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象征着风暴的云山已经充盈了目力可及的每一寸天空，浓厚的云气投下令人窒息的黑暗，唯有寥寥几处薄弱处被阳光刺破，投下巨大而醒目的光柱。但这光明也在与阴影的交锋中逐渐被蚕食殆尽。不安的气息在海面上游荡，卷起黑色的风，压迫着运动之下的每一个生命。而那孕育在云层深处的庞大能量竟也不甘示弱地躁动起来，在翻滚的云浪中迸射出璀璨的火花，宛如毒蛇吐信，向大地彰显天空的威仪。
风暴就要来了。可在青年的耳中，却仿佛整片天地都沉静下来，只有尚还平静的波涛拍打在船身上发出“哗啦”的声音。
他自然是没有不惧风暴的资格，不过大抵是能在死前饱餐一顿，对于一个濒临饿死的人而言便已是心满意足了——昨天，一条大鱼竟不知死活地跳上船来，于是便被生吞活剥，成了青年的腹中餐。虽然是生的，但青年也觉得这是他此生所吃过的最上等的美味了。
虽然还是考虑如何撑过风暴更为重要。
随着云海的不断靠近，船下的海水显然已对天空的挑衅忍无可忍，开始主动回应起来。它翻卷起横流的骇浪，令船身不住地颠簸起来。
情况显然是非常不妙的。自然在人类面前便是实际上的“上帝”，与自然抗衡的战争中人类从未真正取胜过，但是青年这一次别无选择，他只能等待，等待着风暴来临，然后抗击它，最终大难不死或是在葬身鱼腹之后回归无机环境。也许他可以更干脆地自我了断，不过这样也等于白白浪费了他此前的所有坚持，如此算来，他若是不试着反抗一下，倒是过于亏待自己了。
至少，现在还没有到绝望的时候。只要希望存在，就有抓住的机会。
青年再次抬起了头。他看到只有遮天蔽日的黑云。比起刚才，云似乎更低也更黑了。狂风越发猖獗，像是要将一切压入海底。
风暴的前奏就要结束了。
奔入救生筏的舱内，青年提出一只金属制的水桶，一手紧紧抓着船体的边缘，抵抗着船身的的颠簸。他知道自己究竟该做些什么。
但是风暴马上就来。
一条粗壮的雷蛇在云中游曳而过，吐出那耀眼却邪恶的信子。漆黑的天空一分为二，仿佛被利刃开膛破肚。惨嚎声中，鲜血夹杂着泪珠落下，天与地都模糊起来，再也没了清晰的分界线。大海包容了闪光，将它熄灭在自己的深渊里。
这蓄谋已久的一击显然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大抵是其已经酝酿多时，便让人未曾想到这风暴竟然这般来势汹汹。豆大的雨珠劈头盖脸地袭来，连成一串，青年甚至没能反应过来便被迎面击中。雨珠打在面颊上，刺骨的寒冷伴着“啪啪”声带来的疼痛感让青年更清醒了不少。
眼睛有些睁不开了。猛地一抹面额，青年艰难地眯起双目，却没能站稳。海浪挟着滔天的力量将他连人带船卷向了高空，又滑落下来；一阵惊悚中，青年手中的铁桶都差点被甩飞出去。大浪迎面而来，直接将小小的救生艇一口吞下。青年只觉得自己被压入海底，苦涩中带着咸腥味的海水呛入口中，强烈的窒息感袭来，扼住他的咽喉，直至船身凭着自身的浮力再度破水而出。
他宛如获得新生，用力吐出含在口中的海水。艰难地睁开眼，大雨依旧如注，甚至于巨浪还将不少海水卷入船内，青年来不及抱怨，只能立刻提桶排水。虽然他也抱怨不了，只要一张嘴他就能喝到新鲜的雨露或是海浪。他只能做自己该做的。甚至到头来，连他自己也不清楚究竟已经排了多少的水。
他不断地被海浪击倒，他的双臂早已麻木。在这种时刻，每一秒都是一种煎熬，即使度日如年一词也远不足以形容青年的痛苦。但是他只能继续干下去。
他实在太忙碌了，甚至都没能看见，远处的天际边上，一束金色的霞光已经洞穿了迷雾，倾洒下来。
……
……
有些烦啊……还想再睡会儿……
不过，这海浪的声音，确实是太过于喧闹了。
皱了皱眉头，青年睁开惺忪的睡眼，用力揉了揉。刺目的光让他不禁眯起了眼睛，直到双眼适应了环境的亮度，他才看清了周围的情况。
风暴如今早已退去，只余几片云彩飘然而过，让阳光能直直地坠下，在云层交汇的地方迸出耀眼的光柱。光柱落在青年身上，暖暖的，甚至让他产生了自己身处天堂的错觉。
劫后余生带来的，倒不仅仅是喜悦这么简单呢。
虽然，他仍漂浮在这瀚海之上，归路遥遥无期，甚至会有生命的危险。但至少，还有那么点或许不切实际却也绝非妄想的希望。
远处的海平面上，一艘说不上多大却也足够豪华的私人船只驶过，看上去也是经历了风暴，显得有些颓废。
青年回到船舱内，取出信号枪，对着天空扣动了扳机。
他笑了，有些释然的味道。
“你赌我的枪里——有没有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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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们这个所谓的事业，真的是能给人类带来开创性意义的研究吗？”
“这不是有没有开创性的问题。”克里斯提尼点头又摇头，“它真的是那种，就是那种，非常少见，具有绝对里程碑意义的那种。”
“就好比你赶上了某所未来世界级名校的第一届学生也不为过。”思衬了一下，他又补充道。
“哈？”
李熙璇皱了皱眉头，他觉得这比喻明显不够恰当。真正能在全世界都极端有名的名校其实并不算多，而每所学校都只有一届所谓的第一届学生。人类在科学史上取得的所谓的突破性的进展恐怕就远远超出了这个数字。至于开天辟地那个级别的科学成就，不过寥寥数次，远远不是所谓名校第一届所能相比的。
“嗯……好吧，也许这比喻不够恰当，不过我也不擅长摆弄文字。”克里斯提尼耸耸肩，“不过……得了，走吧走吧，我该继续了。如今已经确认得差不多了，这药么，成功在即，不过我也得在他们回来之前搞定才好，不然，也挺麻烦的。”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李熙璇点点头。
他向后走去，打开了大门，走入白色的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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