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白光照亮前方的街道。
空无一人的马路上,那辆川崎机车的时速几乎到了200。
急迫的音浪不停地咆哮着。
头盔下,陆远目视前方,脑中全是方才那张照片的画面。
摩天轮的顶端,那个被持刀挟持的布朗熊人偶。
以及那个逃掉的教导主任。
还有耳朵充斥着的高进的笑声。
“快去救她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
他强压住心头不安的躁动。
默默呼唤着。
“等我!”
……
当机车的灯光穿透乐园的栅栏,
他一路冲破堵截,
像个入了魔般的骑士!
随着一道突破天际的刹车声,
机车吱的一声在地面划出了长长的胎痕。
车上的人边跑边解下头盔……
终于,
离前方拥堵的人群越来越近,
他抬头望见了摩天轮顶端的影子。
“同志,你不能进去!”
“放开我!”
“人质还没脱离危险,你这样胡闹我有权把你驱逐出去!再次警告你,马上离开这里,不要妨碍警方办事!”
陆远顿住。
脑海里全是那栋破楼的记忆,
她在张勇的刀尖下垂死挣扎,
她玩命似的要同那个折磨她的人拼个鱼死网破!
她能做的出来这种不要命的事,
她能做得出来!
所以他不顾劝阻的直接冲破阻拦。
“她是我的人!她比我的命都重要,就是死也要经过我同意!”
压抑太久的心事这一刻毫无顾忌的响亮了整个园内。
“……”
警员纷纷围堵而来,将他再次牢牢抓住。
而他着了魔般大声叫嚷。
“把她放了,我上去给你做人质!”
“你知道我的身份,你绑了我比她更有价值,放了她!”
“……”
摩天轮的顶端。
布朗熊人偶下的身躯不停颤抖。
只是摘下面具后的那张脸却不是她。
“你哭什么!给我闭嘴啊!”
“我,我只想没想到会有人为了我这么拼命,可是他怎么是个男的……呜……”
“你给我住嘴!他才不是为了你,你是个什么东西少做梦了!都是因为你,你为什么要穿成这样!?”
“我也是突然被通知要顶替她的班,早知道会被绑架,打死我都不敢穿成这样啊!”
“……”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恼羞成怒的大声叫喊,“高进!你骗我!”
……
与此同时。
乐园的某个无人的角落。
所有人的注意都集中在摩天轮上。
当一道满是怒意的嘶吼传来时,他得意的嗤笑。
“陆远已经对你下手了,你最好提前做好跑路的准备。”
“你的罪名太多了,随便一样都可以让你进去蹲上几年,如果真要全部都算在一起,你下半辈子可就要把牢底坐穿了。”
“都是因为她,你才会落成这个下场!”
“……”
想到此处,颤抖的肩膀下,是高进更加抑制不住的笑意。
“蠢货,反正你都无路可逃了,不如拿你来恶心下陆远,真是废物利用呢!”
“还有,你活该!哪怕她再落魄,你也不配有碰她的想法!”
“正好陆远这个蠢货还没搞清状况,就让他去顶替吧,当他知道你绑的是被我偷梁换柱的人后,他的表情……真是期待啊!”
“哈哈……”
…………
…………
摩天轮下。
陆远还在不停地试图冲上顶端,却一次次被拦住。
“放开我,我已经失去她一次了,我不能再失去她第二次!”
“……”
周围寂静一片。
他们看着陆远的眼睛里,有同情,有惊讶……
终于,为首的警员艰难地问他:“同志,你确定上面是你要找的人吗?”
“是!”陆远毫不犹豫的回答。
“……”严肃的气氛下,却有一丝尴尬蔓延,“抱歉,你可能认错人了,上面的人质是位男士!”
“……”
嗡!
大脑一片空白。
僵硬的脚步缓慢挪动,
陆远难以置信地回过头来。
“不是她?”
“嗯!看来你的确是认错人了,快点出来不要妨碍我们工作!”
“……”
忽然一丝欣喜涌上心头,
他焦急的的目光在人群里四处寻找,
终于,
在拥挤的人潮中,
他看到了那张担心了无数遍的脸庞。
浑身的紧绷消退,
血液逐渐沸腾,
他眼眶一热冲了过去,
却又在最近的距离忽然停下。
视线靠近的那刻,
两颗心脏悸动着乱跳,
她黑白分明的眼底闪烁着晶莹的水汽,
而他不停起伏的胸口,
似有千言万语,
几月以来的话语,到了嘴边却只有简单的三个字。
“对不起……”
说完的刹那,他追悔莫及。
说什么都好,为什么要说这个三个字!
“……”
她默默望着他,
在他说出这三个字后,
缓慢后退,最终转身离去。
“小鸥……”
影子越走越远,
看着她每走一步,
心脏就被一道绳子拉扯的越紧,
直到透不过气来。
那一刻,
他醒悟,
即使没了记忆的她,
自己犯下的罪行也不配得到饶恕。
今天只是赎罪的起点,
以后还有许多许多今天,
他只有一天一天的去还,
去把她经历过的不幸,
自己重新走上一遍,
去感受她的感受,
也许才会有那么一天能得到饶恕。
…………
…………
昏暗的路灯下。
一前一后两道影子,
拉的很长很长……
她走在前面,头也不回。
他跟在身后,一步不敢靠近。
孤独的影子宛如没了躯壳的灵魂,
与她前后而行。
他伸出的手臂搂不住她的肩膀,
一点,
一点,
被光打落在地,
踩在脚下。
……
他们同时坐上一辆公交,
却坐在不同位置,
自始至终,
她不曾回头,
只有静地令人发慌的沉默,
而他期盼着下站来临时,
在她下车的那瞬,能够捕捉给他弥补勇气的眼光。
……
晃动的车厢,
和夜贴合的寂静,
像一出默剧。
后视镜里扭曲的画面,
仿佛一副旋转着的发黄唱片,
两个人,
两双眼睛,
两颗心脏的距离,
在疏远和渴望之间,
那股揪紧的酸意,
汇聚眼眶,
滴打在这碟片之上,
为这无言的默剧里,
那首压抑的曲子填上了歌词……
……
我要忘了你的样子,
像鱼忘了海的味道,
放下所有梦和烦恼,
却放不下回忆的乞讨,
多么可笑的心事,
只剩我还在坚持,
谁能看透我的眼睛,
让我能够不再失明。
……
我要记住你的样子,
像鱼记住水的拥抱,
像云在天空中停靠,
夜晚的来到,
也不会忘了阳光的温暖。
……
我要忘了你的样子,
像鱼忘了海的味道,
放下所有梦和烦恼,
却放不下回忆的乞讨,
只剩自己就好。
…………
…………
应了那句老话,
曲终,
人也总要散的。
熟悉的青苔有海的味道。
泥泞的小道,
两串脚印像鱼儿游在一起,
他不敢追,
她也不肯等。
像游往同个方向的两条鱼儿,
从开始就在不同的水层,
哪怕努力过了,
却发现即使并肩而行,
仍旧高低错过。
因为,
从一开始选择相爱就是错误,
哪怕奋不顾身,
也只能遍体鳞伤。
因为她是那只游在底层的鱼,
即使努力冲破阻碍,
游上洒满阳光的海面,
却还是被光刺痛了眼睛,
晒干了鳞片。
而他是那只有耀眼光芒的鱼儿,
知道她怕光,
便想要努力剥开鳞片,
却没来及在光亮消散之前抓住她,
只能看她渐渐沉入海底,
他去追,
却被压力挤破了心脏。
于是,
她忘了他的样子,
忘了他的味道,
也终于放下梦和烦恼……
而他记着她的样子,
想要给她拥抱,
却只能将这一切放在回忆里,
慢慢乞讨。
……
转角的影子终于在路灯之下消失,
她进了巷子,
也终于占据他的整个心脏。
他不肯离去,
想将背影刻进脑中,
空了便翻上一翻,
想象她还在身边。
ps:插曲——像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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