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我抱着狗子，惴惴不安地跟在黑影人身后，走过了一段异常潮湿的通道。
黑影人一瘸一拐地踏在年久失修的金属质地板上，嘎吱嘎吱地响个不听。
被一路拖在地上的长柄斧时不时就会发出金铁相交的刺耳尖啸，仿佛就在我的心口上大力拖曳着前行一般。
步步惊心。
我完全不知道跟随他一路前进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毕竟当一个人处于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时，若是出现一个不带敌意的领路人，你大概率是会相信他的。
眼下差不多就是这种情况，虽然他刚刚差点劈了我。
或许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这种行为确实有够蠢的。
但事实是，我还是跟着他走了，毕竟如果他想要对我不利，就不必收手了不是吗？
“到了。”
黑影人停了下来。
我抬起头，是一扇巨大的金属质门。
跟周围格格不入的门。
它就这样伫立在那里，仿佛跟世界隔着一个纪元遥遥相望一般，数千年的时光没能在它身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你或许会很难想象此刻在我心中汹涌的感情，在几千年后的废土世界，再次看到一扇这样充斥着工业气息的大门，眼角竟是有些微润了。
“这后面，是什么？”
我走进一步，用手轻轻在门上摩挲着。
“真相。”
黑影人回答道。
“我能进去看看么？”
他摇摇头。
“我不确定你是否有这个资格打开这扇大门。”
“这不仅仅是祝福，也是诅咒。”
黑影人抬起头，深邃的眼睛在我身上不断打量着，似乎在尝试着看透我的灵魂一般。
“在你的眼睛里，我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大概只是不想死而已。”
“是吗...”
我转身，将身体轻轻倚靠在门边的承重柱上。
“前辈说的确实不错。”
“我时常在想，如果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我一个人类了，我到底应该为了什么而活下去。”
意料之外的，黑影人竟然点了点头。
“我本以为会有更多的人能抵达这里。”
他注视着银白色的大门，轻叹道：
“这本是我们留给你们的礼物。”
“它会给予你们同魇抗争的力量，但同时也会吸引魇族的注意力。但是无论如何，我们终归是希望它能成为你们重建文明的依仗的。”
他转过身，提起靠在墙角的长柄斧。
“事到如今，你还愿意接过这柄锈剑吗？”
“我不知道...”
“这样吗...”
沉默。
良久，他开口道：
“你走吧。”
他背对着我说道，迈开腿一瘸一拐地走到一个角落坐了下来。
我这才发现，原来这个不算大的房间里，还藏着一副水晶棺。
“前辈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
我不敢跟他对视，低着头向他问到。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不过...”
“在这里呆了几千年，说实话还是挺累的。”
他把伤痕累累的脸庞轻轻枕在了水晶棺上，努力对我勾起嘴角。
“该睡一觉了。”
我低着脑袋，眼角微润，拳头死死攥在一起。
我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信念，才能让一个人支撑着破破烂烂的身体屹立了数千年，纵然已是神志不清，他的身体依旧遵循着本能，在这深不见底的黑暗中继续收割着恣意接近的梦魇。
看了一眼怀里因为伤势过重昏睡过去的狗子，我把它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地上。
如果当时连我也死在了休眠舱里，他可能还会继续在这里等下去。把活下去的机会让给了我们，又只身在这里守望着我们归来。
一千年？还是一万年？
“我能试试吗？”
我狠狠擦拭了一把眼角滚滚流出的泪水，咬牙问到。
黑影人抬起自己的脑袋，眼里曳着星星磷磷微光。
“当然。”
他如是说到。
黑暗中，一柄斧头被扔到了我的脚下，他走到我的面前，对着我抬起了漆黑的右臂。
“这里面寄宿着毁灭我们世界的恶魔。准备好了的话，就用你手里的斧子将我的这只右手砍下来。”
注视着我的眼睛，他缓缓说道：
“它将成为证明你资格的镜子。”
双手握住金属质的长柄，斧子在我的手里止不住地颤抖。
“你要记住，一旦上了战场，无论站在对面的是谁，抱着武器犹豫永远是大忌！”
黑影人一拳轰在我的肚子上，见我倒地不起，他弯腰拔出了我腰间的莱恩鲍尔。
“从现在开始的五分钟内，如果你还是下不去手，我就开枪打死旁边的那只狗子。”
“你要记住。”
汹涌澎湃的火焰在他的眼睛里灼烧。
“自你踏上战场的那一刻起，便无法回头了。”
“你要做的，就是变成一个杀伐果断的战争机器，因为敌人永远不会刀下留情！
“从你的双手拿起武器开始，局面已经就是不死不休！”
感受着肚子上传来的痛处，我抱着斧子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砰！”
耳边传来子弹出膛的闷响，一道灼热的伤口瞬间出现在我的右脸上。
黑影人收起手里冒着青烟的莱恩鲍尔。
“第二课，你的敌人永远不会给你留下准备时间。”
“啊啊啊啊啊！！！”
我大吼一声，红着眼睛朝他冲了过去。
黑影人转身，一记带着破空声鞭腿将我再次送回了原地。
“第三，主动暴露位置的都是蠢货！”
“站到最后的可从来都不是莽夫。”
我擦了擦嘴角渗出的鲜血，一口血痰吐在脚下。
“再来！”
我怒吼到。
“很好。”
————————————————
“呼，呼。”
我坐在地上，大声喘着粗气。
“四分三十八，还不赖。”
黑影人把卡在自己右肩上的圆环**扔在地上，对地上齐根断掉的右臂视若罔闻。
见我还没有缓过气来，他把手里的莱恩鲍尔扔到了我的脑袋上。
“起来了。”
“看好地上的手，那东西马上就要出来了。”
果然，当我好不容易背靠着墙站起来的时候，一道漆黑的影子从地上断臂里慢慢溢了出来。
“失去寄生体的时候，魇是最虚弱的。但是记住，物理攻击对这种形态下的魇无效。”
看见我一斧头劈空，黑影人开口道。
“用你的心去感受。”
“刀斩其身，心斩其魂。这是第四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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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啊啊啊！！！”
随着我的一声暴喝，镀上了一层若隐若现光芒的斧刃将半空中摇摇欲坠的黑影一分为二。
将肩膀抵在墙上，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过度损耗的精神力已经让我眼前的视线开始摇摇欲坠。
哐当一声，黑影人的左脚带着淡淡的红光将还在不断蠕动的半截黑影狠狠踩进了地里。
“最后一课，论补刀的重要性。”
“你合格了。”
他用仅剩的左手将我拉起，从身上破烂的衣兜里掏出一张磁卡。
“你自己进去吧。”
捡起我在战斗中滑落出来的日记本，他轻轻拍了拍黏在上面的灰尘。
“这东西就不用带回去了。”
“我的归宿，就在这里。”
黑影人轻轻喃喃到。
将日记揣进怀里，他走到安放有水晶棺的角落，将棺盖拨到一边。
一枚挂在他胸口的戒指被他扯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戴在了女主人的无名指上。
十指紧扣。
他单膝跪地，仅剩的右眼闪烁了几下，终归是熄灭了下去。
“我回来了。”
黑影人阖上了眼睛。
一屡微风裹挟着夕阳散落在屋子里，把房间烘得暖洋洋的。
萧献一脚踏进房门，怔怔地看着屋内嬉闹的两人。
“爸爸！”
看清楚来人的样貌，小女孩笑得甜甜的，朝他扑了过来。
紧紧将阔别已久的冉冉抱在怀里，他将目光移向屋内的另一人。
陈尹若眼里闪着泪光，轻轻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
“欢迎回家。”
她如是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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