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星羽坐在教室里，扫视了一下班内的学生，却并未发现纪晓宁与剑寂崖两人的身影。这节课是专业必修课，他俩既然没来，应该是被学校的人叫过去了吧？
吸血鬼的事作为一项禁忌，学校肯定会大力调查，更何况昨天出现了尸鬼，当是咸鱼时在现场的两人肯定会被拉过去详细地盘查。自己和雪零落由于没被发现的缘故，倒是省去了这些麻烦事。
说起来，当时雪零落难道是知道校长那些人在场才让自己不要轻举妄动的吗？星羽心想，或许确实如此吧，虽然自己无所谓，万一雪零落被那三个人发现的话，近距离观察或许能认出她的身份也说不定。
此外，昨晚在路上闹得动静那么大，今天看样子并没有别的学生知道，或许跟校长口中的“封阵”有关。
回想起昨晚赵重阳挥出的浩荡剑气，星羽不禁深吸了口气。在距离那么远的情况下还能使出威力如此巨大的一招，不知是不是他的全力一击。化气境的实力，听上去只比锻骨期高上一层，没想到差别这么大，简直太离谱了。一级之差，前者泯然众矣，后者上天入地。
不知道自己得修炼几辈子才能达到这种程度。感受着自身丹田内薄弱的内力，星羽突然有些泄气，这种感觉在学习文字知识时可从没感受到过。或许那些羡慕学霸的学渣心里就是这个样子吧？
实验楼五楼，雪无痕像往常一样来到自己的实验室前， 看到门上印着的鞋印，他不禁皱了下眉头。推门而入，一个白发少女正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已经等待了许久一样。
“好久不见，我亲爱的表妹。”见到少女的面孔，雪无痕脸上并未露出任何惊讶的样子，反而平和地一笑，与雪零落平时的微笑竟有几分相似。
“好久不见，表哥。”雪零落轻声说道。
“你不去上课，做你班的模范代表，怎么跑到我这来了？”雪无痕缓步走至一旁像往常一样摆弄着各式器材，并无任何拘束的样子。“说起来，你能找到这里，应该是星羽师弟告诉你的吧？”
“他的事暂且不提，前段时间咬人的传言和昨天的尸鬼是不是你弄的？”雪零落紧紧地看着他问道。
“哦？昨天的那东西你见到了啊。无所谓，想必学校也已经收拾干净了吧？”闻言，雪无痕只是轻轻一笑，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
“为什么要这么做，伤害无辜的学生不说，学校用不了多久就会调查到你头上，你接下来该怎么办？”雪零落一愣，再度质问道。
“调查就调查吧，昨天只是有点小失误，接下来不会再出任何差错了。”雪无痕取出几瓶药剂来回地捣弄着，似乎在配制着什么。“话说，表妹你现在果然很亲近人类啊，仅仅杀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就因此斥责你的表哥么？明明自己的双手早已沾满了人类的血液？”
“我只是担心你冒失的行为会招致祸患。”脸色猛地一变，雪零落似是回想起了什么事，缓缓地低下了头，眼神顿时黯淡了许多，说话的语气也不显得那么强硬了。
“无需担心，这是我的事，对你没有任何影响。况且，他们查不到我的。我的研究离成功没多远了，说起来，这一切还得感谢那个星羽师弟啊。”
“他怎么了，你为什么要盯上他？”闻言，雪零落一惊，再度抬起头问道。
“真是神奇，平时高冷的白发女神居然也会有这般焦急慌乱的样子。看来你真的很关心他啊。”看了看雪零落的表情，雪无痕将针筒再度扎进了一瓶试剂中。
“别担心，只是对他的血液很好奇，就像当初的你一样。而且……”雪无痕盯着逐渐吸满的针筒道，“他确实是个很特殊的人，若不是遇到他，或许我的研究很可能就这样永远止步。”
“你的研究，还是当年那个吗？”雪零落问道。
“当然，这么多年我可是始终如一地在这方面苦心研究，一点都没变哦？”别有深意地看了少女一眼，被他的目光注视着，雪零落感到内心一阵强烈的不适。
“很令我意外，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当年说过的话，我还以为，你早已将同伴忘到九霄云外了呢。”雪无痕冷笑道，似乎有一丝讽刺的意味，而雪零落低着头一言不发，看不见她此时是何种表情。
“我的梦想，起初是让吸血鬼与人类和平共处，后来发现只要吸血鬼还会吸血，这个梦想就根本不可能实现。因此，我几近放弃。不过不久我又发现关键的一点，吸血鬼对他们人类真正的威胁并不在于自身，而是在于尸鬼这个奇怪的产物。”雪无痕说道。
“吸血鬼维持自身生命只需吸食少许血液足以，对人类的负担实际上小得可怜。只是由于尸鬼塑造的灾难与观念才让人类对我们如此惧怕。要想没有这种东西很简单，吸血鬼只需不往人体注入血液就不会产生尸鬼。要做到这一点简直再简单不过，毕竟没有任何理由往人体内注血，我起初是这么想的。”
“可是我发现我又错了，那些老家伙总是想着占据人类的一切，视自己为高居他们之上的神明，而不是融入他们，超越他们，为此还发动了那场愚蠢的战争！明明以自身更久的寿命，更高的智力，用不了多久就能复制人类近来短短数百年才高速发展的科技，将其重现并超越，到时还不是世间随他们去征服，却偏偏在那个时间点作出如此愚蠢的决策！”说到这里，雪无痕的情绪似乎变得有些激动。
“那场战争的后果你我都清楚得很，我也懒得说了。受了那么长时间的罪，我终于明白了自己的使命所在。我要杜绝尸鬼这种怪物的存在，我要让吸血鬼的血液无法改变普通人的体质，我的研究，就是为此而存在的。”
“那你昨天为何……”想起昨天出现的尸鬼，雪零落问道。
“实验总是伴随着实验体，你应该也清楚。”雪无痕缓缓说道，“说实话，要让作为吸血鬼的自己融入低等的人类之中，我也很不情愿，当初本可在北国自在地生活，但现在已经没得选择。”
“这个实验成功的关键就在于星羽的血液。你应该也知道，他是这么多年以来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血液不会被吸血鬼侵蚀的人，只要用其少量血液进行研发，就能制作出相当于疫苗一样的东西。接种这种疫苗的人，就会像星羽一样，即使被注入吸血鬼的血液，也不会变成尸鬼。”
“我本来是这么想的。”语气一转，雪无痕的面色沉了下来，“但我果然还是太高看人类了，他们的身体实在是太脆弱了。脆弱到接受不了一点异样的东西，不止是吸血鬼的血液，连星羽的也是一样，因此昨天的实验体才会失败。”说罢，雪无痕的表情突然变得亢奋起来。
“但这难不倒我，既然无法改变人类，那改变自身就好了。只需要让吸血鬼的血液失去那种该死的特性，这样再怎么注入人体也完全不用担心了，人类也无法再根据血液来鉴定区分吸血鬼，而最终的研究成果，就是它！”说罢，雪无痕举起手中的针筒，一下子扎进了自己的脖子之中。
“你！”雪零落大惊，没想到他居然把自己当作实验体，简直疯了。担心雪无痕会有什么危险，她正要冲向前去，却发现雪无痕的气息正在急剧地发生着变化。
“这是……”雪零落惊讶地自语道，她能感觉得到，雪无痕身上那种只有吸血鬼之间能互相感受到的气息正在飞速地消失。没过几秒，他的气息已经与一个普通人再无半点差别。
“看来……实验成功了呢。”头上渗出许多冷汗，雪无痕逐渐咧开了嘴，下一刻，张狂的大笑声响彻在这层楼中。楼层内的其他正在实验的学生被这声大笑吓了一跳，但随即也只得无奈地继续着自己的研究。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见过，只能说投身科学的人总会有那么几个情绪异常的疯子。
“简直完美。”张开嘴，尖锐的獠牙随着他的意念从口中逐渐显露出来。摸了摸着两颗利齿，雪无痕合上嘴，微笑地看着雪零落，表情如沐春风，看上去非常得意。
“现在，你的表哥已经不再是人类的天敌，虽然依旧是吸血鬼，但已不能让人变为尸鬼，人类也无法通过任何手段来证明我是吸血鬼了，除非我主动把这两颗牙露给他们看。”
看着眼前自信无比的雪无痕，雪零落心中也是极为震惊。他确实做到了，实现了那个很久以来他本人一直想实现的梦想。今后只要在吸血的时候不被发现，其他时间无论怎样调查也不会被怀疑了。她能感受得到，雪无痕体内的血液感觉上已经和普通人没有了差异，甚至勾起了自己的一点食欲。
“只要将这个东西给其他同伴注射，他们也会和我一样，光明正大地和人类相处，顾虑几乎不复存在。”雪无痕说道，虽然面色平静，但还是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激动。
“恭喜表哥。”雪零落开心地微笑道。看着她的微笑，雪无痕突然一愣，这个笑容没有一点虚假的意味，完全是由衷地自内心发出的，就像多年前的那时候一样。见到雪零落这个样子，他的内心突然有些复杂。
“看来，你果然变了不少呢……”雪无痕缓缓说道，脚步却朝着室外走去。
“不过，应该是往好的方面变化吧……等我再配些新的疫苗你也注射吧。其他的事我会好好解决的，你不必牵挂了。”似是轻叹了一声，雪无痕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只留下实验室内雪零落一个人独自呆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啪。”清脆的微弱声音响起，似是水滴掉落在地板上。雪零落抬起头，其眼中的泪水却如泄堤一般再也止不住，纷纷洒落而下。
“呜……”想试着擦拭泪水，却发现越擦越多，雪零落总是忍不住捂住眼睛放声哭泣起来，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平静，却似乎有一件如巨石般始终压在心底的事情终于得以释怀一般，哭声没有丝毫的掩饰与收敛，听起来极其惹人心疼。其他实验室的学生听到哭声纷纷赶至门前，只看到一个白发的少女跪坐在地上，似是没有注意到周围环境的变化一般，继续自顾自地哭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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