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阳没有任何准备,便被迎面而来的彩带喷了一身,五颜六色的纸条和带子挂在他身上,甚至还有三三亮亮的滑落下来,这让时阳看上去异常地好笑。
平日里时阳都是清清冷冷的模样,虽说对待任何人都是彬彬有礼的,但就是因为太有礼貌了,班上的同学很少有人会和他开玩笑,打打闹闹。倒不是不喜欢,也不是不愿意和他玩,只不过时阳身上就带着那种生人勿近无事勿扰的气场,他不说话的时候看着别人,即便眼神温和且平静,也总会让被看的那个人觉得紧张。
这下倒好,时阳站在包厢门口,什么气场啊都跑到九霄云外去了。他无奈笑笑,虽然被挂了一身,但是他也因为同学为他准备的惊喜而感动。他缓缓摘掉身上的彩带,却没有扔到垃圾桶里,而是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笑着说:“谢谢大家,感谢你们今天抽出时间来为我庆祝,谢谢……”
林枫站在一旁听时阳一本正经地道谢,觉得好笑,这家伙总是用最最正式的说话方式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搞得别人也不好意思跟他开玩笑。他拍拍时阳肩膀,打断了时阳的“长篇大论”,直截了当地说:“时阳啊时阳,口头感谢就不用了,来给我们唱首歌吧?”
林枫话音刚落,包厢里就有人吹了声清亮口哨,他们可谁都没有听过时阳唱歌,这么一闹,气氛顿时活跃了起来。晓可站在时阳身后,听着一群人说说笑笑。刚刚时阳先她一步跨进包厢,正好挡住的喷来的彩带。林枫把她拉到时阳身边,冲时阳眨了眨眼睛,然后跟众人说:“这是咱们社长大人的朋友兼粉丝,时阳,介绍一下?”
晓可不太擅长在人群面前说话,尤其是当一群人正在齐刷刷地看着自己的时候,这会让她非常紧张。时阳刚刚在车上就注意到了,晓可在紧张的时候会无意识双手背后,交握在一起。他笑笑,扶着晓可肩膀让她站到自己面前,看着直勾勾盯着自己仿佛发现什么新八卦的一群人说:“都看什么呢,刚刚在群里不是说过了吗,这是晓可,邻校高二的学生,被我拉过来一起庆祝,她胆子小,不许随便开玩笑,就当给我个面子。”
林枫在一旁不依不饶:“大家都听见了吧,要开就开时阳的玩笑,今天社长与民同乐!”说完他直接把两个人推了进去,反手关上了包厢的门。
一群年轻人的聚会肯定是热热闹闹的,事实也是如此,林枫扯着嗓子喊了一声:“Music!时阳唱歌!”马上就有人开了音乐。
摇滚歌曲带着极强的节奏感,混杂着开可乐时气流冲出的“砰”的一声,环绕在包厢的每一个角落,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跟着音乐扭动身体。
时阳俯下身跟晓可说让她找个沙发坐下来,自己唱完就会过去。说完他走到播放器旁边,拿起话筒问:“各位,想听什么?”
“不知道!”
“唱你最拿手的!”
“你唱什么我们听什么!”
“那就随便听听吧,毕竟我擅长画画不擅长唱歌。”时阳说着低下头滑动歌曲列表,随便选了一首自己之前听过的歌曲。
《寻》
“我在人海之中寻寻觅觅只为找到你,
找到曾经那份属于你我共同的回忆,
我看太阳升起又落下,
候鸟归来又远去,
冰山积雪化了又积生生不息,
而你在哪里。”
时阳一边唱,一边环视着周围的人,再看见晓可的时候目光停顿了一下。晓可显然很激动,她微张着嘴,眼里流露出来的悲伤汇成泪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又被她很快憋了回去。时阳忽然想起来在学校的时候晓可一直挂在嘴边的话。
“我终于找到你了。“
她究竟为什么会用“终于“这个词呢?
音节携着旋律一同跳动,时阳不再分神,专心盯着屏幕,把这首歌唱完。
“待到花开四季时,我会找到你。“
一首不算燃的歌搭配时阳的嗓音,听起来都有一番韵味,尤其是时阳在歌曲结束的时候,在伴奏还未收尾的时候,陈述了一遍歌词的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的话语仿佛带着某些让人安定的魔力,听见的人会不自觉地选择去相信。
“我会找到你。“
时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重复最后一句话,或许是受晓可的影响,或许是受最近一直会出现的梦境影响,他忽然觉得这首歌能够带动他心底隐晦的情绪,这种情绪控制了他的神经中枢,让他不自觉地跟着感觉走,去重复那句仿佛带有某种特殊意义的歌词。
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在剧烈跳动,这让他呼吸有些急促。一曲罢,他放下话筒,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跳,朝着晓可走过去。他之前说过唱完歌回去找她,他一向信守承诺,但是现在已经不是这个因素在主导他的行为了。时阳有一种强烈的,想要呆在晓可身边的感受,虽然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来得突然且莫名其妙,但是时阳并不想去抵触它,因为它发自内心深处。
它可能是心脏前主人的记忆和情感,掺杂着不易觉察的遗憾,正在这个时刻喷涌而出。
时阳坐到了晓可旁边,把话筒给了林枫,朝着欢呼的众人笑了笑,拿起桌前的饮料喝了一口,随后又给晓可倒了一杯。
晓可接过,说了声“谢谢“。
时阳双腿交叠靠在沙发上,他侧过头看向晓可,轻声说道:“晓可,为什么刚刚你会很激动?这首歌对你来说有什么特殊意义吗?或者说,你感同身受吗?”
晓可一愣,她没想到时阳会这么直截了当地问出来。她握了握手里的杯子,盯着杯中晃动的液体,缓缓问道:“时阳,有没有人曾经对你不辞而别过?或者说,你有没有小时候玩得很好长大之后却联系不上的朋友?“
“小时候玩得很好?”时阳扯了扯嘴角,并没有打算隐瞒,他说,“没有,我小时候心脏不好,常驻地是医院,很少有小朋友会愿意和我玩,因为那时候我身上经常带有医院特有得消毒水的味道。”
“可以说,我小时候是没有朋友的。”
晓可明显很吃惊,甚至有些着急,她立马说道:“不可能啊,难道是忘记了吗?明明那幅画上就是……”她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收了声,又瞥了时阳一眼。
时阳本来也没打算从她这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笑着换了一个话题,问:“那你呢,你有没有这样的朋友?”
“有的。”晓可说,“小时候有个男孩跟我生活在同一个大院里,我们两个还有其他小朋友经常会在一起玩,院子旁边是个小花园,里面种的都是同一种花,我们两个都非常喜欢。后来因为一些家庭原因,我要离开那个院子了,他说来送我,还给我准备了礼物,叫我走的那天在小花园旁边等他。”
“我等了很久也没有的等到他,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几年之后我在回去,发现那个地方已经变了样,小花园被建设成了一个很大的公园,之前住在院子里的人也都走了,只有几位老人还在看守着大院。”
“之后我一直都在找他。”
“那你找到他了吗?”时阳侧过身,认真地注视着晓可,问道。
“好像有,也好像没有,我并不确定。”晓可笑笑,看向时阳,“就是因为那个小花园种的是薰衣草,所以我看见你的画才会那么激动,实在是太像了。”晓可语气轻松,“要不是你说你小时候经常在医院,我都以为我找到人了呢。”
时阳却没有笑,他觉得这不应该是巧合,晓可的一系列反应也不像她说出来的那么轻松。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正在时阳的脑海里生根发芽,他不确定,等他想去抓住这个念头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也抓不住。
时阳的处事风格就是顺其自然,既然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都想不通,他干脆就放下了这个念头。这时候林枫也唱完了,他提议大家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谁输了就要接受惩罚。
众人自然是同意。
游戏规则很简单,一群人抓扑克牌,牌数最大算赢家,牌数最小算输,如果两个人或者几个人抽到了相同的牌,那么就有输的人重新比一轮,决定最后受惩罚的人。
时阳向来运气不错,结果一上手就抽了个最小的。
“……”时阳摊牌,笑道:“真心话。”
赢家是班上的一位女同学,她问:“有没有女朋友?”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朝时阳看了过来,包括晓可。时阳明显看见了众人眼里八卦的神色,真是丝毫不掩饰地在自己和晓可之间看来看去。
他耸肩,撇撇嘴说:“单身狗没有女朋友。”
“那有没有喜欢的人?”
时阳笑,把牌扔到桌上,开始洗牌,说道:“这是第二个问题了哦,一轮只能提问一次,如果第二局我还输了,你们再提问这个也不迟。”
“嘁。”林枫翻了个白眼,说了一声“腹黑,想得倒是美”。
还真被时阳给说对了,第二轮输得依然是他。他揉揉太阳穴,说:“这一局我选大冒险。”
“哦——”赢家林枫意味深长地一笑,笑得时阳有点儿毛骨悚然,下一秒他就听见林枫说:“那时阳你给这里好感度最高地女孩子敬杯酒,哦不,饮料吧。”
“好!”
“林枫好样的哈哈哈哈,正合我心意。”
时阳坐着没动,笑问:“认真的吗?”
林枫得意道:“当然。”
时阳拿起一个空杯子,倒了一杯饮料,跟林枫说:“风水轮流转,出来混是要还的。”
“你林大爷什么时候怕过这些,快点……”
话音未落,就看见时阳把倒好的饮料递给了身边同样看热闹的晓可,笑容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发现的狡黠,说:“晓可,给个面子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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