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磕磕烟斗里的烟灰,右手又捻起了碎碎散散的烟草叶,放进烟斗里,再划上一根火柴,“嗤——”老马嘬着嘴,吸上一口,吐出一口。
杜淑梅的双掌抚在了文武腹部的红色手印上,文武紧锁着眼睛,豆大的汗珠滚落而下,“咳——咳咳……咳咳……”金色的光芒在手掌处若隐若现,文武的眉头也有了些许松动。“久健呐久健……你怎么能对你亲哥哥下手?!这一掌下去紊乱了丹田里的气,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完全恢复,孩子他爸,你倒是表个态啊!”
鸡毛掸子就在老马的屁股旁边,但老马只顾着吸烟,教育孩子的事情他似乎给忘掉了,“你先下去吧。”
杜淑梅收回双手,给文武盖严实了被子之后便转身离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文武,老马,久健三人。而久健就站在老马的对面,低着头,毫无忏悔之情。
老马开口问道:“你知道,我为啥不用鸡毛掸子教训你吗?”
久健微微摇头。
“因为我怕你把老子也给揍了。”这一话带着些许气力。“你要是不想当妖师,你可以跟爸说,没人想强迫你。只不过……等你长大成人出外闯荡的时候,你自报家门,结果就在某一天遇上了不测!而你又没有足够自保的能力,到时候就休怪我和你哥哥没把你教好。”
老马又嘬了一口烟嘴,意味深长地吐出一个烟圈,“你不知道吧,1957年正月的时候,有一个姓马的小子杀了北疆妖帝,大家本以为妖界人界从此太平,可没想到,妖帝残余的部下开始疯狂报复马家的人,他们见一个杀一个,毫不手软!咱马家的人被逼得没路可走,所以就在这偏僻的地方定居下来,为的就是能够躲避那些残党的追杀,踏踏实实过日子。
“所以说,让你辛辛苦苦练功,不仅仅是想让你能光耀门楣,给一正派长脸,更是为了让你能够在这社会上保全自己。可没想到,你竟然敢对你亲哥哥下毒手,诶——也对……你哥教育你的方式确实有些不妥,不过这已经是最好的方式了。
“多亏你天生资历不够,铁观音的第三式没有觉醒,如果这第三式一旦打到你哥哥的身上,这些天可就要准备丧事了……还有……”老马走出房间,从外面提来一个被破布蒙上的笼子,拿开破布,一只皮毛雪白的小狐狸正安详地躺在里面,这正是小白。看到此景,久健的脸上有了些喜悦,老马嘬着烟嘴,继续说道:“昨天后山的事情说来话长,我就不跟你啰嗦了。这狐狸你就先养着,过两天你哥要进城读书,没人陪你,这狐狸也算是你的亲人,你们两个好好相处,别给家里添麻烦。行了,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久健提起笼子,暗自欢喜地走出了房间。
老马捡起鸡毛掸子扔在了一旁,炕头竟有些开始发烫,文武也被热得浑身冒汗。
“这次和你弟弟交手,感觉如何?”
文武用他虚弱又有些颤抖的嗓音说道:“这几天的……训练……有成效了……”
“那真是辛苦你了,把他训练得这么厉害,反过来还把你一顿痛打……这小子……”
“没关系……错的人……是我……是我的……方式不对……呃——咳咳咳咳……”
“别着急,慢慢运气。”
文武裹紧了被子,身体还在不停地冒汗,老马拿起手帕,轻轻地拭去了文武额头上密集的汗珠。
“爹……那只……狐狸……”
“好着呐……久健那小子,宁可认狐狸为亲,也不认你这个哥哥。”
“不……我是说……那只狐狸……蛮化了……”
听到蛮化,老马先是顿了顿,然后再嘬了一口烟嘴,“我们上山的时候,山上的妖怪也是这个样子,文武,我问你,你在最后一击的时候用的是什么招数?”
“咱们一正派的开山斧……”
老马微起了嘴角,“这样啊……你王叔昨晚回来告诉我说,他们在妖怪的额头上发现了一只小甲虫,而我先前回来的时候,由于那只狐狸额头处的妖气有异动,我就仔细查看了一番,也发现了一只小虫子。”说完,老马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只死去的小甲虫。“蛮化的妖怪应该和它有直接关系,也同样是蛮化妖怪的弱点,开山斧讲究击人额头,你这一击恰好砍死了这只甲虫,妖怪的蛮化也就停止了。”
这虫子文武看着眼生,作为一个在村里面长大的孩子,这山上有什么虫,村里有什么虫,他都一清二楚,拿出一只给他看,文武脱口而出。可他眼前的这一只,文武却迟迟叫不上名字,“这虫子……看着眼生……”
叫不出名字,看着眼生,再加上昨晚妖怪们的蛮化,老马也很自觉地想到了,“应该是南方的苗疆蛊术,你王叔也有这么想过,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们的目的又是为何?神州南北妖师现在没有什么联系,还能是来这里溜达一圈儿不成?说他们去后山溜达也有些不太对劲,去后山转转还用外国人的枪。”
文武没有说话,关于南方的虫蛊之术他也只是从小道消息了解到的。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对了,我还想问你,南边那几个人是你派出去的?”老马往里面坐了坐。
文武点点头,“嗯……是我……我担心……会有妖怪……绕路攻击村民……”
“起码留下一两个人啊,他们好歹能帮你劝劝久健,你就不必被打成这样了。不过呢,你和那只狐狸的战斗我也看个大概,你的御物有些长进,攻击紧凑,最后速战速决,没让那只狐狸给村庄造成更大程度的破坏。”老马将一袋子玻璃弹珠递到了文武的眼前,“我找人给你一颗颗捡起来的,虽然有少数的已经碎了……等你的御物有了极高造诣的时候,我再把我这珍藏已久的太极球送给你。”
文武点点头,“谢谢……老爹……”
“一家人不用客气。”老马在炕沿上磕磕烟灰,“你也快去上学了,仔细想想跟久健说些啥吧,他毕竟是你弟弟,你是他哥哥,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两人拧成一股绳,在社会上也好有个照应。”
文武悄悄地闭上了双眼,似乎这是一件很令人头疼的问题,父亲见状,也只是说:“行了,这几天你就好好休息,久健的事,我尽量帮你。”说完,父亲收起烟斗,出门去了。
接下来的一切也正如文武所料,久健将文武之前对他的冷漠一分不差地换给了文武,似乎也像是炫耀一般,久健一直在抱着小白,迟迟不肯放手。这样的冷漠直到深夜,无论父亲暗中给予久健多少机会,久健都会巧妙地避开或是回绝。看似已经没有了任何挽留感情的希望。
夜晚,四人同在一条炕上睡着,文武疲惫地睁着眼,把久健有些偏离的被子向上扶正,久健也睡着正酣,没有察觉。
北国的雪已经没有凛冬时的轰轰烈烈,地面上的积雪也有了消融的迹象,但哥俩的关系仍停留在大寒时节,冰冰冷冷没有回暖。 文武把一双军绿色的解放鞋塞进了布满补丁的背包。老马也坐在炕上抽着烟,看着杜淑梅与文武忙前忙后……哪件衣服怎么样,留着开春还是入秋入冬时再穿,哪双鞋怎么样,怎么洗着干净,还有腌的咸菜,进城学习如果伙食不好,就带着一些咸菜换换口味……
母亲絮絮叨叨,文武笑着不厌其烦,最终,文武背上背包,跨出了门槛,等候在外面已久的叔叔解开了拴驴子的麻绳,文武没有急着走,因为他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完成,那个他最挂念也是最对不起的人——马久健,临走之前,总要说些什么才好。
“久健?”
“嗯。”久健背对着文武,坐在木桩上。
“哥哥我要进城读书了,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要和小白好好相处哦。”
“嗯。”
文武深吸一口气,积蓄在心中的痛楚终于以话语的形式释放出来。
“久健……对不起……”
这回久健没有搪塞地回答。只是一阵沉默……
文武见状,苦笑着……
“如果还痛恨我的话,就等我回来,咱们两个堂堂正正打一场。”说完,文武将一根细细的红绳放在了久健的身边。“保重好自己的身体,我走了。”
那正是系在小白前腿上的红绳,短小又有些粗糙的手指拂过这细绳,久健顿住了……回过头,父亲和文武已经坐上了马车,在鞭笞声下远去。
柔情的眉目又被决绝撕裂,久健转回脑袋,没有目送,没有回头,怀中的狐狸却还在向马车远去的远方凝视。
……
老马嘬着烟斗,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冷肃,“到了城里,学习练功都耽误不得,吃穿住行有你叔叔罩着,你只管安心学习练功就好,等你叔叔告诉我——你的御物有了极大的进步,我这两个太极球自会送过去的。”
马文武搔搔脑袋,问道:“爸,你说——那个杀了妖帝的男孩儿是谁?他现在在哪?”
父亲没有吭声,过了好一会儿,他眉头紧锁,吐出了这几个字:“俺……也不知道,俺……也不敢问啊……”
马文武自有些失望,“那——咱东北的九大仙人呢?父亲你知道多少?”
“这些不是你该问的问题,况且你父亲我两耳不闻窗外事,九大仙人什么的我也不感兴趣。”
听完这回答,马文武也没再过问。
“你呢,进城学习的这段时间一定要多长两个心眼儿,别看现在小日子过得太平,这妖怪可不会惯着咱们,而且你还姓马。记住,能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使绊子,然后再跑。”
文武点点头,车轮压过的痕迹已经蔓延至远方,天空被重重密云包裹,不见那真实的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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