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光起先照耀在星陨森的边界,但逐渐地远去了,像是不愿被这里的血腥沾染,污秽到自己圣洁的光芒。
“无趣!”
戴着白色龙首面具的白精灵男子冷哼一声,从珍兽的尸体中抽出了自己的佩剑,血光萦绕着剑身,煞是诡异。
将剑放到鼻边,轻轻嗅闻着,一会儿后,白精灵男子被面具遮掩的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差不多了。”
“为龙帝降临的祭品已准备妥当,这次行动万无一失。”
“无论是星陨氏族还是那位湖之守护者,都不可能阻止我们从圣兽手中夺走星之冠。”
说着,龙首面具的眼眸处闪过了几丝血色的光芒。
这十几天来,他带领着手下的拜龙教徒大肆屠杀森林的珍兽精怪,除了要激怒那头一直隐居在星陨湖中寸步不离的圣兽外,也是为了给自己的龙眼符文准备充足的鲜血作为祭品——无论是稀有的珍兽亦或是天地孕育的精怪,它们的心头血都是最好的宝物,作为祭品而言,甚至比英雄的血液更加完美。
其实,对付一个并未掌控挽星之弓奥索米纳斯的湖之守护者,他原本不需要如此忌惮的,但不知为何,自从进入星陨森后,白精灵男子总是会感觉到一股阴云笼罩在自己的心头,每每让他心惊肉跳,不得安逸。
虽然不确定这种感觉到底是真的预兆还是空穴来风,但白精灵男子还是为此准备了预防的措施。这次行动对于教会来说十分重要,星之冠不容有失,假如他失败而没能得到星之冠的话,教会就只能去银戒学院争夺月之冠了,到时一定会付出更惨重的代价。更关键的是,一旦参与了争夺月之冠的争斗,就代表教会将正式作为一个势力出现在大陆诸多势力的眼中,而不再像之前一样,只是一股隐藏在历史里的暗流。
黑暗中的毒蛇令人恐惧,但走到明面上的猛虎却只会激起人们的反抗心理,对于需要隐藏自己的教会来说,提前走上台面,显然得不偿失。
红龙那家伙已经失败过一次,为此还搭上了自己的性命以及赤龙帝奥瑞克索尔的魂炎,给教会带来了极大的损失,自己绝不能像那家伙一样大意,必须对任何可能出现的情况都予以防备。
不过,应该没问题了。
给予龙帝的鲜血已经被龙眼符文吸收,一旦自己有需要,龙骸中的那个古老的灵魂便会破开生与死的界限,为自己也为教会的大计战斗。那是比赤龙帝奥瑞克索尔更强大的存在,他没有理由会失败。
命运注定好了,圣兽将死去,森林将动荡,教会将得到星之冠,并从到来的动荡中攫取利益壮大自身。
藏在面具下,白精灵男子的笑容上扬,显得有些猖狂,不过没有人看得见。
他收剑回鞘,冷漠地看了一眼地上鲜血横流的尸体,对身后的教徒吩咐道:“那位湖之守护者,也差不多该下起决心来讨伐我们了。”
“这很好,她想解决我们,我们也想解决她。”
“星陨氏族不会帮她,森林的眷属也不会帮她,因为她是湖之守护者,一个可悲可怜的中立者。没有外部的阻拦,想杀死她很容易。只要她一死,那头圣兽就一定会离开星陨湖;只要圣兽离开星陨湖,它就一定会死,而我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所以,现在我们所要做的,只是隐藏在黑暗中等待而已。”
“她一定会找到这里的。”
说罢,男子抬头,看了一眼地平线逐渐远去的极光,不屑地嗤笑道:“马上就让你消失。”
“碍眼的东西!”
* * *
“快!唐宁!快点!”
骑在巨鹰的背上,夜风狂猛地吹袭而来,少女的长发在黑暗里飘散,裸露在外的肌肤感到一阵阵刀刮般的痛楚,但她却毫不在意,只是一个劲地催促:“再快点、追上那道极光!”
“唳!!!”
巨鹰唐宁长啼一声,回应克蓝希朵的要求,振动庞然的双翼,使出浑身的力气向遥远地平线上的极光飞翔,但速度却并没有快上多少——因为原本就是最快的速度了,再快的话,就超出了生命的极限。
克蓝希朵心中无比焦虑,她脑海中有一根线在不停地跳动,线很细很脆弱,仿佛下一刻就会绷断,这让她感到十分紧张。
不知何时,少女解下了背后的纯白长弓,紧紧地抓在手中,长弓的弓身上镶嵌着七颗钻石,每一颗都有克蓝希朵的拳头那么大,但却黯淡无光,仿佛蒙着厚厚的尘埃。
唯有得到挽星之弓承认的人才能点亮这七颗钻石,获得无上强大的力量,可惜那个人不是克蓝希朵。
起码现在还不是。
唐宁擦着一颗古树的树冠掠过,极光依旧遥远,仿佛永远也追不上。
忽然,少女的瞳孔猛地收缩,她猛地一抓唐宁的羽毛:“停下!”
唐宁很听话,哪怕克蓝希朵的要求很不合理,但它依旧硬生生地将高速飞行中的身子刹住,并且还调整了一下姿势,让那股巨大的反冲力只作用在它身上,而没有影响到克蓝希朵分毫。
夜风带走了唐宁几根羽毛,从少女脸庞擦过,匕首般的羽毛在少女脸上划出了浅浅的血痕,但少女没有在意,而是紧紧地蹙起了眉头:她嗅到了血腥味,而且很浓郁,对方似乎刚死去不久。
“唐宁,你待在这。”
克蓝希朵低声嘱咐了一句,随后从唐宁身上一跃而下,轻巧地落在了古树的枝干上。
夜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少女小心翼翼地在树林间纵跃穿行,动作很轻,怕惊动了什么。
最后,她终于来到了血腥味传来的地方,然后,呆住了。
远方极光还很清晰,梦幻迷离,令人心醉,但眼前,却有一个美丽的生命,永远地消亡在极光之中。
那是忒勒斯的尸体,颓然无力地倒在树林间,一个巨大的伤口洞穿了它的躯体,透过那个伤口,克蓝希朵看不到心脏的存在。
少女的身躯开始颤抖,因为愤怒。
忒勒斯是一种类蛇的珍兽,它长角,双鳍,银须,姿态优雅。与一般的蛇类不同,忒勒斯拥有修长的身躯,一般可达七八米,在它的身躯表面覆盖着一种特殊的鳞片,鳞片本身并没有颜色,但却能反射四周环境的光,从而呈现出不同的色彩。当忒勒斯被阳光照耀时,鳞片便是金色;当它沐浴月光时,鳞片便是银色;而当它行走于七色的极光之中时,鳞片也会随之反射出七种不同的光芒,梦幻迷离,美丽得足以令所有人沉醉。
传说,因德海姆神界的光芒被金宫顶端那面镜子反射到中界,形成了第一缕极光之时,忒勒斯从其中走了出来,身披七彩的纱衣,用自己跨越了种族的美丽,征服了当时目睹这一幕的人们,因为这个缘故,它又被人们冠以“极光精灵”的美誉,一直都是艺术家们的宠儿。
近百年来,野外的忒勒斯一直在被盗猎者捕杀,或者被豢养在狭小的池塘中,或者剥下鳞片制成工艺品送入贵族的府邸……下场凄惨。因为这个,野外的忒勒斯数量锐减,并大都变得警惕,不愿意轻易出现在世人面前。据银戒学院学者们的考察估计,这片大陆上还存活的野生忒勒斯,数量大概不会超过一千,大部分生活在罕为人知的山川湖泊,少部分则隐藏在广袤的森林里,借助辽阔的土地遮掩自己的行迹。
月咏森与星陨森,便是忒勒斯隐居的最佳选择。
一年前,克蓝希朵花费一个月的时间巡视星陨森,在圣兽的帮助下,于森林深处一片湖泊之中发现了几头成年的忒勒斯。这种美丽稀有的珍兽的出现让她很兴奋也很激动,在此后巡视森林时,她经常会关注这几头忒勒斯的行迹,希望对方能好好在星陨森扎根生活,繁衍出更多的后代。这个消息她甚至连城议会都没有通知,生怕对方惊动了这些珍兽平静的生活。
可没想到,极光到来之时,诞生于极光之中的精灵,却如此悲伤而无助地逝去了,它的双眸如此黯淡,看不出丝毫的神采,透过那双眼眸,克蓝希朵看到的是质问:你不是湖之守护者吗?你不是代圣兽巡视森林维持平衡吗?你不是奉圣兽之命保护珍兽精怪们的正常生存吗?
为何,为何你信誓旦旦说要做到的事情,一件也没能做到?
你……真的是湖之守护者吗?
“抱歉……”
少女抱着自己的弓,低着头,不敢直视那双黯淡的眼眸,只敢不停地低声念道:“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
可是,道歉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唳!”
风声呼啸而过,唐宁的声音骤然传到耳中,下一刻,神骏的巨鹰从身旁掠了过去,它在半途便探出巨爪,朝着一片灌木丛抓去。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一个身披黑袍鬼鬼祟祟的身影被唐宁的爪子死死扼住带上了高空。下一刻高空上便传来了唐宁愤怒的叫声,不过一两秒的功夫,那个黑袍的身影便从天上坠了下来,重重地摔倒在地面上,衣衫破烂,身上也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血开始流淌,血腥味弥漫在少女鼻边,唐宁一声啼叫,将克蓝希朵彻底惊醒。
少女愕然回神,意识到敌人并未远去,他们还潜伏在四周!
于是,她不假思索,举起挽星之弓奥索米纳斯,低喝了一声:
“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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