舆论的力量往往是强大的。就在琉影进入莫顿府邸,成为雷德义子的第二天,因非拉城内到处谈论着关于雷德嗜男色的流言。
什么义子,其实是雷德的……人们每说到此处,都发出下流**的笑声,他们目光互相传递,眼中的话语不言而喻。
而作为舆论的中心人物,琉影和雷德显得并不在意。雷德的心思全部放在如何将这个义子培养成一个文武兼备的人才,如何弥补他对易丽思多年来的亏欠上。琉影则悠然享受着贵族生活所来带的感受。
莫顿府很大,规模上就像一个小型公园。除了主房屋外,还设有游泳池,庭院,回廊,花园等地方。因为琉影的身份只是义子,所以宾客对待住在西面的两层小楼房。一则那儿环境幽雅宁静,还有一块小花圃地和池塘,另一方面来说,为了避免两方长期见面而引起麻烦,所以将琉影故意与其他子女们隔开。琉影也觉得这样不错,他也并不乐意向雷德的正室子女们卑躬屈膝。能少见面自然最好。总体上来说,雷德对他还是很不错的。虽然将他带回府后,琉影并没有感受到什么父爱。雷德大多时间都不在家里,每天唯一的见面机会就是早上全家共用早餐的时间。如果说贵族的生活与他以前的生活有什么巨大不同,恐怕就是华美的衣服以及干净的环境吧?嗯,不用解决温饱也是很重要的一点。虽然不像其他子女那样一呼百应,至少他也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女仆,法拉。
两层楼房比起府邸内的其他房屋并不算奢华,但也足够干净宽敞,里面家具齐全应有尽有。况且就他和法拉一起居住,除了性别上这么一点小小的不方便……实际上只有琉影一个人感到困扰,法拉对此并无任何抵触。在法拉看来,这个漂亮的男主人尽管并不受宠,但个性温和也没有架子,除了有些地方莫名其妙的执拗。例如洗澡的时候不让她帮忙擦背,例如睡觉不需要她暖被子,例如不用称呼他为琉影大人之类。
大约在府邸住了半个月,琉影每天除了看看从雷德那里借来的书籍,就是给花圃里的花浇浇水,或者在太阳下发呆。而这种一成不变的生活就在几天前发生了改变雷德给他请来了一位学士,教他一些基本的学识。
和想象中那种白发苍苍,胡子长的可以当拂尘用,穿着长袍手捧书本的老爷爷不一样,雷德请来的学士阁下是一位很年轻的男子,看起来最多三十出头。他没有带来任何书本,也没有一副严师的气质,仿佛和琉影是朋友一般谈话聊天。
从世界大国历史到各民族的习俗文化,从世界地理到海上的蛮荒少数民族分布。当琉影妄论皇族的时候,学士阁下只是一笑而过,并没有过多制止,只是告诉他在这儿说说也就罢了,如果不禁口到街面上乱说,那么他就不保证会发生些什么了。
因为对地理的兴趣,琉影向雷德借来了军事所用的阿斯加特大陆地图,两人就像孩子一般用目光在图纸上进行着旅行。
阿斯加特大陆正北方为埃利珐加雪域,雪峰下有座埃琉玛城。雪域被伊达利山脉横截包围,东北方向是雷诺草原,草原上驻扎着布兰克游牧,和北军区营地。西北方向是撒哈拉沙漠。在草原正中间,屹立着斯罗德万城。而冰川流下来的河水从城中间流过,直线贯穿城池南北。
在伊达利山脉横截面的正下方,一片废墟旧城于琉玛城形成一条直线。没有人知道那个废城曾经属于哪个国度。在废墟旧城不远处,中土盖尔威森林于东北雷诺草原的交界处,有个栖息点,格利特小镇。
盖尔威森林范围极大,占据35%的东部土地。森林中心有个碧佛洛斯湖畔,湖畔有棵尤利法希勒神树,那是精灵族的圣树。居住盖尔威森林卡帕多西村的精灵们极少走出森林,但他们为了掌握人类世界的信息,每两百年会派出一名精灵到外界学习。而森林内栖息其他种族的魔兽,很少有人类可以侵入这片圣地。
于伊达利山脉相交的艾里卡山脉将盖尔威森林半壁包围,山脉下的凡格埃夫盆地居住着少量妖精和侏儒,但两族关系并不好。妖精大多居于偏中土的迦瑞沃丛林,而侏儒则在山脉下方建立起村落,名为瓦特阿尔村。
走出艾里卡山脉的迦瑞沃丛林,则是偌大的维穆平原。
维穆平原顺着密米尔河流从正东部延伸到西南,占据阿斯加特大陆25%的土地。而离迦瑞沃丛林最近的是弗克范格郡,依次以绕帝都的是圣斯缇凡教团米德特城,纳斯特城,巴里行省因菲拉城,诺欧通郡莫尔镇,沿海地区厄特加海港的金伦郡,吉欧尔海湾的诺费勒城,碧斯基尔帝国希德拉斯王城,格兰城。在诺费勒城下方有两个渔民村镇,津森村以及末卡维镇。
米德特城靠近大陆唯一的内海,以斯灵内海。以斯灵内海半圈被月光森林覆盖,而横跨的森林里有个如同眼睛的淡水湖,被称之为瞳湖。月白塔是专门囚禁被神殿追捕的邪恶生物,以及教团的叛乱者。它位于森林边境,距离米德特城约五公里距离。
撒哈拉沙漠之外是赫瓦格密高原,高原上高地起伏,内藏洞窟无数。其中穆斯贝尔洞窟附近被布鲁赫部落的巨人居住,阿刹迈高地被索克瓦联盟的兽人大片占领。而高原的沙漠魔狼成群,即使是当地人也很少勇于涉足。况且沙漠地带不仅有魔兽居住,也潜伏着不少逃亡流浪的恶徒。
高原上,整个梵卓行省只有一座城,维格利城。维格利城旁有一个偌大的天湖,湖边绿荫环绕,被当地人视为圣地。
天湖森林附近的小村镇,艾美特镇。布列格兰王国的遗民居住地。
高原之下的低原地带是德威顿山谷,那里居住着矮人和小妖精。山谷西南部是一望无际的芬撒里尔雾沼和希恩达尔湿地,两个地段占据65%的西南部,而魔族旧城希敏约格遗迹便藏于其中。西南部属于塔尔塔洛斯海域,海域有一个浮动岛,那是邪恶遗族的所属地。
德威顿山谷是矮人和妖精的混居地,矮人酷爱打造武器,能喝酒,喜欢采矿。基本上德威顿山谷的洞穴都是因为矮人的采集而造成的。西南部和东南部由密米尔河流分隔开,瓦尔哈拉郡便在河的彼岸,于巴里行省诺欧通郡相对遥望。
“那么卢拉列斯书库呢?学士阁下。”琉影手指着地图上一个细微的南荒地段问。
“卢拉列斯书库位于希敏约格遗迹,记录人类初期的史载,魔神的大小战役,圣贤们所用过的魔法资料,祭司们所传达的神祗预言。书库一共十层,地面上三层,地下七层。地面上第一层为接待厅,第二层为阅览室,提供初略五系魔法知识以及普及流传的事迹。第三层同为阅览室,提供高级魔法知识,以及王城年事纪。
地下层为特殊申请地段,并不对外开放。记载着黑暗魔法、空间魔法、王族大小事迹、各异族的魔法手写本,各统治层的私密记载。地下层有魔兽看守,没有一定的实力,擅闯地下图书库易丧命。越是下层,看守的魔兽越是厉害,据说第七层看守的魔兽是——地狱门三头狼,刻耳柏洛斯。但看管者早已死去,希敏约格遗迹的库拉列斯书库已经变成了魔兽的栖息地,本身的存在成为了一个传说。”学士阁下顿了顿,笑道:“叫我斯特尔吧,我可没有尊贵到可以被您称之为阁下。”
“那么也请您叫我琉影,斯特尔。”琉影微微一笑。
晴天,莫顿府邸西面一角池塘边,时常可以看到两个年轻人相谈甚欢,笑的如阳光般灿烂。稍年长点的男子手捧书籍口中不知念着些什么,身旁的金发少年席地而坐背靠榆树,一脚弓起,一手搭在腿上撑着脑袋,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只是嘴角扬着微妙的弧角。
风雨天,窗外电闪雷鸣阴云密布,雨如盆泼。而屋内的炉火旁,两个年轻人围着篝火坐在皮椅上,两个皮椅间有张小圆桌,桌上摆放着两杯热腾腾的红茶。有时走进来一个女子,女子端着餐点态度恭谦,她欠了欠身将餐点放在桌上。正要转身退出小屋,其中一名少年却忽然起身抓住女子的手腕,把她推倒皮椅上坐下,将椅子上的毛毯搭在她的腿上。女子惊慌失措的不知如何是好,另一个青年却不禁莞尔。尽管小屋内光线并不太好,却显得格外温馨。
有时候年长点的青年会来带一些花种子,然后和少年一起种下,女子会精心浇灌,每日如此。三个人,形成了一个小小的世界。
“说实话,有时候我很怀疑自己的取向是否正常。”斯特尔耸了耸肩,说的很是无奈。
“这算是赞美吗?”琉影打趣道。
“我可以保留自己的回答吗?”
“当然。”琉影对于斯特尔这个师傅很是满意,比起枯燥无味的教学方法,斯特尔的方式明显更让他感到愉悦,更有主动学习的欲望。
“你是我所教过的人当中,最美,最令人开心的。和你在一起的时间简直是一种享受。”斯特尔刚说出口,琉影就听出了那么一丝不对的苗头。
“你要走了?是雷德的命令?”琉影问。
斯特尔点了点头,说:“我所能教你的只有这些,毕竟我只是一个略懂历史杂学的文士,军事上的事情我想雷德伯爵亲自指导会比起我纸上谈兵来的更好。”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琉影非常明白这一点,但毕竟斯特尔和自己相处了一个月多,多少还是点不舍。又要回到以前那种平凡无奇的生活吗?要一直这样被圈养下去吗?琉影心中感伤,脸上则沐浴春风的笑容:“说实话,比起那些血腥的军事和政治,我更愿意和你一起研究星象占卜。”
“哈哈,的确是一种惬意的生活。不过这种话可千万不要让伯爵大人听到了,否则我觉得伯爵大人会迫不及待的将我撵出大门,并且再也不允许我这样的家伙进入府邸误人子弟。”斯特尔笑道。
“什么时候你想起了我这个朋友,欢迎你随时拜访。”
“当然,有时候我的脸皮也是很厚的。”斯特尔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挥挥手转身离去。
“您不去送送斯特尔阁下吗?”屋内,法拉弹出脑袋,小声问道。
“嗯?我好像借了义父的军事地图很久了,也该还给他了。”琉影没有回答法拉的问题,转身朝屋内走去,取出那张三个人都研究过的大地图,紧紧抱在怀中。门口,法拉垂着脑袋两手紧握:“一定……您……一定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吧,所以,所以需要斯特尔阁下这样学识渊博的人。如果去和伯爵大人说说的话,那么……”法拉咬了咬唇瓣,鼓起勇气说。
挽留的话,也许可以吧?但那样又能如何?再多上半个月,一个月,或者一年……越是相处的久,越是相处的开心,分离的时候也就越眷恋不舍。无论是谁都不可能陪自己一辈子,分离,只是迟早的问题。琉影伸出手揉了揉她的碎发,道:“在我看不到的时候,我允许你偷懒。”收回手,转身不去看法拉的面容。
法拉抬起头,眸子一颤,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她用力点了点头,尽管琉影看不到她鞠躬的样子,她依然这样做。看到琉影转身,法拉迈着脚步急速奔去斯特尔离开的方向。
傻丫头。琉影微微一笑,朝另一个方向徐步而去。
莫顿府邸的主屋,除了全家必要聚集在一起的时间,琉影很少往这边跑。并不是说他有多么讨厌雷德的妻子和子女,只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麻烦。
雷德的妻子是一个贤良淑德的贵妇人,而这种温柔仅限于她的孩子们。对于琉影,尽管她没有做出一些针对他的事情,但也没有好脸色相待。相敬如冰,用这个词来形容他和雷德家人的关系最贴切不过了。只是他并不理解这一家人的逻辑。雷德的妻子可以包容丈夫在外面有许多情人,可以容忍他将一些下贱的平民娶回家作为妾侍,可以容忍妾侍生下一男半女,却无法容忍琉影这种名义上的义子。不得不说,雷德身边的人总是在一些奇怪的地方莫名纠结着。
从主屋的后门绕着楼梯走到雷德的书房门口,琉影轻敲了三下,听到里面有道声音说:“进来。”推开门,雷德正坐在书桌前快笔疾书写着什么东西。他对雷德欠了欠身,走到距离书桌两米的地方停下。
“斯特尔阁下走了?”雷德没有抬眼,他沾了沾墨汁,继续用羽毛笔在纸上留下这种符号的墨迹。
“是的,义父。”
“从明天开始你跟着阿瓦尔学习武技,作为莫顿家族的一份子不可以不会武技。”雷德说:“我们莫顿家族世代为碧斯基尔帝国金戈铁马,获得了不少勋章和爵位,而你也要将这份荣耀继续下去。虽然对外宣称你是我的义子,但你毕竟留着我莫顿家族的血脉。无论你高兴也好,抵触也好,这是你的宿命。”说完,雷德朝房间内一角看了一眼。
黑暗里,一个长发挡住半张脸的黑衣男子悄无声息的走出来,他面无表情地将琉影打量了一遍,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琉影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身子一颤,僵硬的站在原地。
“如何?”雷德停下手中的羽毛笔,目光急切。
黑衣男子摇了摇头,松开握住琉影的手,道:“天生弱体质,精神力不错习武强身尚算勉强,但无法在这一方面获得更大的成就。”
“是吗?”听完,雷德的面色顿时黯淡了不少。
精神力。雷德暗暗苦笑,如果换一个人听到这句话肯定会开心的大摆宴席,但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精神力的突出代表一个人在魔法领域有天赋。魔法师在世界上有特别的地位,一个正式的魔法师,哪怕他是平民出身也等同于一个中等贵族。但这些人同样也被人们所畏惧着。异端份子,人们总在背后这么说。他们羡慕魔法师所带来的金钱和待遇,却并不敬重他们。
雷德神情复杂地看着琉影,看着他纤瘦的身体和绝色的容貌,长叹一口气。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老了不少。
“明天开始,早上你跟着阿瓦尔练剑,下午学习礼仪。”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琉影应了一声,将手中的图纸递到雷德桌上。雷德接过图纸瞥了他一眼,琉影面部看不出任何情绪。
“你恨我吗?”他不是多话的人,却忍不住这样问。
“不,严厉并不是坏事,至少您是一视同仁的。”琉影微微一笑。
雷德蹙起眉,认真地看着他,欲言又止。琉影见他没有突出只言片语,仍是欠了欠身,对他恭谦道:“如果您没有其他吩咐,那么我先退下了。”
雷德拾起放进笔筒的羽毛笔,在手上顿了顿,又放进笔筒,始终没有说话。琉影自主的退到门旁,拉开门离开了书房。
灯光下,雷德一手搭在书桌上,一手揉了揉太阳穴,眼眸瞬息万变。
或许这个儿子有做政客的天赋。他这样想。
“好好教他,我的儿子即便不能成为战场上的枭雄,也不能任人欺辱。”
叫阿瓦尔的男子微微颌首,如幽灵般回到了那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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