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糖看见这些,就问怎么了。
“小茶姐,怎么了,怎么哭了?”
“我似乎杀了人,也许那人已经火化成灰了。”
砂糖很是惊讶,“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也不知道啊。”
“这太过分了!”
这是小茶跟砂糖的第一次争论,砂糖想不明白她为什么做这样的蠢事。
每个人的一生本该无比完整又美好,再差不过像林妹妹那样。现在居然出了这样的事,人生的旅途被硬生生推下,愈离愈远,这已经超出了砂糖的理解范围。
“他们会恨你一辈子哦!”砂糖如此警告。
小茶记得,孩童时代的砂糖最爱说的就是一辈子, 什么都要一辈子,也许是她不懂如何表达心中的喜悦和愤怒,被这些强烈的感情冲击时,只觉词穷理不亏。
天上的星星好多,也好冷。
砂糖怕黑,耐不住寂寞,在夜空晴朗,蚊虫遍野的夏季,外面的孩子撕声吼叫,她只能躺在床上翻滚,怎么都睡不着。
其实准备好手电筒,可以去摸蛤蟆。
这些蛤蟆蠢极了,被灯照后一动不动,等着人把它丢进袋子里。
藏在河岸的蛤蟆呱呱叫着,漫山遍野,振聋发聩,这就是它们的小天地,寻常人只知存在,却摸不到门路。
偶然有蛤蟆受了惊吓,扑通跳进水里,一窝熟睡的蝌蚪四处散开。
蛤蟆若无其事在水中爬着,深绿的皮肤包裹全身,大嘴巴宽额头,油光满面,浑身都在留着口水,直令人作呕。
蛤蟆很是委屈,“他们都喊我癞蛤蟆……”
小茶挥挥手,“滚吧,什么恶心的东西。”
她又拍拍大腿,做出决定, “好久没去甜海了,那里这么多人,好玩的地方很多,妮儿好泡不花钱。”
砂糖表示同意,“比这里好多了哦,蛤蟆都被别人抓光了哦,没我们的份了哦。”
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数年后的甜海恬静无比,龟壳般屹立在海边,人来人往,步行街、游乐园、工厂如往昔运作着。
城市边绵延的山脉溪流,似可爱华贵的公主,甜海就被她们所包围所分割。
小茶心中涌起一股酸楚,明明什么都没有变,熟悉的人却都不见了,只留下相似却陌生的一群群人,无法靠近也无法远离。
人们说现代生活日新月异,等哪一天真的翻天覆地,她这样的人要以怎样的面目生存下去呢?那时还会有容身之地吗?
砂糖自幼在这里张大,也不得不承认。
“甜海好亮堂捏!”
砂糖的记忆中,甜海的太阳怎么都爬不起来,天灰蒙蒙的,路边车辆不多,运输管道却不少,遍地都是厂房,种满樱花树的古典小园镶嵌其中。
小园里潜伏着猫咪,夜幕来临之际,猫咪们纷纷炸毛,它们趴在路边快速移动,眼瞅着慢跑老人和年轻人。
“你不会和那只猫一伙的吧,跑这么快。”
教主应该还在甜海,但小茶无意打听,让这件事放在心底,不再重新揭开。
可巧的是,有次小茶搭乘公交,公交车走到一处海岸,许多青年男女在站台等待,她们化着浓妆,容姿焕发,簇拥着挤上车。
这些英俊潇洒的男孩,花容月貌的女孩,凭借衣品新潮的服饰,或黄或黑的头发,金色银色的大耳环,精致有型的纹身,提升了整个群体的颜值。
即使让林妹妹混在其中,恐怕也会黯然失色。
就像电视里的宫女,再怎么好看,却不是皇上呢。
年少无知的小茶也曾面对类似情景,那时她无知无觉,现在却感慨万千。
“这群人当中既没有我,也没有她。”
人群坐了两站都下了车,她们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小茶也跟着下车,公交车立刻空荡荡的,嘟嘟嘟顾自拐个弯不见了。
留在原地的小茶捶着路边的广告牌,广告牌懒懒不做应答。
小茶应该感谢这些广告牌,因为他们硕大的体型,五颜六色的图案,成了藏身的好去处,将自己的气息隐匿其中,躲避警察的追捕和世俗的注目。
一个便衣警察在广告牌前久久伫立,直到黄昏降临,甜海与天空连成一色,四周声息只剩下鸣笛。
“不是说在广告牌里么,怎么没有呢,没有呢?”
警察依依不舍离去。
广告牌中的世界如此荒诞,每个人都被约束在框框里,速度被限制在每小时五毫米。
从广告牌翩跹而跃的小茶领悟到什么,悄然前往杂货店买了条粗金项链挂住脖子,一串佛珠套在手腕,小猪佩奇纹在左臂,掌声送给社会人。
这给砂糖看到了,又忍不住说,
“你信佛了?”
小茶连连摇头,“今天我好像看到了教主。”
“什么教主,在哪里?”
是在一片华贵荒凉的广场,小茶的心情说不出的郁闷。
这么热闹的甜海市中心,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呢?
只有教主在广场散步,她身形狭长,披金戴银,散发着不可名状的光芒,犹如坠落人间的仙女菩萨。
“你跟她说话了?”砂糖又问。
小茶继续摇头,没得说话哦,她也许认不出我了。
小茶并不是真的要看或看到了教主,人家一个大活人,有许多事要做,怎么会停留在甜海,原地不动呢。
那她看到的是谁?
仔细想想,小茶并不了解教主。一个人在另一个的记忆中会模糊,会变形,变成另一个人。
“我跟她打了招呼,喊她美女。”
这是甜海通用的搭讪方式,女孩喊美女,男孩喊帅哥,对于七老八十的人怎么办?小茶认为他们已经耳聋目瞎,怎么称呼都可以了。
“我说美女好,你长得可真好看,给个联系方式吧。”
砂糖看着小茶红红的脸颊,不忍浮想联翩。
“诶,被一巴掌扇过去了?”
“哪有,我这么漂亮,美人自己投怀,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结果呢?”
“我们约好周末逛街呗。”
被小茶勾搭到的女孩叫小蕊,细瘦小女孩,眼窝深深的,举止腼腆,比小茶还大上几岁。
有谁知道她后来会成为林妹妹的初恋呢。
小茶眼里和在林妹妹眼里很是不同,又有许多相同,谁让她们分别遇到的是二十岁和三十岁的小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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