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黎明之际，裁决之后
早上，参天大树下箕坐着千鸟千佳的机体。天知道这个小姑娘到底是怎么用这个样子把它停下的，但从这幅样子看来她本人的状态一定是不会好的。
这样想着的凯·霍恩海姆所指的并不是身体而是心理的问题。他匆匆地将自己的机体以半跪的姿态丢在一旁后，就冲到了千鸟机的驾驶舱前，跟着便狂敲了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
一边敲，他也一边大声地呼唤着：“出来吧！千佳！已经没事了！外面已经没有敌人了！”
事实上，他这种行为已经持续很久了，然而却并没有什么用。不过，他仍旧对这件事很专注以至于就连自其身后步步逼近的轰鸣声也没能注意到。
好在这沉重脚步声所带来的并不是敌人而正是在后面跟了他们一夜的约修亚·明。
“吭哧！吭哧！吭哧！”
兰陵王一步步地来到了两架芬里尔汇聚的大树下，然后缓缓地单膝跪下打开了自己的驾驶舱门。约修亚就此探出了头来，然后一气呵成地顺着简易绳梯下到了地面上。
对于踩上去很舒服的柔软草地，他并没有享受丝毫就迈开了脚步而且是非常急促的步伐。就这样，他迅速地接近了千鸟机并在适当的距离开口朝着堵住驾驶舱门的凯厉声断喝了一句：“躲开！”
令凯感到畏惧的声音显然比单纯的轰鸣要管用得多。他闻声立刻就回头看了一眼约修亚，就此确认过后也就老实地从驾驶舱前跳下并闪到了一旁。
或许约修亚有什么方法能让千鸟千佳从里面出来吧。
凯是这样想的，并且也没有想错。
约修亚一跃而起，灵巧地接替凯来到了千鸟机的驾驶舱前。但他却并没有延续凯那温吞的做法而是行使了自己身为队长所有的强制开舱权。
随着隐藏甚好的机关被推下，深埋在装甲下的外部操纵面板也就经由通道而上升到了约修亚的面前。随即，他便是一连串流利的操作。再然后，那任凭凯怎么敲都无济于事的舱门便顺从地敞开了。
“呲！”
突如其来的机械音和相伴而来的震动令卷缩在驾驶席内的少女大吃了一惊。她赶忙抬起头来看向了动静传来的正面，却依旧还是没能来得及看清主屏幕上那赤红色的警告文字。紧跟着，漆黑的掩护物便消退开从而令刺眼的阳光直射在了千鸟千佳的脸上。与此同时，她身下的座椅也自主地向前移动，将她迎着光亮送了出去。
少女因多时不见日光的眼睛被刺痛而条件反射地抬手遮挡了一下面前。若不是这样那她或许就能抵抗一下约修亚接下来的举动了。但可惜，她错过了，也就没有了第二次机会。
面对被椅子送到自己面前的千鸟千佳，约修亚毫不客气地伸出右手一把就扯住了其人的衣领，跟着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从驾驶舱中朝外丢了出去。虽然相比之下千鸟千佳的个头还要比年幼的约修亚高大一些，可一来她处于猝不及防的状态，二来在对肉体力量的锻炼程度上远不如有安东为师的约修亚，所以根本就无法抵抗丝毫。
就这样，千鸟千佳以凯从没有想象过并且也是根本不想见到的形式飞出了驾驶舱。她“啪”的一声摔在地面上先是竖着滚了两圈又姿态崩溃地横着转了几周，方才彻底躺倒在了地面上。好在这周围都是土质松软的草地，覆盖物又以落叶而不是危险的枯枝、碎石为主。不然，即便摔下来的高度不高也还是会受到不小伤害的。
不过这一幕看着还是很让人头皮发麻的，凯于是立刻就紧张地扑了过去。
“千佳！你没事吧！千佳！”扑倒在千鸟千佳身旁的凯一看到其人连皮都没有擦破多少便知道是没有什么大碍的了。而就此次安心之余他也不禁是怒不可遏地调头朝着罪魁祸首怒吼了起来，“你这是干什么……”
在再度看清约修亚身姿的一刹那，凯便被震惊得无法再继续说出话来了。这全是因为约修亚手中的一件东西——手枪，并且是一把枪口直指千鸟千佳的手枪。
这东西的出现让全然不在弹道上的凯都吓成了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还用得着去问千鸟千佳是什么反应吗？
不亚于甚至是更甚于昨晚的恐惧感顿时就在少女的心中翻涌了起来。但她这回却因为另一种感情在脑海中的徘徊而控制住了这份恐惧。
而令她没有像昨晚那样掉头就跑的另一种感情，那正是羞愧。第一次是擅自行动。第二次则是临阵脱逃。她自认为已经丢尽了千鸟家，丢尽了父亲的脸，又哪里还有面皮活下去呢？
自己就算被杀也是不应该有丝毫怨言的。
这样想着的千鸟千佳不禁闭上眼睛认命地接受了约修亚此时将要做出的裁决。但凯是绝不会同意的因而大声地吼出了“不要”两个字，也有所行动，但终究不可能快过只需动动手指的约修亚。
“砰！”
一声枪响之中，子弹出膛，在漂亮地掠过一条直线后不偏不倚地击中了千鸟千佳脑袋右侧的草地。于是，在“哔”的一声闷响下炸飞起了一蓬夹杂着草屑的泥土。这样的一幕虽然依旧很吓人，但终究不是脑浆与鲜血。
呀咧！
整个人压在千鸟千佳身上的凯诧异地向约修亚投去了目光。而在听到枪声响过之后意识到自己还活着的千鸟千佳也同样睁开眼睛向着约修亚露出了困惑的眼神。
在两人惊愕下的沉默中，约修亚嘴角一扬地对千鸟千佳开口了：“看来，你还是有勇气承担后果的嘛！”
被，表扬了？不仅没有被杀，还被表扬了？
面对这样的事实千鸟千佳理所当然地发出了不解的问话声：“为，为什么？”
“因为你没有舍弃身为贵族最起码的品质。责任感！”约修亚斩钉截铁地说道，“这样的话你就还有可就药。”
“就这么简单吗！我可是临阵脱逃了啊！”千鸟千佳反倒无法认同这饶过自己一命的理由了。
“这可一点都不简单哦。”约修亚不高兴地说道，“你们知道我昨晚到底有过多少次干脆从背后射杀你们两个的念头吗？”
“咕噜。”凯不禁咽了一口唾沫，“多，多少次？”
“多到我都懒得数的地步啦。不过，我忍住了。因为冷静地想一想，你们这样做也还是情有可原的。”约修亚说着也对自己的想法很是认同地点了点头，“首先，以你们的经验而言本就不该参与这种级别的战斗，会吓到大脑一片空白地逃跑也算是人之常情吧。所以，千鸟千佳你的行为确实是违反军法的，同时却也是能够酌情接受的。然后，凯·霍恩海姆。让你按照骑士的规则跟随千鸟千佳，这本就是我的命令，你照办又有哪里能够厚非呢？正是考虑过这些之后我才做出现在这个决定的。凯不予追究。至于千鸟千佳，我决定杀掉昨晚的你而留下今后的你……给我好好看着那枚子弹！”
在厉声的呼喝下，千鸟千佳立刻便回头看向了那枚深嵌在地面中几乎就连尾巴都看不到了的子弹。与此同时，约修亚的声音也继续在她耳边回响着。
“好好记住，昨晚那个懦弱而贪生怕死的你已经被埋葬在它下面了。现在的你是刚才面对枪口而选择接受下来的勇敢的你！以上！对昨晚那件事的裁决就到此为止吧。”
话闭，约修亚便潇洒地从驾驶舱那里跳到了地面上，然后收起了手枪。
“对了！”随即，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的千鸟千佳有些紧张地大吼了起来，“这样肆无忌惮的开枪真的好吗？不会把敌人引过来吧？”
“放心吧。”约修亚边走边满不在乎地说道，“森林的隔音效果比你想象中的要好。而且早在你一味躲在驾驶舱内抱头痛哭的时候，我就已经在四周侦查过了。”
“我没有哭！”千鸟千佳不禁大声针对“抱头痛哭”这个部分做出了反驳。
但在又一遍看过其人眼角残留的泪痕后，约修亚则是毫不客气地冷笑了一声，“哼！你要是能把这种逞强的心态用在战斗中就好了。就像是明明觉得自己不行可硬着头皮也要说自己行，进而往上冲的那种感觉。这样的话，你昨晚就不会跑掉了呢。”
“唔……”明明说了到此为止却还是用这件事来进行了讽刺。对约修亚的这种行为，千鸟千佳虽然不好意思出口反驳，但还是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不愉快的赌气表情。
不过，约修亚并没有计较这幅样子因为他没有这么多的闲工夫用来插科打诨。
“好啦！你们两个都快点起来吧！我们该说正事了！”说着他也就将目光汇聚在了凯的身上，“特别是你，我打的是脑袋你挡身体有什么用？傻了吗？”
“嗯！”听约修亚这样一说千鸟千佳也终于是意识到了凯现在这幅令她感到难为情的样子。而听到少女不快的鼻音，凯也是不好意思地冲着其人“嘿嘿”地傻笑了一下。
但凯的卖蠢萌却并没有用，而且他的样子也根本就一点也不萌。
“起开啦！”千鸟千佳这样呵斥着的同时也就起脚用膝盖朝着凯的腰间顶了一下。
当然，她并没有真的很用力，但却是恰好点在了穴位上。因此，“哎呦”的一声尖叫还是在这片林间回荡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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