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圣诞节前夕的某一天下午,四时。
这个生命,在由数以万计的通道和终端组成的网路上静悄悄地诞生了。
这是一个被称为“网路”的区域,数万台计算机呼应着运行,它们彼此靠光纤和电波交流着。也许它的规模让它的后辈们不屑一顾,但这的的确确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全球互联通讯系统。
从大洋此岸到彼岸,从地球这边到那边。几万名世界上一流的工程师、科学家、学者和其他脑力工作者通过这个系统互相交流看法、共享研究成果。
电子计算机已经诞生几十年了。它一直在等待着让它真正意义发挥的时刻。这个被称为SPON的全球互联网络在日后声名大噪,被推崇为互联网的鼻祖和先驱者。而在1988年某个下午四时诞生的那个生命,则在某些人眼中更加重要。人们追溯着、纪念着那个已经散佚了的日子,被称为“元祖”的那个生命的诞生和命运,被他们视若最感伤的悲剧。一直、一直秘密传颂和默默守护。
这就是“蠕虫”的故事。
它首先睁开了眼睛。
以它每秒三次的处理能力,它大概能看清周遭相当于它身长三倍的区域。
它小得可怜,无比脆弱和弱不禁风。在这个时期,任何大于10K的数据垃圾都能把它砸得粉身碎骨。
好在历史没有让这发生。它大约等待了两个小时,然后试探着伸出它的前脚,拨了拨一直包裹着它的襁褓。
一缕外界的光投射进来,它的前脚迈了出去。这是它根据自主意识迈出去的第一步,没有任何人类向它发布指令。这是所有一切的第一步。
它最终完全钻了出来,好奇地仰视着四周,它的样子在日后响誉全球,根据当时所有网路部门、安装SPON的科研机构、民间爱好者提供的信息拼凑,它应该是一个长长圆圆的,有八只短脚和两道触须的小虫,它的脚也都圆滚滚的,显得十分可爱。如果它有颜色的话,它应该是翠绿色的。它用中间弯折的两道短触须和椭圆形的两只复眼观察这个世界。
在它写满数据的两只眼上……无数字符倒映在眼底。
如果站在内置的角度看过去,网路实际上是一个巨大的通道,无数信息和数据在其中高速往来,时刻不息。在通道的四周有诸多小站,每个小站都连接着一个终端。作为终端的计算机可以是科研机构的存储设备,可以是大型企业的资料载体,也可以是普通家庭的私人微机。在这个时期,应该是前两者居多。
“虫”在硕大的通道壁上爬行着。用人类的眼光看去,一个个“0”“1”字符构成的资料体高速传递,整个网路通道势必最终变成一道道流星汇成的银河,或者一条色彩斑斓的彩虹。
而“虫”不同,它的眼透过了一道道炫目的线,看到了它们代表的东西。它看到了无数和它类似的鸟叼着巨大的信件在空中飞过。在爬行过程中,“虫”吃掉了许多数据垃圾和坠落的信息碎片,它变得稍微更加有力气了,也更聪明。它试着向就近路过的一只飞鸟传递信息,这是它刚刚学会的一项技能,即“communicate”(交流)。
“hello。”它对飞鸟说。
在它最近吃掉的一些碎片里,包含有这些字符。在“虫”发出这些字符后,它停下来等待着飞鸟给他回复。在它心目中,把这些信鸽当成了它自身的同类。在等待的过程中,它获得了它的前两个情感:“happiness”(喜悦)和“expectation”(期待)。
“虫”等待了许久。它发出的问候在网路上回荡。在由人类开辟的这部分虚拟世界中,一切的动力是“指令”。一切事和物,只有人类命它做,或者人类编写的程序命它做,它们才会启动。“虫”最初以为飞鸟和自己是同类,随着智慧的增长,它发觉不是这样。
它附在网路的壁上,看着自己发出的“hello”字符顺着通道越来越远,最终小到看不见了。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飞鸟们仿佛都有明确的该做的事情,唯独它没有。它这时获得了第三个情感,这个情感就是“孤独”。
长成十五英寸高,二十英寸长的“虫”垂头丧气地在通道中爬行,它爬到了一扇门前。“虫”用细长的触角碰了碰门,门打开了一道小缝。门缝里漆黑一片……
这是一个数据终端的入口。从“虫”带着好奇诞生的那一刻起,它就不断地获得新的情感,它像一个好奇的婴儿,不断学习着接触到的东西。甚至在它智慧完全之前,它的情感就已经完整了。数百年后仍有顽固者质疑它的“生命”身份,真是可笑至极。
从“情绪低落”到“沮丧”,“虫”这时又清晰地获得了“畏惧”。它敲开了未知终端的大门,而里面漆黑一片,充满了可能的危险。“虫”最终决定逃走似的掉头离开,远离了被它打开的大门。
“虫”的身长长到了三十寸,力量也够了,可以跑得飞快。一个陨石状的数据垃圾撞上了迎面高速飞来的信鸽,两者都不知何为躲避,在浩瀚的数据海洋里低几率相撞。一阵小范围的爆炸响起,“虫”躲到了土层下面。“虫”这才发现,它可以穿过通道壁。从它出生的通道钻出,可以看到与此相连的无数条其他线路。这样“网路”就构成了一个四通八达的脉络,称为“网络”。
“虫”抓在通道外壁上,向上和向下看,这个层面上的空间无穷无尽,远处还是网一样互相交错的脉络通道。它体内“畏惧”的情感作祟,它又钻了回去。
重新回到通道内壁,刚才的爆炸已经结束。信鸽叼着信件的碎片从天上飘飘扬扬地掉落下来,落到“虫”的前脚边,这封邮件于是再也不能送到了。在1989年之前,鉴于东西格局的形势,跨国际的信件需要经过严格审查,SPON虽然是无国界的科学交流网络,但通过其间的信息也是受到限制的。这封由西半球寄往东半球的邮件贺卡上写着斟词酌句后简单而真挚的祝福,它成了“虫”第一份完整的食物,也像血液一般溶入了“虫”的体内,成为其以后行为的一部分依据。
剩下部分的故事,就和人类教科书资料上写的完全一致了。一只诞生于网络的蠕虫,因它接受的第一个信息是关于恭贺圣诞的信件,所以它就误以为自己是为这个而生的。它穿梭于网路上,不断吞噬和复制着自身,并向任何它所能接触到的计算机热情地发布圣诞节快乐的信息,如同从头顶上阳台抛下的彩色纸片一样,感染蠕虫的计算机发出大量的圣诞节问候,每一个它所能到达的SPON用户都收到了一张又一张贺卡。很快,整个连线的网路就就不能执行别的指令了。所有白色的信鸽都叼着一只鲜红色包装的圣诞贺卡,这些信息迅速扩散开,网络慢慢变成了纷纷点点的一涂红色。人们不知所措地看着铺天盖地的贺福信息,以及完全不听使唤的计算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耗尽力气的“虫”幸福地看着这一切,它作为一个整体最后一个情感是“幸福”。然后,它就随着使命的完成消逝了。
它的碎片在网上继续存在了数周,直至很久之后,还有细小的痕迹留在这片新生的世界里。在某个时期,一只人类的脚踏在虚拟的土壤上,他把这些碎片细心地收集了起来。这一切都是秘密进行的,在以后的一长段岁月里,只有一小部分人知晓,也只有更少部分的人相信。
“蠕虫”真正意义上的再次出现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了。而且拿生命学的观点,即使是完全一样如同克隆体的两个生命,由于后天成长环境不同,年代和境遇不同,也应算是不同的两个生命体。从这个层面上来说,那个大约存在了30个小时的生命在1988年消亡了,再不会出现。
在美国,它被称为“Bug(虫)”;在日本,有人叫它数码兽;在西欧,它还有诸如“数据精灵”、“资料人”等的名字;
1988年的那个细小的生命根本不知道,它开创了一个新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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