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王孙始终认为人类的智慧可以由硅板和电路复制出来。他2012年毕业于内地某知名理工大学之后，曾短暂地加入了同窗兼好友何少卿开办的游戏公司一段时间，而后他选择了继续出国深造。
十年之后他已经成为全世界在人工智能和神经外科领域首屈一指的专家。除了那句标志性的口头禅“你是一头驴”外，李王孙为人十分张扬，但对待研究十分严谨。早年丧偶的他终身未再娶，在做出了一系列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杰出作品之后，他于2030年死于一场实验事故。终年四十三岁，无子嗣。
本来应该是这样。
“李王孙死的那次实验你在场吗。”总裁问。
“在，是我给他拉开的电闸。”王庭年回答。
“我记得死了很多人。”
“三十四个。在当时并不过关的技术条件下，很多贸然尝试脑干直连的用户成了植物人，有超过两百人。多亏了李王孙老师留下的责任书，将实验的所有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我们这些负责管理设备的人才没有被起诉和判刑。”
王庭年看了看总裁，继续说道，“当年很多人觉得，人类的科技已经发展到了如日中天的高度，科幻作品中所展现的时代可以到来了。在各个领域，例如载人航天、深潜、生物、信息和基因技术等都有许多人开始大胆尝试。但一系列惨重的事故将人们拉回了现实。”
总裁摇摇头说，“这也不该是你放弃了高级研究员和大学讲师的身份，成为一名普通程序员的原因，你本该有更重的担子可担。”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老板。个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位置。我放下的担子，自会有合适的人重新担起。”
“但是李王孙留下的担子，或者说烂摊子，却至今无人能收拾。”
“不，我有一种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Archon游戏世界。
方家卫的“探险者”所指挥的人类舰队已经扫清了周边的大部分星系，在3月的最后一天下午，再次逼近了盘踞着邪恶黑龙的星球——The Dark Side。与上一次自杀性的突袭相比，牺牲大批舰只作为诱饵，以保证越来越少的前锋部队勇往直前的战术不再适用了。这回方家卫采取了稳扎稳打，轮番上阵的打法，在无法补充减员的情况下以最小的损失移动着阵线。
说来也怪，在现实中迷迷糊糊、诸事不顺的方家卫到了游戏里便如鱼得水，变得头脑清晰、沉着冷静，这不能不说是一个悲剧啊。
“这种小心翼翼的感觉，让我想起了美好的开荒时代。不对，应该比那时更加激情，我开始喜欢这新版本了。”
城堡的上方出现一大片低沉的黑云，方家卫在通讯频道里叮嘱道，“一会儿1团先上，剩下人照预定线路包抄。总之要小心，我们无法复活重来，一定要注意保护自己……”
说话间，黑云的形状起了变化，双翼、尾巴、爪子……一头巨大的黑龙在黑云中现身了，而且这只个头非常之大，几乎相当于一颗小行星，比之前他们遇到过的最大的黑龙还有大上几十倍不止。
“我X，那是什么！”
“不会吧，又出这种犯规的招数？”
“它好像要攻击了！这么远的距离？”
方家卫见势不妙，大声下命令，“立即撤退，这个距离不安全了！”话音刚落，一道闪电自巨龙口中打出，这一击就结果了数十艘人类舰船。
“撤退！快撤退！爬升高度，离开大气圈！……”
在“撤退”的呼喊声中，人类舰队在巨龙不断的闪电之下仓皇溃退，留下无数坠毁和悬浮的残骸；
城堡上方，黑暗巨龙的咆哮震耳欲聋；“你们根本无法胜过我，再过二十年也一样！”
“它会说话！真酷耶。”
“笨蛋，快飞，别回头！”
“……这怎么可能。”
“是的。”王庭年说，“老师生前一直在研究如何把人的记忆转移到电子芯片上，最后在自己身上做试验，也是因为试验结果无法间接验证……”
“真是荒唐。”总裁说，“以为把记忆存储下来，人就可以获得永生不死了么，生命难道是那么简单的东西吗？”
“也许我们该直接去问他。”
方家卫整顿舰队，花了数个小时后卷土重来。
“五团把力场打开，所有人别超过力场边界，这BOSS的超远程攻击杀伤力十足。六团和七团到位了发信号，这回咱们一鼓作气……”方家卫扭头看见周婷婷已经在床上睡着了，溜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进被窝，掖好被子，又回到电脑前带上头盔继续说完刚才的话，“……一鼓作气，一次成功！”
方家卫这才注意到身旁站了一只类似大猩猩的物种，这是水瓶座β4行星上的一种智慧生物，属于限量版稀有角色。旁边人议论纷纷，“这是谁的角色啊，好有个性。”方家卫惊讶得合不拢嘴，“你，你是……”
大猩猩超越机械士兵的阵线，走到了黑暗巨龙的面前。
“喂，你做什么，危险啊！”
“不要擅自脱离阵型！”
大猩猩朝着黑云笼罩的天空大喊道，“是你吧，李王孙！你根本就没死吧？你骗了我多少年哪！”
巨龙缓缓从云中伸出头颅，“是你，你可算来了，让我好等！”
【王庭年密语：居然真能对话，太不可思议了！】
巨龙将脑袋伸近大猩猩，“嗯，你，有没有看过我的那个作品？就是那个，精密到能够掌控整个城市的程序，你觉得怎么样？”
【王庭年密语：他的思维，还停留在二十年前，那场实验之前的状态。】
“我知道，在我第一次看见公主的时候，我就明白了。它的样子、声音、谈话的习惯，抚头发的动作，都和她一模一样。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自从她走后，你再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人死不能复生，就连你也一样。”
“狗屁！”巨龙咆哮着，鼻孔里发出呼隆声，“为了你那无聊的理想，你居然可以弃她于不顾，甚至连最后一程，都没能来陪她。我不能理解，到底是什么可以让你做出如此残酷的事！”
大猩猩表情凝重地说，“人类是渺小的，任何情感都是短暂的，而人的一生，必须完成自己的使命。“
巨龙愤怒使得星球表面震动起来，“你就是，一头驴！我听够了，你那扯淡的逻辑，你给我——滚！！”
后方的人类阵线中，玩家们议论着；
“它们在说些什么，好像很高深的样子。”
“那人到底是谁呀？”
这时巨龙张开大口，白光在口中汇集，铺天盖地的闪电之下，大猩猩化为了灰烬。
“防御！力场张开！这是机会，六团七团跟进，其他人，突击！”
机械军团一拥而上，枪炮轰鸣着……
摘下全息头盔，总裁久久地沉默着。王庭年没去打扰他。他听说过，总裁早年跟李王孙是同窗挚友，而李王孙的妻子，则是两人共同的亲密朋友。总裁的前妻是前议长的女儿，真正的千金大小姐。他能在当年获得至关重要的提案及选票，这位大小姐功不可没。这么多年过去了，其中的故事，也许只有当事人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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