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拉……”
“格拉芙……”
“格拉芙大人……”
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早已是一片漆黑，唯有面前尚存一丝丝光点，化作萤火环绕与她的身旁。同时，几阵如细雨般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中，促使着她从地上坐了起来。
“谁……”
环顾周遭，当发现空无一人时她又试着撑起身子，从地上站了起来，即便她连自己是否是站在地上都不知道。然后，捂着那像是要裂开的脑袋，格拉芙朝前迈出一步，往那些光点最为密集的地方走了过去。
“格拉芙大人，请留步。”
“……”
接着，在她眼前，那些如繁星一般的光点各自化作人形，一一出现在她跟前。
霎时间，手足俱颤，泪如泉涌，碧色的瞳孔澈如铜镜照映出他们的身影，震撼着她那几乎破碎的心灵。
“拉尼娅、阿勒克尼尔、奥利维亚、阿施、罗杰夫……各位……”
如机械般木讷地朝他们走去，她开始颤抖起了嘴唇来。
“格拉芙大人，见到您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昔日逝去的亲人就在自己跟前，换作任何人都会失去平日的坚强，变得脆弱起来。
“对不……起……”
那是想要对每个人郑重致歉的话语，但即便她已经做出了决定，却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
她仍无法忘记那天亲眼所见的地狱般的景象——漆黑的乌云笼罩上空，冰冷的雨点如利刃般割剖着她的脸庞，冲洗着地上未曾褪去的鲜血。故人的尸体横七竖八斜倒在周旁，她的怀中是一位刚满六岁的女孩，不久前，她还亲手制作了一串黑曜石项链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她，而此刻，那项链却七零八落地被她攥在手中，染满鲜血……
“我没有保护好你们……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对不起……对不起……咯……对不起……”
她再也没法说出其他的话来，心里所留下的只剩下对他们的歉意，以及对自己的憎恶。这种情绪被隐藏在内心深处，却在见到他们的时候暴露无遗。
而对此，面前这些虚幻的人影们却面面相觑，欣笑了起来。
他们慢慢走到格拉芙身边，团团将她围住，又张开手臂搂抱住了她。
明明只是一些没有形体的灵魂，一股温暖却沁入了她的心中。
“请抬起头来，格拉芙大人。”
“您已经守护了村子数千年，我们却没有任何报答您的机会……”
“该道歉的应该是我们才对。”
“您已经做得很好了。”
“所以请不要责备自己。”
“请您抬起头来继续前进下去。”
“我们会将我们的灵魂留在您心中。”
“尽管我们被沟壑隔开。”
“我们仍会不断地支持您，陪伴在您的身边。”
“请您像以往那样，对我们微笑吧。”
“我们不想成为您心中的伤疤啊。”
——
“我……我好想你们……我好想你们啊……我每次睡入梦乡前都会呼唤你们的名字……我奢望能在梦中见到你们，可是每一次都是让我痛苦的噩梦，每一次我都会带着惊吓与恐惧从梦中醒来……”
嘶声竭力地搂住尽可能多的灵魂，她像个小女孩似的早已哭成了个泪人。
“纵然会觉得痛苦，但我们和您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却是我们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今天哭完后，明天要记得微笑啊。”
“我们可是最喜欢格拉芙大人了。”
“请您带着我们的份一起，好好地活下去。”
“去寻找另一处属于您的容身之处吧。”
……
说着，这些人影慢慢离开了格拉芙，朝着远方渐行渐远了起来。等到格拉芙反应过来时，她与那些人影之间已是隔开了一池河水。
“等，等一下……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我还有还多话想和你们说，我还有好多事情想和你们一起做……我还有，我还有好多……”
“您该抱住的已经不是我们了，格拉芙大人。”
说完，众人转过身去，再也没有回过头来。只见得丛丛人影消逝于彼岸，犹如不曾存在过一般。
……
——王都城中——
——旅馆内——
“不要走！！！！！！”
“看吧，我说什么来着，玛娜？”
“啊啊啊啊啊！主人你这样太卑鄙了！”
“哈哈哈哈！愿赌服输，三十金币。”
“咯呶呶呶呶呶呶……”
无视掉一旁从床上猛然坐起的格拉芙，玛娜气鼓着脸颊极不情愿地从背后拿出了一个布袋。面前的白鸽则是嬉笑着收下了，随后转向了那个还未回过神来的格拉芙。
“哟，醒了啊。”
他毫不遮掩地露出满嘴的利齿，低沉着嗓子问道。
“死了一次的感觉如何？”
“……”
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格拉芙，放下刚才在梦中见到的光景，她有些惊惶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喂……”
她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当用手确定了自己脑袋的位置之后，她以一幅鄙夷的目光看向了白鸽——那是一个常人无法触及的角度，就像是将键盘从中间撇开成两半一样，一半是她的脖子，另一半就是她脑袋现在的位置。
“我的脑袋是怎么回事？”
“嗯？哦哦，抱歉抱歉，忘记给你调整一下了。”
说着，白鸽突然走了过来。
“喂你干什么？你别过来……啊！”
“咔嚓”
“嗯，这样应该就好了。”
把她的脑袋掰正后，白鸽便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真是不可理喻！”
“原来你除了那幅扑克脸以外还有其他表情啊，真是让人吃惊。”
望着格拉芙那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白鸽接过一旁玛娜递过来的茶杯唑了起来。
不过这也难怪，毕竟是在她最重要的地方动手，稍不注意就会让她一命呜呼。
但照她的记忆来回忆的话，她应该是早就死过一次了。
“你对我做了什么？”
“把你弄死，然后再把你复活。”
“哈？你在说什么无理取闹的事……”
“你看到那些鬼魂了吧？”
“……”
轻描淡写地提醒她道，白鸽又唑了一口茶。
“看到了的话就说看到了嘛，我又不会窥探你脑子里的东西，哼哼哼哼哼。”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一开始不是说过了么？魔王啊。”
“我以前为他做过事，见过他几面，你不是他。”
她说得很坚决，但也算是放下了对白鸽的疑心，把这类机密事件说了出来。
“怎么，突然对我有兴趣了？”
“我只是想确认你的身份而已。”
“哈哈哈哈哈，之前我不是已经和你说过了么？我并非这个世界的居民，只是碰巧遇见你了而已。要知道我可是非常喜欢女人的。”
“啊，看得出来。”
她望向一旁黏在白鸽身上穿着暴露的玛娜，目光变得更为鄙夷了起来。
“她确实是，狮鹫吧？”
“你对我有什么意见么，魔女？”
“不，因为那个，狮鹫就算化为人形的话，不还是幻兽么？”
“没关系没关系，我可是很尊重别人的想法的。既然是玛娜自己的主见，我自然不会拒绝。”
“喂你这家伙……人类和狮鹫要是做了的话……”
“做做做做做……”
白鸽并没有太大反应，但一旁的玛娜倒是红透了脸颊。
“无礼之人！！！！！！！你说说说说说说……说什么呐！我怎么能和主人做做做……做做……”
“啊，玛娜想和我晚上一起共叙旧事的话，主人我可是热烈欢迎啊。”
说着，他伸出手去调起了玛娜的下巴，意味深长地盯着她问道。
“如何啊？不如今晚就？”
“不不不不不不……我哪里有资格和主人做那种事情！主人应该多爱惜自己才是！”
“她是这么说。”
一边被玛娜推开，白鸽一边示意她道。
“好吧。”
她暂时不想再去琢磨对方的身世了，照这个节奏下去她这一天可能都会在跟白鸽的对话中度过。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确认。
“公爵怎么样了？”
“杀了。”
“是你干的么？”
“是。”
这是从白鸽的表情上读出来的事情，即便她不想相信，也不得不信。毕竟，面前的这个男人就是这样蛮不讲理的家伙。
“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需要你。”
“你需要我的什么？”
“知识、经验，以及……”
他的目光慢慢望向了格拉芙被子底下的大腿。
“身体。”
“变态。”
裹紧被子，格拉芙立即把腿缩了进去。她有些嫌弃地望着白鸽，却少了与他第一次见面的那股陌生感。
“是你把他们引到这来的么？”
“我只是在半路上碰见了他们，然后顺路而已。要知道，我可是个相当尊重别人意见的绅士。”
“谢谢，谢谢你替我安葬了他们。”
缓缓弯下脑袋，格拉芙匍匐在床上，对着白鸽磕起了头来。
“真的是，非常谢谢你。”
“那么，你的回答呢？”
仍微笑着，白鸽放下了茶杯，歪着脑袋等待起了对方的回答。
“我将宣誓效忠于您，白鸽大人。”
跪倒在床，格拉芙如此恭恭敬敬地回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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