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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第二扇门

十二、第二扇门

祈福会之后,教会高层按照规矩集体前来觐见国王和王后,伊莎拉收起了冷冰冰的态度,再次以温柔的微笑表示和国王亲密无间。然而一坐上回宫的马车,伊莎拉又开始面若冰霜一言不发。回宫之后更是声称患病直接再也不来见安东尼斯。

安东尼斯虽然自信很会恭维女性,但却对如何向女性道歉并不在行。面对伊莎拉的态度,安东尼斯束手无策,只能想着“等她脾气下去了自然就好了。”

祈福会和赎罪祭祀并没有给西海带来快速的胜利,战局依然在无谓的胶着。虽然并没有大量人员伤亡,但每天耗费的弹药和给养也是一笔大数字。

因为医官依然没有批准安东尼斯恢复日常朝会,所以他只能每天在王宫的通讯室与相关大臣们用奥术通讯进行交流和商议。

军事大臣每天都要报告战况的最新进展。

其实也没什么进展可言,每天的内容几乎都是完全相同的。南海军队都是在几个固定的时间点发动“进攻”。

外交大臣的职责是寻找通过谈判结束战争的可能性,但是他每天的报告也都是在重复告诉安东尼斯南海帝国完全关闭了两国之间的外交通道,他递交过去的谈判建议书全部石沉大海。而同时他也无从了解目前滞留在南海的西海国民到底是处于什么样的状态下。依照西海的法律,交战国的国民会被监视但并不会进行驱逐或者囚禁,但他们并不了解南海会如何处置交战国的国民。

商务大臣在战争初期并没有任何可以报告的,但是战争进入第三周之后,他带来了一个令人沮丧的消息:南星航运与西海大部分商会的合约即将到期。

南星航运在战争中还能继续和西海进行贸易合作那是因为他们需要尊重双方的商业合约,而合约一旦到期南星航运可以立即停止和西海诸商会的合作。南星的货船将会拒绝装载西海的货物,而且他们可以合法的把已经贩卖掉的西海商品的所得据为己有。续约需要双方的商务大臣出面,但是目前南海关闭了和西海的外交通道,所以在战争状态下续约是不可能了;而一旦南星和西海中止了合作,西海的经济大概会垮掉一半。虽然只靠和克兰西亚帝国的贸易额也可以凑合让西海人不饿肚子,但一旦失去了由南星航运带来的收益,西海人也就仅仅只能吃饱饭而已了。

安东尼斯虽然觉得自己的智商足够当个国王,但是毕竟面对这样的事情他毫无经验。

安东尼斯只能求助于首相韦林格。

“陛下,首相阁下由于前几天在度假的时候与当地人发生斗殴而被当地政府逮捕并被处罚监禁三周,现在还没放出来。”

传令使的消息让安东尼斯哭笑不得。这个首相实在也太不靠谱了吧,而且国家在战争状态下他居然还去度假?

“我能不能签发特赦令?”安东尼斯向他的首席书记官询问。

“陛下,您可以的,但是特赦令必须要通过公民委员会的表决才能生效,而公民委员会……”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效率很低是吧。”安东尼斯觉得自己的西海王国真是个奇怪的国家。国王名义上的权力要比君主立宪国家的君主大,然而想做一件事比所谓民主国家的效率还要低。

“是的,陛下,公民委员会从下达召集令到举行表决会议到最终形成结果,整个过程大概需要二十个工作日。”书记官也是一脸无可奈何状。

安东尼斯也曾想过向伊莎拉求助,他直觉觉得自己的这位王后在治国方面也不是个等闲之辈。然而伊莎拉非常客气的给安东尼斯写了一封信,告诉他自己身体不适而且完全不该插足国家大事,所以恕不能帮助国王。

安东尼斯向那些大臣询问该如何处理,他们却都表示在此时,自己无权为国王提供建议。

安东尼斯终于明白了,这些大臣的意思是:“国王自己惹出的乱子就要自己想办法解决。”

虽然其实安东尼斯对这个国家的责任感还不是特别的强,但这事毕竟关乎到自己和伊莎拉的未来,而且作为一个国王,也不能丢了面子,所以他决定开动自己的全部智慧来想出一个解决方法。

黄嘉木曾经出版过一部叫好不叫座的架空历史小说,所以安东尼斯认为自己还是有希望搞明白这次战争的出路在哪的。

安东尼斯不顾王家医官的禁令,找来了西海的法律和外交史书籍进行研读。

然而读来读去,安东尼斯发现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只有三条路可以走。

第一条路是结束和南海没有结果的游戏战,主动进攻南海,在取得初步胜利之后提出谈判。南海虽然武器装备更好,但士兵素质参差不齐,所以如果西海快速进攻的话,在短期内应该会对南海造成比较大的压制效果。同时西海还会扣押没有离港的南星航运货船用来作为谈判的另一个筹码。南海方面的筹码只有安东尼斯悔婚,而他们多半会用不公开此事为诱饵来迫使占优势的西海在停战一事上少谈条件。这么做大概会很快的结束战争,而且西海人民也会因为战胜了强敌而产生自豪感。但是这样就会造成和南海帝国长期的对立,而西海与南星航运的贸易合作关系也将不复存在。西海在未来将会不得不跟罗慕撒尼联合王国的那个既收费高昂又效率较低的货运和分销集团合作,而这样做肯定收益会比跟南星航运合作大大的减少,但至少可以避免西海经济陷入绝地。

第二条路就是安东尼斯亲自出面直接提出与南海皇帝和海斯廷斯郡主举行私人会面,

以“家庭式”的方式去解决安东尼斯悔婚的问题。根据外交史上的记载,南海人无论地位高低,悔婚都可以用缴纳赔偿金来得到谅解。安东尼斯和郡主的婚约还只是口头的,根本没有正式的发布公告和签订婚书,所以说动南海皇帝接受赔偿金然后撤回宣战书应该是非常有希望的。海斯廷斯郡主是南海皇帝的养女,而作为她监护人的皇帝如果同意婚约无效,按照南海的法律,她也只能接受。这条路可以说是代价很小的,但却也很窝囊,因为安东尼斯需要用非常低的姿态(甚至于下跪)去恳求南海皇帝同意废除婚约。而且这样一来,南海对西海宣战的真正原因也就很难隐藏下去了,安东尼斯和伊莎拉的声望必定会受损;尤其是伊莎拉,很有可能被朝野看作是诱惑甚至控制国王的妖女。而根据法律,元老院和公民委员会都可以因此提请废黜王后。

第三条路是最直接的,但同时对安东尼斯本人来说也是最困难的:安东尼斯只需要宣布和伊莎拉离婚,重新娶海斯廷斯郡主,那么一切也就迎刃而解。然而安东尼斯再三考虑过和伊莎拉分开的可能性之后,发现自己完全做不到,尽管作为一个统治者不应该被感情所羁绊。

那么,似乎三条路里面只有第一条路也许可以保全安东尼斯和伊莎拉的夫妻关系,然而安东尼斯仔细一想却发现第一条路同样最后可能会通向伊莎拉被废黜。因为根据外交史来看,南海统治者多少都有点反复无常,南海皇帝虽然会为了停战而答应不公布安东尼斯悔婚的事情,然而如果某一天他突然觉得想泄愤,还是会用各种方法把这事给捅出来;而到时候西海人民如果发现安东尼斯牺牲了士兵的生命又搭上了整个国家未来的经济利益,其实只是为了一定要跟伊莎拉在一起,那伊莎拉还是会被当做蛊惑或者控制国王的妖女,不但要被罢黜,还可能会获罪。而安东尼斯自己,也将会背负自私的恶名。往最坏处想,西海的君主制可能将会终结在他的手里。

安东尼斯很清醒的意识到,其实对于国家,甚至对于他自己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第三条路。但是选择这条路应该也就意味着永远失去伊莎拉。按照伊莎拉的性格,如果安东尼斯娶了郡主,她真的会做到一辈子不再见安东尼斯。而就算安东尼斯未来有机会跟伊莎拉私下继续保持关系,按照西海的政治环境,这也是非常危险的事情,最后可能还是会同时葬送掉伊莎拉和安东尼斯自己。

安东尼斯在痛苦的盘问自己到底能不能做到舍弃伊莎拉。他一时觉得伊莎拉给与他的那份温柔体贴是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他绝对不能失去;一时却又觉得伊莎拉也似乎是个说翻脸就翻脸的人,温柔体贴说不定也是装出来的,日子久了肯定会现原形,那么还不如趁早就斩断情愫以绝后患,更何况也许那位郡主对自己才是真心。

这两种思潮在安东尼斯的脑海里翻来滚去打的不可开交,再加上他在短时间内看了太多艰深的法律和外交书籍,而且还喝了很多浓茶提神,他觉得大脑就像被螺旋桨不停的搅动一样的难受。

安东尼斯决定暂时停止思考,去御花园里透透气。

他没有带侍从,因为他心里已经烦躁到什么人都不想见了。

御花园并不算很大,但却很精致。新鲜空气让安东尼斯稍微舒服了一点,但他依然觉得头晕目眩。

安东尼斯不得不找了个石凳坐下。他漫无目的的看着四周的景物,却陡然发现一丛树木后面的石壁上似乎有个门。

安东尼斯硬撑着站了起来,向那个门走去。

离近了,他看到了这是一个淡黄色的木质大门,上面贴着一个纸条,写着一些看不太清楚的字。

安东尼斯觉得这门有些面熟。他又走近了两步。

突然之间,他的大脑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

在两眼一片漆黑片刻之后,黄嘉木的记忆突然像宇宙大爆炸一样的充满了安东尼斯的意识。

安东尼斯看到了日复一日去学校接送女儿的黄嘉木,看到了放弃了自己的娱乐带女儿去各种兴趣班的黄嘉木,看到了刚被骂的狗血淋头就立即抖擞精神笑着带女儿去动物园的黄嘉木;安东尼斯还看到了黄嘉木和妻子很多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他记起来妻子并不是一直对他恶言相加,其实他们之间甜蜜的时光还是很多的。

安东尼斯的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他觉得黄嘉木的生活虽然充斥着鸡毛蒜皮和低三下四,但却是那么的真实。而安东尼斯这位国王的世界到了现在还像是一个说不清是美梦还是噩梦的幻境。

“穿过这道门也许我就回去了吧,就能摆脱这些难以解决的事情和难以捉摸的伊莎拉了吧。”安东尼斯(也许这个时候该叫他黄嘉木)对自己说道。

他试图拨开挡住那扇门的树丛,但是却脚一软眼一黑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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