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河旁走过,看见一块美丽的石头。
我沿着小河,希望找到更大的石头。
小河从我身旁流过,带走了春花秋月。
我走到小河尽头,看见漫漫黄沙一片。
旌旗昭昭,北风涛涛,战马萧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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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为江心秋月白?
说的不是剑,说的枪,说的是长枪犹如那月光般洁白,来来往往,横竖一枪,是为江心秋月白。
到后来,江心秋月白却成了剑术之名,可拿得起剑的都能自称剑客,刚放下锄头的农夫拿起剑来也敢自称剑客。
等到江心再无秋月,秋月再无皎洁,一柄剑蒙上了灰尘,一名剑客废掉了善使宝剑的手臂,等到冷夜吹起冬风,吹凝了这浩浩荡荡的大好江河。
剑之道,到底没了杀伐之心,却成了壮士之物。
农夫拿起锄头,不敢称士兵,提着镰刀,不敢为刀客,那一夜冬风便是刀客。
昔日,天下第一刀胡不归与刀客皇甫遥决斗于十万大山之中,刀光之间,被砍断的树木如同杂草一般,两人来来去去,酣战不知多少回合,直到月上柳梢头,恰如黄昏于山岳之肩上,蜀江横于剑阁之下,大浪滔天,畏途巉岩不可攀,而那刀光恰如蜀江之中一点明月,灼眼十万大山之间,夺目剑阁数万飞鸟之下,人言谓之,是为江心秋月白。
那一夜,胡不归以一招江心秋月白,传授皇甫遥无上刀法,大功成,长笑三声,挥刀自绝于世,问谁人记?昔有前朝蜀中刀客胡不归,衣袂翩翩,皎皎如月,敢问天下不平事,谁知胡人闻声胆寒!
而如今,刀客少矣,游侠儿觉宝剑自傲,士大夫尝地位尊享,世人问刀者,杀伐人也,亡命之徒,军阵之士,狼犬之爪,屠夫之位,卑贱之人。
而世人早已忘却,刀之刃,一往无前,大开大合,是为烈士之道,乱世有豪侠,盛世皆为犬,昔日一代豪杰之刀,皆为盛世太平之犬。
皇甫遥曾问师父胡不归,刀客,何以为自持。
胡不归曰:上斩天地不平事,下斩心猿不称意。
皇甫遥自问,不如,不配,不敬,不孝。
不如胡不归之胸心,不配胡不归之刀术,不敢胡不归之担当,不孝胡不归之厚望。
不知何时,他以亡命徒之身,一无所有之人,一跃成为国公之首,三朝元老,开国功臣,位极人臣。
他非常珍惜这一切,从一个担惊受怕,苟且偷生之徒,成为现在老妻傍身,爱女高嫁,家财万贯之人。
可他更怕死了,他怕自己失去身上所有的丝绸玉佩,怕失去家里雕栏画栋之宅院,生怕自己又过上那些担惊受怕的日子,尤其是赵元战死之后。
他的内心变得更加谨慎,更加忐忑了。
犹记当时,太祖皇帝在金銮之上,紧握他的手,一字一句的说道:大明皇权,锦衣为王,刀中至尊,血战八方,先灭东瀛,再屠南洋,阻我天威,格杀勿论。
那日他骄傲极了,站在金銮之下,身披御赐飞鱼服,身背镶金千机匣,腰挎赤红绣春刀。
那一夜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到后来,一切都变了模样。
他那位成为皇帝的大哥,一日日的老去,而双眼却一日日的锐利起来,先立东厂,剥锦衣卫独断之权,再收昭狱,绝锦衣卫威慑百官之意,那时,他甚至有些羡慕远在西北的赵元,手握三十万大军,割据一方,即使独自为政陛下也不能怎样。
而他,永远没有他的六弟那种胆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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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去世之时,便是太子登基之日,他身为开国老臣,理应亲自前往祭拜,那时,已成新皇的朱允炆,拉着他的手,驱散身旁任何之人,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父皇临终之时,曾在我耳边说了几句话。”
“我不懂,想请二伯父帮我看看,到底是什么意思。”
“臣......臣愚钝,恐不能解出先皇之意,况且,此乃先皇与陛下之语,臣子岂能妄加猜测......”
“二伯父就不要见外了,你是看着朕长大的。”
“要是朝中那些大臣们这么说,我也不会强求。”
看着你长大的,你都自称朕了。
皇甫遥不再推脱,而是只好低首倾听。
“父皇跟我说:他从小河旁走过,看见一块美丽的石头。”
“他沿着小河,希望找到更大的石头。”
“小河从他身旁流过,带走了春花秋月。”
“他走到小河尽头,看见漫漫黄沙一片。”
“旌旗昭昭,北风涛涛,战马萧萧。”
念罢,朱允炆整理好祭服,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茶。
“大哥哎........”
皇甫遥苍老般的叹息声回荡在烛光闪烁的大殿之中。
“二伯父.....可是明白了些什么?”
大哥哎........你活了一辈子......成了皇上,却还是担惊受怕的死了.....
老六哎.......你怎么能让一名帝王,怕你怕到死啊.......你知不知啊.....
“倒是大哥粗俗了一辈子....到头来才觉得还有几分文采.....”
皇甫遥轻声说道。
“........”
朱允炆食指轻扣着茶杯,他眯着眼睛,沉默了一会儿。
“父皇本就文采斐然,没想到,二伯父与父皇兄弟这么多年,居然也不知道。”
“.......”
也不知道吗。
“臣.....惶恐。”
“别!朕就是这么一说,玩笑话罢了。”
“其实朕刚刚登基,还需要二伯父帮朕维持朝中稳定才是啊。”
“今日找伯父前来,主要是想将昭狱之权归还于锦衣卫衙门。”
“这.......”
“皇甫遥谢过陛下.......”
你要是拒绝了,你就贪得无厌,你就好像老六一样,只不过,不是漫漫黄沙一片,而是飞鱼绣春,大明为王。
“伯父年老,还是先行回去歇息吧。”
“朕还需伯父为朕掌控朝野呢。”
“臣.....谢陛下。”
抬头便走,却看见一只官靴藏于偏殿屏风之后。
身形臃肿,双臂似竹竿一般,却是干瘦之人藏于宽大官袍之间。
这时,皇甫遥才知道那一声“也”指的是谁。
大哥哎!你的儿子比你强!
不知是哭是笑,都为鸦雀无声,大步向前,身影凌乱于烛光灯火之间。
昔日胡不归,坐于剑阁栈道之上。
饮一壶酒,登一座山。
却说,蜀中十万大山,一辈子都登不完。
皇甫遥望着金銮殿外暗沉的天空,一步一步走在朱红宫墙之间,方知胡不归当日之语。
十万大山,一辈子都登不完。
而他面前一座山,他连登都不敢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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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何人?!
两名巡夜的校尉倏地瞧见灯笼下的一抹人影,惊得顿时就拔出了佩刀。
“是我。”
“谁?你是何人?!”
一名年轻的校尉被这苍老的一嗓子吓得差点连刀都拿不稳。
“我操.....”
另一名校尉连忙给了他一拳,然后恭敬的说道:“见过国公爷!”
“.......见......见过国公爷!”
“国公爷.....晚上宵禁....不许私自外出......”
“我找陛下,有急事,你们巡你们的,不用管我。”
校尉瞅了一眼皇甫遥腰间的绣春刀,使劲眨了眨眼睛,连声道谢,拉着同伴连忙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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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人呐?”
两声娇喘,烛光后还映着美丽的身躯,身躯之上只浮着一层薄纱,显得更加妖媚。
不知是哪位宫女或者嫔妃,又在陛下的寝宫之中春风一度。
春风一度,良宵千金,千金对于洪厂公来说,还算不得什么钱。
所以陛下愤怒的吼叫声里,洪留雨将精钢短枪斜握在手中,不管身旁瑟瑟发抖的小内监们,
他像草原呼麦里独立于暴风雨中的将军,而不是热衷于钱财权力的大太监。
换汤不换药,他到底还是个窥探权力的大太监。
“陛下,是臣。”
洪留雨说着,将精钢短枪放在一旁,将手底下提着的刺客尸体扔到台阶上。
此时朱允炆正被衣着暴露的美人搀着手臂,推开屋门,正瞧见惨死的刺客在他脚下。
“啊!啊啊啊啊啊!”
朱允炆吓得尖叫了起来,他一个没站稳,连带搀扶他的美人一起栽到在地上。
“何人!何人!”
“陛下!今夜有刺客妄图刺杀康王殿下!”
“什么!什么!”
“妄图刺杀康王殿下!”
洪朱二人互相大吼着,声音震得四周小内监呲着牙。
“煜儿.....煜儿....煜儿如何?!”
朱允炆总算是恢复了点神志,他连忙站起身,大声问道。
“幸好有人舍命相抵,刺客已被臣尽数伏诛,康王殿下安然无恙。”
“......啊.......大好.....大好.....”
“既然无恙,洪厂公为何......”
说道一半,朱允炆赶紧吞下剩下的话:
“洪厂公可知刺客为何人,受何人指使?”
“刺客为黑罗刹之人,尚不知受谁指使。”
“那厂公为何不尽快去查?”
“对了....来人!”
“速召皇甫国公......”
“陛下!”
这时,洪留雨打断了皇帝的话。、
“臣一人足矣,不必劳烦皇甫国公!”
“臣请陛下赐臣执掌昭狱之权!”
“既然.....既然厂公有如此信心....那朕就赐厂公执掌昭狱。”
“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朱允炆浑浊的双眼瞪得很圆,他苍白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些凶狠之色。
只是,毕竟不如当年,鲜衣怒马。
却苍老成如此模样,一望便知再无太多寿命。
朱允炆装模作样的喊罢了,便搂着美人的腰缓缓往殿中走去,还顺手在美人高耸的**之上抓了一把。
“明日!早朝便先休了!”
洪留雨恰好要转身离去,闻言,他缓缓的转过身。
“臣,接旨。”
昔日英明神武,敏锐果决。今日沉迷女色,胡头昏脑。
命也,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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