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长椅间的悸动
“哒哒哒哒……”
广场上充斥着无数的脚步声，但只有这一个引起了约修亚的注意。因为它有着明确的指向性，并且所朝向的也不是别的什么人而正是约修亚。因此，不管这个脚步声的主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在以约修亚为目标，他都得要寻声去探个究竟。于是，约修亚便缓缓地扭过了头去。
景象在他的眼眸中流转着直到一个雪白的曼妙身姿成为主角方才停下。那就是脚步声的主人吗？约修亚不太能确定，倒不如说他在这个瞬间就已经将原本的理由抛到了九霄云外。他驻睛呆视并不是因为找到了目标，而是因为只此一眼就再也无法移开目光了，就和广场上那些无数的其他人一样。
在这一眼看过之前，约修亚心中始终坚守着一份信念——母后是这个世上最美的女性。可这一眼看过之后，他这份信念却剧烈地动摇了起来。此时若问眼中的女孩子和母后相比到底谁更美丽，他便再也无法给出那早已认定的答案了。
那么，谁又是那个有幸能得到美少女垂青的人呢？
这份好奇不仅存在于约修亚的心中，更是广场上所有男女老少一致的心声。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呢！”少女在一阵小跑后所抵达的地方，那正是约修亚的面前。对于爱丽丝而言，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原来如此。”
“说来也是啊。”
……
随即，人群中零星地响起了诸如此类的感叹声。本来，像爱丽丝这样的少女无论是跟谁约会都难免会惹人骂上一句“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然而，约修亚却是例外的。
前皇太子，叱咤风云的少年英雄，除此之外还是名美少年，这样的人物理应配上一位美少女。而美少女也只有这样的人物才能相称。任何人都认同这个理由，唯独只有身为当事人的约修亚自己有些受宠若惊而感到难以置信。
“难道是……”稍微回过神来的约修亚立刻便想到了一个可能性，“A小姐？”
“嗯！”爱丽丝在用力点头的同时也露出了极为灿烂的微笑。
“呵呵呵呵……哈哈哈！”这个瞬间约修亚也忍不住地笑了起来，他的声音中带有一些荒唐感因此令爱丽丝感到了不安。
“那个，是我穿得太滑稽了吗？”
“不不不！”约修亚赶忙做出了否认进而露出了欣赏的笑容，“你的样子可爱极了。”
“多，多谢夸奖。”爱丽丝有些羞涩了起来。
“我是在笑我自己啦。”约修亚继续说道。
“笑自己？”爱丽丝感到了诧异，“这是什么意思啊？不！我是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告诉我是什么意思吗？”
“当然。”约修亚说着也略微伸手轻拍了一下身边的空位，“坐下说吧。”
“嗯！那我就不客气了。”爱丽丝很开心地坐到了约修亚的身边，并自然而然地摆出了端庄的姿态。
“其实我之前一直都在担心，如果你不是一个……足够漂亮的人，我可能会忍不住讨厌你。”约修亚坦然地说道，“那样的我也就没有资格出现在你面前了呢。”
“也就是说……”爱丽丝总结道，“你是害怕自己会以貌取人喽？”
“嗯。”约修亚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就是这样。但看样子，老天爷并没有忍心让我得到这样的试炼。可如此一来，我也就永远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够通过了。”
“没关系，你一定能通过的！”爱丽丝极为肯定地说道，“因为，约修亚你是一个会害怕自己以貌取人的人啊！这样的你即便现在不够好也一定会让自己在将来变得更好的！”
“谢谢。”约修亚欣慰地笑了起来。“A小姐总是这么温柔呢。”
话到此处，他的脸色不禁一变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啊！说起来，我还不知道A小姐你的名字呢。”
“对啊！”爱丽丝也算是注意到了这件事，“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呢！”
“如果介意的话，不用告诉我也行啦。”约修亚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很强硬因此补充道。
“不！”对此，爱丽丝倒是着急了起来。“请让我说吧！我想让你知道！”
“那就不客气了。”话闭，约修亚便摆出了洗耳恭听的表情。
爱丽丝见状也就重新端正了坐姿极为正式地讲道：“初次见面，我是爱……”
只差一点，她就将“爱丽丝”这三个字脱口而出了，因为她想让约修亚知道自己名字的这份心意毫无虚假。然而，在最后的关头她还是犹豫了。她不敢将真正的名字告诉约修亚，她害怕给予哪怕一点点能够让对方猜到她是圣女的线索。
所以，爱丽丝最终还是改口了：“爱莉。就叫我爱莉吧。”
“爱莉？”见爱丽丝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约修亚不禁感到了诧异。因为，一个人的名字通常意义上不都是指“姓”与“名”这两部分的组合吗？
“就只是这样？”
“嗯！”爱丽丝露出了一点悲伤的表情。“很奇怪是吧？但我真的就只有名字而已。院长在孤儿院的大门前捡到我的时候，放在我摇篮里的那张卡片上就只有一个名字。”
“孤儿院！”约修亚不禁惊呼了起来。他万万没有想到只是问个名字就打听出了一个严重的事实。“你是孤儿！”
“嗯！”爱丽丝强颜欢笑地点了点头。“没想到吧。”
“嗯。那个，真是抱歉了。”爱丽丝的表情令约修亚感到了心痛。他想，如果自己刚才不追问的话或许爱丽丝也就不用想起一件伤心的事情了吧。一念至此，约修亚也就不禁感到内疚而低下了头去。
“没事啦！”爱丽丝见约修亚露出这幅样子立刻便安慰了起来，“孤儿院的生活也还是挺不错的。而且我现在也过得很好啊。没有什么生活上的不自由，还有一位要好的姐妹。”
“嗯。这就好。”约修亚稍微释怀了一些，但显然还没有从自责中完全脱离出来。
爱丽丝看着这样的约修亚觉得自己有必要尽快地转移话题，而她也刚好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对了！”随即，爱丽丝便在拿过小挎包的同时兴奋地说了起来，“我给你带了礼物呢！”
“礼物！”约修亚既感到开心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不好吧！我这边可是没有准备回礼啊！”
“我是喜欢才准备的，又不是想要回礼！”爱丽丝听到约修亚似乎有意回绝而感到了些许伤心进而忍不住地埋怨了起来。“再说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不！心意还是很重要的吧！总之，我要给你的就只是我亲手烤的曲奇而已。”
话闭，爱丽丝便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小的纸袋。随即，她在将其完全撑开后也就递到了约修亚的面前。
“我对味道还是有些自信的呢！”
“哈……”约修亚注视着褐色的小饼干而感到了为难。说实话，他除了记忆中那属于母后的味道外对其余任何的曲奇都没有半点兴趣。可爱丽丝的盛情实在是难却啊！
于是，约修亚最终还是接过了纸袋，然后便伸手从中拿出块饼干而硬着头皮地咬了一口。
“咔嚓！”
这个瞬间，入口的曲奇伴随着一声脆响竟推开了约修亚心中的记忆之门：
那是在绿茵环绕中的凉亭内，约修亚的母后带着慈爱的目光看着小时候的他狼吞虎咽地吃着银盘子里的曲奇，随即问道：“好吃吗？”
“嗯！”约修亚带着灿烂的微笑点了点头……
看着曾经的幸福记忆就如同是电影般展现在自己的面前，约修亚整个人都震惊了。
爱丽丝所做的曲奇，它的味道不正是自己已经满心认为不可能再尝到的那种属于母后的味道吗？一念至此，有些不可思议的东西也就顺着他的眼角流了下来。
真的是好奇怪啊！约修亚本以为母后死的那天他就已经哭干了所有的眼泪。所以，在此之后，当受到欺凌时，他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在长官死时，他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在老师死时，他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在挚友死时，他还是没有掉过一滴眼泪。世上明明就有那么多值得哭泣的事情，可他全都没有哭过。为什么偏偏会因吃到如此怀念而美味的曲奇而哭泣？为什么会因为幸福的回忆而哭泣呢？
然而，坐在约修亚身边的爱丽丝却并不知道约修亚内心的复杂。她只看到约修亚在咬了一口曲奇后便哭了出来，也因此而倍感慌张。
“对不起！”爱丽丝惊慌失措地道歉着。自己烘培出来的曲奇她也是亲口尝过的，说实话她虽然不知道约修亚是否会喜欢，但也有着不难吃的自信。可实际的情况却似乎是超出了她的想象。“我不知道会有这么难吃的！”
“不是的！”约修亚并没有来得及咽下嘴里的食物因而含糊不清地摇头道，“是好吃！太好吃了……”
话还没有说完，约修亚便狼吞虎咽了起来，然后就理所当然地被噎到了。
“咳咳……咳咳……”
“水！”爱丽丝惊呼着的同时也赶忙从挎包内拿出了一小瓶饮用水。这也是卡洛儿事先准备好的，她真的是很有先见之明的人。
“咕噜咕噜……”
几口水将饼干的碎渣送过喉咙后，约修亚总算是喘过了气来并且也冷静了。
“抱歉，吓到你了吧。”随即，他很是不好意思地向爱丽丝道了歉。
“嗯！”爱丽丝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如果真的觉得难吃的话就不要勉强了。我会更努力的！”
“不。”约修亚摇了摇头。“曲奇真的很好吃，跟我母后做的一模一样。所以我才吃得急了些。”
“这样啊。”如此说着的爱丽丝不禁有些愧疚地低下了头去，然后便没来由地提问了一句：“圣女是不是很讨人厌啊？”
“嗯？”刚要再吃一块曲奇的约修亚闻言又将已经拿出来的饼干放了回去，进而转头看向了爱丽丝。“干嘛突然问这个啊？”
“因为……”爱丽丝猛然抬头吼叫道，“要是没有圣女的话，帝国就不会毁灭，你也就不会失去母亲了啊！”
“唉！”闻言，约修亚不禁叹了一口气。“帝国并没有脆弱到只因一个圣女就被毁灭。”
“可现实却是……”
“所以……”约修亚打断了爱丽丝的话，“毁灭帝国的并不是圣女而是腐败。帝国已经烂到骨子里了。我没有看到多少，但既然我母后这样说那一定就是这样的。已经烂透了的国家注定会灭亡，有没有圣女都一样。倒不如说，正是因为有了圣女才能使人心空前地凝结在一起，从而大大地缩短了革命战争的进程减少了伤亡和破坏。至于我母后的死，那是政府为了避免新的纷争动摇这个新生的国家而做的决策，和圣女就更没有关系了。”
“你一直都是这样想的吗？”爱丽丝追问道。
“唔……”约修亚沉默了一下方才开口回应，“当然不是一直，但这是我现在唯一的想法。”
“那么，你并不讨厌圣女喽？”
“这个嘛……要说喜欢还是讨厌，那当然还是讨厌占得多一点吧。”约修亚如此地当着“圣女”的面回道。
“是吗！”爱丽丝理所当然地有些不快了起来，“还是讨厌多一点啊！”
“诶！”约修亚不禁感到了诧异，“爱莉，你在生气吗？”
“没有！”
“没有？可是你这个语气……还有为什么你会突然提起圣女啊？”
“这个嘛……”爱丽丝不禁语塞了起来，“当然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啦！”
“各种各样的原因？”
“这是女生的秘密！”
“那我就不多问了。”
“诶！”爱丽丝不禁对约修亚的爽**到了惊愕，“你真的不再问了啊？”
“嗯。”约修亚点了点头，“刚才得到教训了啊。如果我坚持问的话，爱莉应该会告诉我吧，就像刚才一样。但如果那是不好的事情的话，你就也会像刚才那样露出悲伤的表情了。这是我真心不想见到的，所以我就不多问了。”
“咚咚！”
这个瞬间，爱丽丝的心猛烈地跳动了一下。约修亚是除了卡洛儿之外第一个在乎自己感受的人，而若论异性的话则就是唯一一个了。但这份心跳的感觉，则带给了爱丽丝痛苦。
因为，约修亚信错了她。如果约修亚想知道的话，爱丽丝可以对他吐露任何有关自己的事情，但只有圣女的事情除外。至少目前为止，她不敢说出哪怕一个字。
“对不起。”爱丽丝有些歉疚地说道，“我以后一定会告诉你的！”
“那我就以后再打听吧。”完全不知道隐情的约修亚如此笑道。
“谢谢。”在这样说着的同时，爱丽丝也急忙地把话题引向了别的地方。“对了！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啊？”
“关于这一点。”约修亚边说边伸手掏向了大衣内侧，“我的朋友给我写了一个参考指南。”
“真巧！我朋友也给我写了一个呢。”爱丽丝因为找到了两个人的一点点相同之处而窃喜了起来，同时也翻开了自己的小挎包。
不多时，两个人便各自拿出了口中所说的“指南”。四四方方的环订便签本属于约修亚，而爱丽丝的则是黑色封皮的长方形小记事本。而无论哪一个，上面都写好了完整的一套约会方案。不得不说，这就有点尴尬了。
难道两个人这就要因为“该按照谁的指南来行动”这一点而发生争执了吗？
当然不要！
可是约修亚却又不忍心完全将手上的计划书就此抛开到一边。虽说这是萨克塔准备的东西，但好歹也是其人的一份心意啊！因此，即便约修亚心中的天平毫不犹豫地就倾斜向了“迁就爱丽丝”的一侧，但他还是要为自己手中的方案尽力争取一番的。
于是，他便开口提议道：“那个，你要看看吗？”
与此同时，爱丽丝也怀抱着与约修亚相同的心情。所以，她不仅接受了约修亚的提议还进一步地说道：“我们一起看吧。”
“嗯！”
就这样，两人将各自的指南拼凑在一起一并地阅览了起来，并且很快就发现了其中可以拿来妥协的共同之处。
“这家餐厅！”爱丽丝有些惊喜地指着笔记本上的条目说道，“两份指南上都有写呢！”
“嗯！”约修亚也舒心地点了点头，“至少在这个问题上，他们的看法是一致的。怎么办？要去这家餐厅看看吗？”
“可以吗？”爱丽丝难以置信地反问道。她觉得一上来就去张罗晚饭这种事情对于约会而言多少有些不太合适，但餐厅对现在的她而言也确实是有着相当的吸引力。
“当然。”约修亚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我可没有忘记你今天在邮件里向我抱怨过什么。而且时间上也很近了不是吗？”
“唔……”贪吃并不是一个适合女孩子的标签，爱丽丝也因此而娇嗔了起来。“你还不是抱怨了同样的事情！”
“呵呵。”约修亚笑了起来。“我们这样算是达成共识了吧？”
“嗯！的确是共识呢！”
“那就出发吧。”说着，约修亚也就从长椅上站了起来，然后绅士地向着爱丽丝递出了自己的手掌。
“谢谢。”爱丽丝淑女地回应了约修亚，毫不犹豫地握住了对方递到自己面前的手。
直到手指相扣的瞬间，就这样感受到了彼此手心的温度，两个人方才意识到他们把手牵在了一起的事实！
就这样，在不经意的悸动中，他们的约会正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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