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圣女与白天鹅的乙女（3）
格林贝尔共和国的政治制度是一种很奇妙的现象，既非政教合一，也不是彻底的政教分离，而是史无前例的政教共管。
在国家所实行的三权分立中，行政权即以总理内阁为代表的行政机关归政府所有，司法权即以最高法院为代表的司法机关则归教会所有。最后，立法权即以国会为代表的各级议会则由两者共管，也就是能够参选议员的资格有二，政党成员以及教会在籍人员。
在这样的框架下最终所形成的便是各个机关单位的二元制局面。一方面是实际负责做事情的政府人员，另一方面则是看不顺眼可以随时指手画脚的教会监察人员。套到军队上也就是纯粹军人的指挥官和教籍人员的监军了。
而在实际操纵之中，教会的监军显然是还要比正规的军人更神气一些。然而实际上做事情的却都是军人，这又怎么能让大家不产生意见呢？
所以，此时此刻，包括舰长在内所有的白天鹅乙女号舰桥成员都很喜闻乐见于正在发生中的事情。
而一切就都要从大约两小时前巡航舰队尚未出发的时候说起。
在乘车前往空港的这段旅程的最后，圣女爱丽丝在车内受到了尼莫队长很有指桑骂槐意味的讥讽。在这个前提下她居然还要在起航仪式上对着大量的官兵背出准备好的那套“请诸位努力奋战”“胜利与我同在”之类的演讲，其心情之坏可想而知。
于是，在正式登舰后，爱丽丝便一头就扎进了为她准备的寝室中陷入了一种让我一个人好好安静一下的状态。但教会派在白天鹅乙女号上的监军主教却是一点都没能体谅到她的这种心情。
在经过了两个小时的忙碌后，以旗舰白天鹅乙女号为首的三艘战舰终于正式稳定地航行在了预定的天空线路之中。于是也就到了该把圣女抬出来放到舰桥内的御座上装饰起来的时候。
然而，主教在吩咐下去了一段时间后，随着执法队来到舰桥的却只是侍女卡洛儿一个人。面对这样的情况，主教自然是要发火的，但却没想到面前只不过是一介侍女的少女竟是比他火气更大、气势更足。
“圣女殿下已经累了！要休息了！不管你们有什么安排都等到明天再说吧！”还不等主教开口，卡洛儿便理直气壮地冲着对方咆哮了起来。
“什么！”主教不可避免地就被卡洛儿的气势给吓了一跳，但也很快就回过神来怒斥了起来，“不过就是一介侍女竟然敢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给我好好摆正了你的地位！”
“我的确只是个侍女。”卡洛儿不跟着对方气恼而是游刃有余地说道，“但我在这里是代表圣女殿下讲话的！难道圣女殿下也必须对你毕恭毕敬的吗？而且摆正地位什么的……这种把人分成三六九等的说法难道不是旧帝国才有的吗？”
“呃！”听卡洛儿将自己和帝国的旧习扯上关系主教也立刻便紧张了起来。他想着影响的问题而忍不住地打量了一下周围的人，所见到的也的确是一众不太友善的眼色。于是，他也就只好是赶忙辩解了起来：“你不要误会！我并没有这种意思！我真正的意思是，圣女殿下的圣言举足轻重怎么可以让单纯的侍女来传达呢！”
“你这家伙是笨蛋吗！”听过主教的话后，卡洛儿气势依旧不减地发出了令人难堪的质问。
“你说什么！”
“你刚才没听到我说殿下已经很累了吗？要是能亲自过来跟你说这些话还叫什么累啊！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想不明白，你不是笨蛋又是什么啊！”
“我……”
“总之就是这样了！你要是实在想让殿下出来坐在这张椅子上的话就干脆叫这些家伙闯进屋去抬吧！”说着卡洛儿便转身走向了舱门，边走也边回头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不过，要是因为这样而出了什么问题就请你后果自负喽！”
“后，后果！”
“是啊！比如说……有无礼之徒看到了喜欢裸睡的殿下的**之类的呢。”
闻言，舰桥内的所有人甚至是女性士官都不禁羞红了脸。紧接着主教便歇斯底里地大叫了起来：“无礼！竟然说出这种话，你实在是太无礼了！是亵渎！不敬！”
“我也不想啊！但谁叫主教阁下你是个不说清楚就不明白‘后果’是什么意思的笨蛋呢！你要是有意见就等到明天去和殿下说吧！届时想必就能知道，在殿下的眼里，我和阁下到底是谁的地位更高了呢。哦呵呵呵呵！”
就这样得意的笑着，卡洛儿离开了舰桥。
“可恶！”随即，在舱门关闭的瞬间主教便发出了恼羞成怒的咆哮。他真的是很想教训卡洛儿一下。然而，和帝国不同共和国可没什么不敬罪。放眼天下孤身一人的卡洛儿也没什么私底下好威胁的东西。因此，唯一能教训这个侍女的方法恐怕也就只能是开除她了。然而事实上却正如其人所言，在圣女的眼中，卡洛儿这个侍女可是比任何一位主教都重要的存在。而教廷想必也不会只因为这种事就夺去圣女颇为喜爱的“宠物”的。
因此，思来想去这位主教也就只能是在这里乱发脾气罢了。
“可恶！可恶！”他在破口大骂着的同时也不禁丧失理智地就近抓住了御座的把手，大有将之举起来扔出去的意思。
见状，执法队的士兵也就赶忙冲上了前来。虽然他们很确信主教没那个能耐，但就算是因此而给御座造成了划痕也是不好的啊！
“冷静！请您务必冷静啊！”
“这可是御座！圣女殿下的御座啊！”
******
标准舰载机六架的白天鹅乙女号有着两条独立的弹射甲板。它们自舰首向后三分之一处开始各自斜着向前延伸组成了一个开口朝向舰首方向的“V”字形。而每一条弹射甲板自然也都对应着一个格纳库。
此时此刻，也正是在一号格纳库内，布莱恩·米斯彻来到了一架银白色涂装的陆战型芬里尔面前。这架机体和停放在同一格纳库的另外两机相比有着在外观上决定性不同的一点，那便是自两耳位置斜向后方伸出的长角状发信器。这一点也正标识了其禁卫队总队长机的身份。驾驶员当然也就是尼莫队长了。
“尼莫队长！”来到机体脚边的布莱恩立刻便仰头朝着打开的驾驶舱处呼唤了起来。紧接着回应他的话便从扬声器中传了出来。
“布莱恩吗？有什么事？”
“我有些话想跟队长说，能请您下来一趟吗？”
“明白了！这就下去！”
话音就此落下后，布莱恩很快便看到了一个身姿从驾驶舱走中，不是别人正是尼莫队长。其人来到整备用的平台上后立刻就转身走向了右手边的方向，在其尽头乘上升降电梯后不一会儿就下到了地面并最终来到了布莱恩的面前。
“你想跟我说什么啊？”停下脚步后尼莫队长立刻便询问了起来。
然而，布莱恩却是有些欲言又止了。
“这个……”
“你自己叫我下来却又说不出来了？这样看来，多半是关于到基地前最后那段车程的事情了吧？”
“您已经猜到了！”布莱恩感到很是惊讶。
“是啊。”尼莫队长点了点头，“你是一个纯粹的人，但却并不笨。所以虽然那个时候你没有反应过来，但事后终究是会想明白我说的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的。”
“那么……”听尼莫队长这样讲，布莱恩也就不禁严肃了起来，“那个时候，队长您果然是如同那位侍女所说的那样在对圣女殿下指桑骂槐吗？”
“是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我……”布莱恩犹豫了一下后最终还是用严峻的语气说出了内心的想法，“感到很失望！没想到您，我所敬重的队长居然会那样的侮辱圣女殿下！这种事，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所以才要问清楚，您到底为什么要说出那种过分的话呢！”
“布莱恩，你醉了啊。”尼莫队长露出了一种遗憾的表情说道。
“醉了？我并没有饮酒！”
“我没有说酒。我说的是感情。爱恨情仇对于人而言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也有限度，太过于沉迷是会让人盲目而看不清事实的。”
“您是想说，圣女殿下正是如您所说的那样肮脏的人吗！”
“是的！不！应该说是在战场上目睹了无数战友殒命的我在听到她那番话后又要如何不去这么想呢？其实，我对于自己呆在安全的地方一味叫他人赴死的这类人并没有太多的感想。因为战争有时就是需要这样的。然而，作为这样的一个人是必须要有自觉的！那个小姑娘居然对着自己送上战场的军人说出什么讨厌取人性命事物的话！这难道不是当着我们的面在否定我们吗？然而我们又是什么？是她，是他们那群人实现理想、野心、梦想的棋子啊！明明就在使用着，却又口口声声地说厌恶，这何异于背叛！最让我接受不了的是那个小姑娘就连这一点都没有意识到的事实。布莱恩，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很清楚！圣女殿下那番话是发自真心的是纯粹的善意，这一点我不否认。但也正因如此说出那番话的行为本身才是罪大恶极！那个小姑娘根本就不明白什么叫做责任！”
“这话不对！不可能是对的！尼莫队长您根本就不明白圣女殿下的！”
“可能吧。然而，布莱恩你到底又明白什么呢？恨一个人就全盘否定其善，爱一个人就全盘否定其恶。你这个人太过极端了。这就是醉了啊！以这样迷醉的目光你又到底能看清什么呢？又能真的理解谁呢？”
“我……”
“你其实也是明白这一点的吧。不明白的话，你就不会意识到我那些话的真正所指了。布莱恩啊。”说着尼莫队长抬手按在了布莱恩的肩膀上，“要学会擦亮自己的眼睛，去看到自己不愿意看到的东西，去承认自己不愿意承认的事情。这样才能正确地认识到一个人，一件事。然后才能真正判断自己到底是承认还是否定。你刚才说我说得‘不对’是吧？那么我期待有朝一日你能坚定不移毫不怀疑自己内心地再跟我说一遍。就到这里吧，我也有些累了。”
话闭，尼莫队长也就转身离去了。
而被独自留在原地的布莱恩则是一边反复在脑海中回放着尼莫队长的话而一边愤恨地咬紧了牙关。
队长你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你知道我所经历过的事情你就会明白自己是错得有多么离谱了！圣女殿下是货真价实如女神那般高洁的存在，我是绝不会看错的！
一念至此，他那充满了恼怒的目光也就不禁转向了前方那属于尼莫队长的背影。
******
返回圣女专用寝室后的卡洛儿理所当然地将在舰桥上所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等在房间里的爱丽丝。而当卡洛儿说到最后时，爱丽丝也是忍不住地惊呼了起来。
“裸睡！这种羞人的行为，我什么时候做过啊！”
“这我当然知道啊！”卡洛儿立刻做出了应和。
“那你干嘛跟他们说我会裸睡啊！”既然卡洛儿承认了她是在撒谎，爱丽丝也就理直气壮地埋怨了起来。
“这是保险啦！”卡洛儿得意地回应着，“如果不这样说的话，要是那群家伙真的闯进来了该怎么啊？”
“这样说来，倒也是哦。”稍微想了一下后爱丽丝也就认同了卡洛儿的说辞，“辛苦你了，卡洛儿。”
“不用客气啦！我可是您的侍女哦！为您排忧解难也是我的工作之一呢！”卡洛儿自豪地表示道，然后话音一转地问道，“话说回来，既然已经不会有人过来打扰了，那么能不能让我问您一件事情啊？”
“什么事情？”
“就是，您为什么要指定那个叫布莱恩的家伙来担任我们去空港时候的护卫啊？”
“这个嘛……”爱丽丝不禁有些为难了起来。
于是，卡洛儿干脆出其不意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想：“该不会是因为那个人跟约修亚殿下很像的缘故吧！”
“你怎么知道的！”话刚一出口，爱丽丝就意识到了自己被欺诈的事实而露出了娇嗔的表情。
另一方面，卡洛儿则是毫不掩饰地带着得意地微笑说道：“我的眼睛又不瞎，您看着觉得像的人，没道理我看着就不像吧？这样说来，你那个时候问这艘船能不能去宇宙也是因为约修亚殿下喽？”
“嗯。”爱丽丝说着也就不禁抬头向上方望了起来。虽然实际映入眼中的只有天花板，但她却是直视着星空。“不是常说人死后会变成星星吗？所以我就想，如果能去宇宙，去到星星所在的地方是不是就能见到他了呢？”
“如果有那么一天的话，我想那个家伙一定会在那里的！”
“嗯。”爱丽丝清楚卡洛儿是在安慰自己也就露出了欣慰的微笑，“就是不知道他到底会是哪颗星星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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