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戏腔的调子一缕接着一缕,美人长袖轻掩红唇,一双丹凤眼尝满了不知道多少辛酸苦辣。
谁人不识玉姑姑?也不知玉姑姑年与几何就是当今太后也要给她几分面子。
谁人知晓玉姑姑?宫女嫔妃只知道叶落花开之时,御书房外那棵桃树下,总是想起悠然绵长的戏腔声。
这戏腔声唱了足足十四年,玉姑姑便在这御书房唱了十四年的戏腔。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间。”
天上人间,天上三十三重天,不及清风流水,烟火人间。
再柔媚的双眼,也掩盖不住眼角佳人老去的沧桑,刘红玉白衣胜雪,腰间系着一根艳红的长丝带,美的像那祸国殃民的褒姒一般。
可褒姒老去了,褒姒在烽火台上便老去了,刘红玉今年不知多少岁,岁岁年年在这深宫庭院中,看过了不知多少美人贵妃,尝过了不知多少山珍海味。
可她今年才唱出来了苍老的滋味,也是今年她才品出来一晌贪欢的滋味。
滋味长,她哭的越伤心。
“四姑姑....”
小朱煜艰难的睁着眼睛,他困得走起路来都晃晃悠悠的。
“四姑姑,我困了.....”
“殿下.....”
眼泪花了她艳红的眼妆,像是老死的鬼在最后告别人世间一般。
“四姑姑,我想回去睡觉......”
小朱煜拽着刘红玉的衣袖,整个人儿止不住的往她身上靠去。
“殿下,先别睡,再忍忍......”
刘红玉轻轻的拍了拍小朱煜的后背,看着小小的人儿困的站立不稳,她那颗满是疮孔的心直疼。
就像母亲抱着自己亲娃儿一样,刘红玉将朱煜抱在怀里,宽大的袖子将他完完全全都遮盖了起来。
“四姑姑.......”
朱煜只顾埋在刘红玉的胸口,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声。
他惊吓了一整天,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整个人儿都疲惫的不行。
也不知道陛下抽的哪门子疯,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不知道在刘红玉心中骂了多少遍,陛下居然让朱煜亲眼看着一个犯了事的贵人被活活杖毙在他面前,连血都溅到了他的脸上。
刘红玉看的那个心疼,她恨不得一掌直接拍死那个贵人,然后将朱煜的双眼遮住,再在他耳边讲着他最喜欢的奇闻怪事。
她巴不得朱煜开开心心的到成年,再找个理由让陛下给他封个闲散王爷,从此逍遥快活去.......
她也跟着他,看着他逍遥快活去。
倏地,好似无端起了风一般,墙头的杂草短了一截。
刘红玉抱着朱煜的手又紧了些,朱煜不舒服的扭了扭身子,继续在她怀里酣睡着。
“.........”
“皇后啊.......”
两三声轻巧的脚步踏上了朱红色的墙头,而巡夜的十二卫兵整齐的脚步刚刚经过这块皇城里最偏僻的小院,好似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样,渐渐的走远了。
刘红玉静静的听着墙头稀稀疏疏的脚步声以及朱煜沉沉的呼噜声,两粒灌满了铅的玲珑骰子却早已捏在了手里。
就等风起,就等十二卫兵脚步声彻底的消失在这三宫六院之内。
就等漫天圆月刺穿黑云刹那,剑出鞘。
剑出鞘,听风声。
借着五丈如玉月光,好似流星一般。
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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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红枣莲子粥好了。”
老嬷嬷端着温热的粥,就等着卧榻之上慵懒而华贵的人儿一声。
“罢了......先放在一边吧......”
皇后虽然极力压抑住心中的焦躁,字里行间还是让阅历甚深的老嬷嬷尝到了点滋味。
“这粥,娘娘要是不喝便凉了,太医说,凉了便没有那药效了。”
“.......唉,给我吧。”
皇后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接过来碗,一小口一小口的喝了起来。
“其实.....娘娘不必担心,不管怎样,那个孽种今夜还是难逃一死。”
老嬷嬷看着皇后,小声的说道。
此刻空荡的大殿中,只有皇后与老嬷嬷两人,其余的宫女全被打发了出去。
今夜是皇后这一生中可谓是最重要的一夜。
今夜也是皇后这一生中最不可告人的一夜。
她今夜要那个孽种的命,她今夜一定要那个孽种的命。
“奴婢这次请来的杀手,可不是一般江湖上徒有虚名的小货色,而是......”
“而是实打实的好手......”
“若是.....真像你所说的那般......”
“那本宫.....就信你一回吧.....”
皇后轻声说道。
“娘娘,不是您信不信奴婢的事儿......而是这事儿,都是您自个儿一手操办的。”
“奴婢也只是...帮衬一下罢了.....”
这话听起来大逆不道,实在不像是一个老嬷嬷敢对皇后说的话,可是皇后偏偏一点都没生气,反而焦急的心里生出了点高兴的感觉。
是的,就是她一手策划的。
就像她当年一手策划那个妖精死于非命一般。
万丈悬崖啊......她连那个妖精的尸体都一刀一刀的剁碎了,每一块都喂了野狗。
可是这个妖精偏偏还留下了一个孽种!一个是不是皇家血脉都不清楚的孽种!
可陛下还偏偏就那么疼爱这个孽种!
陛下凭什么!凭什么!她才是他的正妻!哀王爷身上才流着真正的龙血!
可是......凭什么?
皇后越想越气,气的她突然狠狠的将青瓷碗摔碎在脚下的红地毯上。
红地毯上沾满了粘稠的粥,污了一片。
“娘娘!”
老嬷嬷见状,连忙低声说道。
“娘娘!收心!”
“切勿让人看见........”
皇后这才返过神来,原本狰狞的面孔又变得雍容华贵了起来。
“娘娘心里焦急奴婢清楚......可娘娘只需要在等一个晚上,便可再无后顾之忧了.....”
“到时候......太子之位必定是王爷的......”
“本宫知道......”
过了今夜.....太子之位就是她儿子的了.....
她的儿子,聪慧,博学,翩翩佳人,不论是六艺还是治国方略,都当属同辈之中佼佼者,年纪轻轻就已经能代管一城之事.......
“陛下的身子.....也快亏空的差不多了......这还要多谢安北侯....”
若不是安北侯那一夜血洗武桂文一族,惹得满朝文武人人自危,而这人人自危的恐慌之下,却是止不住的怒火。
那怒火烧啊烧.....到最后必定是她儿子最强大的助力。
纵使那个杂种身后有洪留雨那个太监......还有那个玉姑姑,区区一个太监一个宫女....又怎么能对抗这满朝大族世家文武百官?
而陛下......若不是安北侯那一夜激的他神志不宁,惊恐万分,怕是药效还得三四年才能到达现在这种成果......
真的......
“可是话说回来,那个玉姑姑到底是何许人也。”
皇后说道:
“又一次我前去拜见太后,居然看见她与太后同席而坐,太后似乎还有些敬重的样子.....”
“这个.....奴婢也不知道。”
“说来,奴婢当年刚刚进宫的时候,这位玉姑姑就已经在宫中了。”
“当年高祖皇帝迁都顺天府,身边除了太后之外,就只剩下这位玉姑姑一人。”
“还记得当年迁都之时,居然有前朝刺客妄图刺杀高祖皇帝,万幸没有得逞,可惜的是太后还是惊吓到了。”
“是啊.....太后的头痛就是那时烙下的病根,这么多年都治不好。”
皇后说道。
“想必是当年这位玉姑姑护住了太后罢,才使得太后对她敬重几分。”老嬷嬷说道
“.....那.....那这位玉姑姑岂不是一位高手?!”
皇后想到这里,惊得又差点喊了出声。
“娘娘!”
“.......”
“娘娘放心......当年的刺客不过七品左右的实力,纯属飞蛾扑火,而奴婢所请来的黑罗刹杀手,最差的都有四品上的实力,纵使那玉姑姑会几下武艺,这六名四品上高手怕是她也护不住那个孽种的命了。”
“......”
“可怜陛下想来想去.....就只能依靠这个老宫女了......”
“......是啊,当初我还怕陛下将那个孽种送到洪留雨这个太监的东厂去,那样可就太棘手了.....”
“若是真的将那孽种送到洪厂公府上,就不是如今三十万两白银的事儿了....”
“那怕不是得请黑罗刹亲自出手.....”说道这里,老嬷嬷一脸后怕;“也就只有黑罗刹才有可能与洪厂公这位大宗师一战。”
“这....这黑罗刹.....江湖上很出名吗?”皇后问道
“出名?”说道这里,老嬷嬷笑了。
“娘娘,黑罗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杀手组织,只是这个组织的头领都叫黑罗刹罢了......”
“至于出不出名.......”
“娘娘,一般人听过黑罗刹这三个字之后,都不敢提了。”
“那你还说?”
“奴婢?”
老嬷嬷说到这里,她搓了搓褶皱的双手。
“奴婢当年,也曾经是黑罗刹杀手之一。”
“只是因为当年老爷救了奴婢一命,奴婢才入了相府,只为报答老爷的恩情罢了。”
“奴婢当年的身价,也是有个一万两的。”
说到这儿,老嬷嬷原本弯曲的腰直了起来,她昏花的双眼中仿佛又生满了杀气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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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风声!
风紧!
六把剑同时出鞘的声音几乎撕碎了夜晚的微风,而六把剑的寒光几乎将刘红玉全身都埋没了起来!
六道黑漆漆的人影像盯上猎物的猎鹰一般,猛地从墙头坠下,漆黑的剑身直直的刺向刘红玉怀中的朱煜!
“.......”
刘红玉沉默不言,手中早已捏着的玲珑骰子此时被夹在指尖,她轻轻一抬手,一颗骰子正正好好砸在刺来最快的那柄剑刃上!
这批杀手不像是皇后之前派来的连十二卫兵都能察觉的到的杂鱼,这六个杀手都是实打实的高手!
杀意最浓的那个,应该已经到了二品下的境界.......
然而一息之间,刘红玉已经看透了这六位刺客每个人的底细,还有他们六位之间最小的,也是最大的破绽!
出剑的速度并不一般快!最快的那位出剑与贴近他的那位刺客出剑的速度正好相差一息之隔!
而这一息之隔,却给了刘红玉最大的把握......
只见她探手一指,一枚骰子直直的奔向那位出剑最快的刺客,沉重的骰子饱含着刘红玉掌中内力,如同铁锤一般重重的锤在刺客刺出的剑上!
刺客突然受此重击,却收剑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漆黑的剑刃朝着身旁同伴的心脏刺去!
而此时第二枚骰子出手,直奔那位刺客的额头!
倏地,风停了,四名刺客全部都空了剑,而那位出剑最快的刺客却将剑刃刺入理他最近的刺客的胸膛,他本人则被一枚骰子直接打穿了脑袋。
刘红玉不知何时与刺客们拉开了十步开外的距离,她怀抱着的朱煜依然在酣睡。
“他俩中的一个,应该是你们之间最强的那个人吧。”
刘红玉看着不远处仅剩的四名刺客,她轻声说道。
“不管你们是谁,走吧,你们不是我的对手。”
“不要为了点钱,平白无故的搭上自己的命,即使是杀手的命也一样值得珍惜。”
“.......”
刺客们没有答话,他们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不走吗?”
“看你们的剑,应该是黑罗刹的杀手吧。”
刘红玉轻声说道。
“罢了.....既然你们不走......”
说到这儿,她便不再说话,而是将怀抱着的朱煜轻轻的先放在地上,然后褪下外衣,垫在他的背后。
“那我就送你们上路吧。”
说罢,刘红玉从长袖中拔出一把镌刻着金蛇样式的短剑。
“对了.....”
“在下姓刘,名红玉。”
“既然你们已经决定不走了,也要知道是死在谁的手上。”
刘红玉轻声说道。
“.......”
“掌......掌中乾坤,刘红玉?!”
其中一位刺客有些磕巴的说道。
“知道就好。”
说罢,她将握着短剑的左手全都缩在宽大的袖子里。
刺客们突然瞪大了双眼,他们感觉到一股几乎能压垮他们脊梁骨的气息不知何时却将他们周身都包围了起来!
“这就是......大宗师吗?”
“.......”
刘红玉没有回答,她轻舒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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