了一个又一个不安的日日夜夜。

安东尼斯继续讲述着他那些八卦逸闻。他觉得,尽管也许大多数人将要面对的是死亡,但在活着的时候把所有时间拿来徒然的悲伤也没意思,还不如自己找点乐子。

安东尼斯也为自己的性命担忧,但他直觉觉得自己不会就这么死。

但是直觉这种事,谁能说的准呢。黄嘉木曾经一直有直觉自己和女神只有一步之遥,而实际上他足足等了十四年才真正牵到了女神的手。

所以,到了后来,安东尼斯意识到他不停的给同车厢同船舱的士兵们讲故事,并不是为了帮助其他人舒缓心情,而是在让他自己放松下来。

虽然气氛一直紧张压抑,安东尼斯的八卦还是最终让士兵们的脸上有了笑容。但这笑容并没有存在很久,因为他们在新泰斯德港一登陆就被通知直接奔赴只有十几里之遥的前线。

安东尼斯上次去跟郡主谈判,双方的战场还距离新泰斯德港至少五十里,而区区几天之后,南海就又推进了这么多。

安东尼斯现在也明白了,南海的宣战还真的跟自己悔婚没什么关系。

神情或漠然或紧张的士兵们被一车车的送往前线。安东尼斯断定西海的那位胖子军事大臣肯定有点问题,否则怎么会把这么多刚刚入伍还没怎么训练过的士兵就直接派上前线了。

西海的边境要塞已经悉数陷落,士兵们现在仅靠一条条的战壕在顽强抵抗着南海猛烈的进攻。

数不清的西海士兵的尸体布满了整个战场,其中一部分已经被收尸队拉回来整齐的堆放在了一起,等候集体火化。

新兵们在进入战壕之前都经过了这些尸体堆,他们已经很难有人不面如死灰了。

安东尼斯赫然发现几天前他去和郡主谈判前视察军队的时候曾经为他引路的一位百夫长的尸体就在他身旁的尸堆之中。这位精明干练的百夫长给安东尼斯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安东尼斯还跟他聊了几句天,知道他家里有一对年幼的双胞胎女儿。

在王宫中,安东尼斯所了解的西海是在整个大陆整体军事实力数一数二的国家,然而实际上面对南海几乎算是不堪一击。安东尼斯不由得开始怀疑大臣们告诉他的那些事情到底有多少是真实的。

没有多少时间让安东尼斯胡思乱想,他已经进入了战壕,而对面南海战车发出的隆隆响声已经可以听到了。

这就意味着,马上就要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战壕里的士兵每五人负责一门榴弹炮,这炮的作用并不是直接攻击敌方的战车,而是把战车前面的土地炸出大坑以减缓战车前进的速度,便于战壕之后的穿甲炮可以有足够的时间瞄准射击。

南海的战车出现在了视野里,各战壕里的军官都发布了开炮的指令,士兵们急忙开始装弹瞄准击发。

安东尼斯负责击发,刚才还在胡思乱想安东尼斯瞬间大脑里只剩下开炮这一件事情了。

西海的战术还是有效的,南海战车的装甲再厚,一旦速度慢下来被西海的几门穿甲炮连续攻击,一样不能逃脱被击毁的命运。

然而,南海战车的炮火也同样猛烈,大口径的高爆弹一颗颗的落在战壕附近,士兵死伤惨重,能够阻挡战车前进的榴弹炮越来越少,穿甲炮越来越难以有效的击中战车。

其实就算榴弹炮一点都没有减少的话,西海的全部穿甲炮也不足以对付数量如此巨大的战车。

面对一个必然失败的局面,西海的士兵还是依然顽强的战斗着,和安东尼斯负责同一门榴弹炮的其他四名士兵有三名都是新兵。他们虽然都在不住的祷告众神,但却并没有表现出气馁退缩的态度。

当然,到了这个时候,气馁退缩也没用。

尽管南海损失了大量战车,但他们的进攻并没有被真正的压制住。战车越来越近,安东尼斯已经可以看见车上那些南海军队的金色X状徽记了。

新的命令发布了,战壕里的士兵们放弃榴弹炮,转而向战车投掷手榴弹尽量减缓它们的速度,为穿甲炮编队撤离争取时间。

西海目前唯一能真正强于南海的就是它们军用车辆的行驶速度更高,所以蒸汽卡车拉起穿甲炮拼命奔逃的话,南海的战车是追不上它们的;而且南海战车携带的燃料有限,基本上到了战壕的位置也就必须后撤了。

西海士兵的手榴弹是完全不能直接伤害南海战车的,它们的作用仅仅是把地面炸起大量的泥土,这样可以暂时遮挡战车司机的视线,让它们的速度略微的慢一点。

安东尼斯机械的扔着手榴弹,他同时也在思考一件事:如果自己真的就这么死了,是会真的死了还是会回到黄嘉木的世界里?按照黄嘉木世界那些千篇一律的穿越小说所写的内容,如果一个人穿越去另一个时空,而且在那个时空死亡的话,他会回到原有的时空去。

然而,这些小说从来也都是被认为是无稽之谈的东西。曾经也出版过小说的黄嘉木曾经屡次的公开嘲讽这些穿越小说,而现在他却希望这些小说所写的都是真的。

虽然黄嘉木不是国王,只是个在家庭之中地位卑微的小角色。但不管怎么说,活着总比死了好。

手榴弹已经扔光了,队长命令士兵们用步枪射击战车。

这是毫无意义的举动,但是至少表示了西海永不屈服的态度。

撤离也是不可能的,走出战壕就是敌方战车的活靶子。

安东尼斯原以为面临死亡任何人都会难以平静,但他却发现所有的人,包括他自己,却都出奇的淡然。没有任何人因为恐惧而大喊大叫。

战车越来越近,安东尼斯觉得它们会直接碾过战壕,而他也将可能会以一团肉酱的状态告别这个世界。

安东尼斯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他觉得自己这么死实在是太不雅观了。虽然死人可能是什么都不在乎的,但不能留个全尸还是有点让人耿耿于怀。

“轰!”

一声巨响,想来是一颗炮弹落在了附近。安东尼斯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力,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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