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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折断第一支箭(3)

04 折断第一支箭(3)

浑身泅湿筋疲力尽,被人用绳子像制服牲畜一般捆得结结实实,任人摆布胁迫行动,以如此手段对待一村之长,余幼心却还敢招摇过市,朝着指认的目标地点直趋而行。

然而正如预测的一样,即使一路上她没有刻意回避什么,所做的防范措施也只是警告覃士介不要大声喊叫而已,在去网格员住所的路上一个人都没有碰到。

沾染了恶习劣俗的村民们已经被不劳而获的海市蜃楼迷惑了心智,即便身处贫穷潦倒每况愈下的困境之中不能自拔,他们也无法再重新燃起下地劳作的丝毫兴趣。

“午后时分居然没有一个人打算出门干点正事,把田都抛荒了,能折腾出这副虽生犹死的颓败景象,二位还真是治村有方呢。”

听到这样刺耳的揶揄,覃士介哪敢作声回应。他依旧没有从昏聩的状态下摆脱出来,耳朵里进了太多的水似乎鼓膜都被泡得发胀了,脱力过度的四肢酥软得厉害,每走一步都会从脚底涌上难以忍受的钝痛……

但是在目睹了余幼心手里的某个物件之后,覃士介脑海里的苦涩与怨气就被一扫而空了,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恐惧。

那根用来毁坏瓜田的弯铁棍,覃士介是不会认错的,他不敢揣测一个决意滥用私刑的复仇者究竟是出于何种心态,要在肇事人的面前显露出她斩获的作案工具……而且是怎么到她手里去的?!

“就是这儿……要我给你叫门吗?”

一直不敢搭腔的村长,终于不得不对余幼心说点什么了,这一路走来本就精疲力竭,左手从腕部到指尖都被绳索捆得泛起了乌紫,知觉也丧失殆尽,在被动的理解了余幼心对他的恨意达到了何种程度之后,接下来他将要见识到自己的共犯会享受何种待遇:

“蹲下,双手反剪到身后,右手握住杆子。”

轻浅的低语固然跟柔和沾不上边,但覃士介的配合态度却十分驯顺,甚至连一丝迟疑的成分都感觉不到,即使余幼心用绳子把他的右手也捆在木杆上,他也没有一丁点挣扎的迹象,唯一的反应只是用呆滞的眼光,去审视那个将人身自由进一步剥夺的举动而已。

被一根抵着颈后的木杆死死贴住肩膀,双手反剪被钳制在两边,硬生生捆成一副十字架的别扭样貌。或许在旁人看来,乖乖配合这个制服流程的覃士介简直与低能儿无异,然而余幼心对这一切泰然处之,似乎早已预见到了他的麻木,这源于父亲留给她的一笔精神遗产:

身为神州人的私塾老师,曾经给余幼心讲解过社会心理学的一些知识,其中有这样一条:

无组织无纪律的个人,一旦遭遇有组织有预谋的压迫和打击,其结果只有放弃治疗任人宰割而已。

别说是被恐吓与折磨反复浸渍过的落单目标,就连被押解的成群战俘也与牛羊无异,要打要杀也是一副悉听尊便的颓丧态度,让人不敢相信曾经拿起武器的他们可以被称为士兵。在允许对方站起来之前,她从覃士介的背后伸出了手,用黑布蒙住了他的眼睛。

相较于被捆起来,视觉受限反倒让覃士介陷入了恐慌,他这才开始惊惶的质问道:

“你这是要干什么?!”

“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问题,别怪我把丑话说在前头,直到现在我仍然觉得你罪不至死,要是你不希望我改主意的话,最好安分一点。”

以苦涩的沉默作为乖乖就范的表态之后,覃士介在眼前一片漆黑的状况下,被拽住抵在肩后的木杆,以挟持的形式被迫以脚蹭地摸索着碎步前进。

这样行动固然迟缓,但是余幼心似乎并不因此感到烦躁,不仅没有使劲推搡,而且还搀扶着他确保其不至于摔倒。

在视野被剥夺的状况下,覃士介的前行轨迹被反复改道,在余幼心的要求下,明显还走了很多小范围的绕弯与兜圈。总之,被蒙住眼睛押解着走了近百步之后,覃士介已经搞不清自己站在什么位置了。

这时,脖子上传来了细麻线缰绳被拽动的触感。

“我再拽一次这根线的时候,你就什么也别想只管往前走明白吗?只要乖乖照做就可以饶你一命。换句话说如果你不配合的话那就对不起了,你当初怎么用那根铁棍戳我家的西瓜,我就用它在你的脑袋上也开个洞,听明白了就点头。”

不敢想象这一番循序渐进步步为营的作为居然出自一个十六岁的女子之手,从体力到意志,甚至连视觉都被作为反抗的筹码来看待并加以剥夺。除了无尽的绝望之外,覃士介此刻涌上心头的就只剩下深深的后悔了。必须按照她的命令行事,在意识到目不见物给自己带来的恐慌与惊惧之后,聆听这个女人冰冷而决绝的命令,让覃士介忍不住怀疑她是否会突然产生新的想法,连他的听觉都不放过。

这次不光是配合那么简单了,他忙不迭的连连点头如捣蒜一般,生怕余幼心又想出什么损招来整自己。

耳边传来某种物体在地上磕碰的叩击声,与石块的材质相去甚远,听音色似乎还带着轻质的近似金属音,恐怕是烧制的砖块。因为隔着某种障碍的缘故,响动颇有些沉闷难以判断落点与自己的距离。对覃士介而言这一切异动之中,唯一熟悉的是来自一个男子惊魂未定的呵斥声:

“哪个傻哔把砖头扔进院子里来的?!劳资睡午觉呢成心要把人吓死是不是!”

无从判断是什么把蒲海云给激怒了,比起惹得那家伙大呼小叫的究竟是什么,当前更让覃士介为之揪心的是脖子上传来了明晰的勒紧触感,来自正前方的拉拽正在提醒覃士介现在该做的是「往前走」。

(我的天哪,这究竟是……)

按照余幼心的摆布来行动,显然会把事态引向她所期待的状况,在知晓这个大前提之后,覃士介从内心里必然会抵触这种遥控行为。

然而_____正如脖子上骤然勒紧的细线那样,朝着深渊底部快速滑落的过程中,无论任何一个阶段覃士介似乎都没能找到一丝反抗的可能性。而现在余幼心之所以敢把局面推进到这样的程度,自然就有相应的把握,认定覃士介已经沦为了一个任凭使唤的人偶。

不敢再做多余的迟疑,覃士介强撑着濒临崩溃的精神,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我的面前,难道是一个插满了竹尖的陷坑吗?亦或是她把我给领到了某处断崖,想让我失足坠下去,但是本村不管哪一处峭壁都距离蒲海云的居所很远啊,我怎么会听到他的声音?)

正在他向前踱步还一边胡思乱想之际,突然传来了门扉被推转的干涩声音,这个来自正前方的莫名响动没能让覃士介胆敢擅自停下脚步。

“你……你这是在做什么?!怎么被捆得像个粽子一样?”

听到了来自于熟人的声线,让覃士介紧绷的神经为之释然,就像跌入枯井里不能脱身的人突然发现一根救命绳索从井口外扔进来那样,随即全身被奇妙的安心氛围所笼罩,如释重负的脱力感让他脚底一软,顺势跌坐在地上。

“卧槽你有病啊往院子里扔砖头,差点把我给吓出心脏病……诶等等,你是怎么把砖头扔进来的,你的手不是被……”

骂骂咧咧的嗔怪伴随着脚步声朝着覃士介这边靠近,随即从他的额头上传来了手指的触感,蒙住双眼许久的漆黑也就这么顺理成章的被扯了下来。

如果说重获光明原来是这么轻易的事情,那么这份让人欢欣雀跃的奢求……也未免造访的太过突兀了,这究竟是哪里显得不太对劲呢?

事态的发展在目力所及之外发生了过快的转折,甚至没有留下足够的时间去捋清思绪,短暂的失明让覃士介一直无从判断在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在他眯着眼睛去适应刺眼阳光的同时,萦绕在他心头的首要谜题是:

(余幼心她去哪儿了?)

当然了这个疑惑不会持续下去,如果说在覃士介这辈子经历过的所有际遇之中,有什么东西可以称得上是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那么接下来他所目睹的状况,足以令他的后半生心有余悸。

适应了阳光的灼目感之后,投入眼帘的是半弓着腰,一脸疑惑看着他的蒲海云。尽管他占据了覃士介视角的绝大部分空间,然而覃士介的视线却像是被某种令人惊惧的力量所震慑住,不由自主的穿过了蒲海云投向他的身后……

她要杀人_____

那凄冷而阴郁的双眸,覃士介在鱼塘里挣扎的时候就曾经与之对视过,从那时起他就对此畏惧不已,宁愿听任其摆布也不敢再与之对视。

而现在从这个十六岁少女的双眼里,覃士介读出了比之前更加丰富,更加充斥,更加膨胀的恶劣情绪,那是为了扑向仇敌而蓄意积攒的愤恨与怨毒。

早已涌出了眼睑化为某种无形利器的恨意,似乎要以贯穿目标的形式将其彻底否定_____然而与这份令覃士介为之肝胆俱裂的气势背道而驰,蒲海云在性命即将终结的生死关头,居然对背后无声的威胁不作丝毫察觉。

蒲海云没能理解覃士介为什么会脸色煞白噤若寒蝉,也没能理解他的瞳孔是出于什么原因呈现出痉挛般的剧烈收缩,当他聆听到粗重的呼啸声逼近耳畔,一切为时已晚。

如同残酷的玩笑一般,把埋藏在体表之下人尽皆知却又心照不宣的粘腻液体,以触目惊心的暴力形式展示在覃士介的眼前,喷薄而出的猩红遍洒在他的手上,脸上,甚至连眼球都被染成赤色。

滑入嘴里的铁锈腥味更是给人以无法承受的真实感,把覃士介的理性彻底捣溃,一想到这些东西也可以从自己的身体里被释放出来,那么面对这个用铁棍朝着对方脑袋直接招呼上去的女人,立刻爬起来逃命呼救就是现在唯一要做的。

可是……肢体不听使唤,双脚像受到暗示一般诡异的提不上劲,犹如沉溺在无底的黏性沼泽之中,名为「挣扎」的意识指令在被冻结的神经里无路可走,覃士介的脖子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强迫他仰视那个同样浑身鲜血的女人。

“天哪……你都干了些什么啊……”

一边伸出战栗的手掌掩住脸颊,嗫嚅着走漏出凄苦的颤音,在意识到自己绝无可能忘掉今天所发生的事,尤其是刚才余幼心当着他的面把人给杀了的场景之后,覃士介的脑海里只剩下了名为追悔莫及的悲鸣。

(不该招惹这个女人,往后的日子里恐怕每晚都要被噩梦反复浸渍,浑身汗湿的惊醒过来……)

名为杀戮的行径就这样闯入眼球,让覃士介的思考能力暂时退化至受惊吓的野生动物程度,这也是他无法驱使肢体的原因。

然而重新恢复到可以称得上是「人类」的认知能力,把来龙去脉稍作推敲之后,覃士介品味到了新一轮的切肤之痛:

在被蒙上眼睛之后,余幼心故意挟持着自己乱兜圈子积攒步数,不过是在蒲海云家门前来回转悠罢了,目的就是为了揉碎他原有的方向感与位置认知。

那块落在院内吓到了蒲海云的砖头肯定是余幼心扔的,等到目标走出院门,他的注意力也正如余幼心所设计的那样第一时间被蒙了眼睛捆住双臂,朝着院门走来的覃士介给吸引了过去,从而忽视了早已潜伏在另一侧的危险。

这给了余幼心从背后悄然靠近,用铁棍将他的颅骨凿穿的机会。把这一切想了个通透,覃士介顿时感到脸颊发凉,死灰般的土色骤然爬上了脸盘。

“看把你给吓得,没见过杀人是吗?”

从这句故作轻佻的发问之中能品尝出足量的侮蔑意味,确认了倒在地上的蒲海云已经沦为一具尸体之后,余幼心这才放下心来把鞋子重新穿上。

覃士介就这样瘫坐在地上,耷拉着头颅丝毫不敢动弹,他的思绪已经被今天所发生的一切给搅了个稀烂,即使有着想要替自己辩解以求得些许谅解的冲动,可他干涩的喉咙里却连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本来我还有些期待他能在死到临头之际挣扎一番,顺便听听这家伙的遗言,但这终归只是一个幼稚的念头罢了。我决不会留给他反击的空隙,好不容易找准了机会,必须要狠狠地来上那么一下。”

这番言语从字面意思上理解显然是「狠话」,但让覃士介觉着不对劲的地方在于,余幼心的语气忽然变得平静了很多,甚至能听得出一丝……温柔?

“我事先设想过很多种突发状况,说真的,有好几种可能发生的变故我直到现在都没想好,万一出了岔子该怎么控制住局面……但我不想再等待了,真的连一秒钟都不想再浪费了。”

(???)

终于意识到了余幼心说的话并不是讲给自己听的,覃士介这才怔怔地瞪大眼睛抬起头来,正如他所疑惑的那样,余幼心早已不去理会他的存在了。

(她到底是在跟谁说话?)

“我能感觉得到,你那时候一定很难受吧……还记得上个月我看到你的指甲盖被筷子上的倒刺撕开了一道口子,那一刻我胸口也刺疼刺疼的,即便把伤口遮住也缓解不了一丝一毫。这两天我的心又疼得厉害了,难道我们就算是阴阳两隔,这份感应的力度也能有这么强烈吗?”

被余幼心以双手紧握举至眼前,像是在进行祈祷一般对其倾诉着的物件,是一支箭。

“复仇比我想象的还要更加空虚,把这人渣给杀了也不能让你回到我身边,我也没有得到任何慰藉。但是他该死,他以为自己做的恶永远不会被人查出来,更不可能让他付出代价,这次他大错特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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