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未时末刻
地点:北帛郊外
“紫苑!你等等我啊!”
“紫弦,别飞得那么磨蹭,如果再不快点找到这次异变的发起者,那么整个蓬莱都会危在旦夕的!”
紫苑与紫弦踏足在来往北帛的路上。虽然她两是姐妹,但从打扮中确是丝毫看不出。
紫弦身着蓝白长衣,料白而缎青,一尺二寸宽敞的袖锻上愣是多出一截缎带飘飘在空,在紫弦行走地挥手抬足间打出一道道波浪。那像是绫锻一般的缎带能垂在紫弦的脚踝上,这服饰若要做些行事也颇为不便,若不穿个习惯,只会觉得碍手碍脚,即便那条蓝绫锻不小心打了个结将手脚给缠住,也不会觉得稀奇。
而紫苑穿着一身淡而幽紫的诃子,这乍一看认为是哪家大小姐的普通打扮却被那披在肩头素身避羞的罗纱裙给惹了眼。为什么要这么说?只是那薄纱上刻画着三个圈,圈里有好些个图章,并写着崎岖蜿蜒如是地龙的文字。在那罗纱裙的右下角有个显眼的“刹”字,这让不知者甚是好奇,知道者当要退避九丈。
紫弦不耐热,在这烈阳下就爱出汗,就算因为高速飞行而惹来的风也压抑不住。
紫弦心里有些小别扭。起初紫苑叫她一同去探查异变时她就推三阻四,这让紫苑认为她身体是不是不舒服。
但紫弦并没就此说谎,于是被紫苑给拉了出来。
“哪有紫苑你说得这么严重啊,再说就算我们联手未必能把你师……”
由于高速飞行所迎面而来的风阻碍了紫弦是声音,说道一半时,紫弦戛然而止了。
差一些就说漏了嘴,紫弦真想打自己一嘴巴子。
“紫弦你刚才说什么?风太大我没听清!”
庆幸的是要靠着吼出来才能让对方听清自己说了什么,所以紫苑根本不知道紫弦前一句所说的。
这让紫弦舒缓了一口气,她大声回应道:“没什么!我们抓紧赶路吧!”
告诉紫苑这场异变就是她的尊师百莲华发起的,这让紫弦根本说不出口。她完全不知道告诉紫苑之后,紫苑会怎样去面对。身上流着同样血液的她俩虽然师承异门,但两者都相互尊重对方的师尊。
或许将真相告诉紫苑的话,就会如同自己刚得知消息时那样,打心底去不肯承认。那种自欺欺人的感情会让自己认为别人说的一定是假话,他们在欺骗,在诬陷。
要问紫弦是怎么知道的,那是喜欢告嘴而总是以自己老哥为中心的宋翊告密的。因为紫弦是宋钰的关门弟子,所以宋翊就抱着一副告诉她也无妨的态度。
当紫弦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好似一道晴天霹雳打在她头顶。紫弦不能全相信宋翊的话,但对方是自己的师叔,又不能去反驳,所以她只好下山去收集一些情报与证据。
随后就发生了紫弦对崇小虎实行挠痒痒刑罚的逼供。
说实在的,紫弦此刻心里都有些忐忑不安。她知道纸包不住火,所以她只期盼着紫苑别做出什么傻事,她也期盼百莲华师父不要弄出什么出格的事。
紫苑!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个世界的,去往一个安宁,不再四处奔波,没有危险的世界。紫弦握紧了她那秀气的拳头,这是她发自内心的想法。即便对不起师父与养育过自己的人,她也要保护紫苑并给紫苑带来安宁。
当紫弦还沉溺在这份想法时,一阵微光在她们的下空闪烁而过,随后浓厚的妖气从她们的正下方焕发而出。
她们向下俯视,下方正是北帛。
妖怪进入人类的村落并不是什么罕事,特别是一种叫做翳的妖怪,她们总是与人类有所往来,并且天生有着人类的姿态。若不是翳这一种族的妖怪总是用着一条深色纱布蒙住双眼,那么根本无法令人察觉到她们不是人类。
当然,除了翳这种妖怪之外,还有着其他妖怪喜欢光临人类的村落,城镇以及大型城池中的领土。但那些与人来往的妖怪从不会做出伤害人类之内的出格事,更别说在人类的村庄肆意地散发妖气。
“紫弦,你嗅到了吗?”紫苑将两手平抬在胸前,她闭上双眼,似在冥想。随一道微光在两手手心泛过,光聚成了型,那型是不完整的棍状。残缺的棍状光芒渐渐地伴着长棍的形状完整之后就黯淡了下来。
“嗯!姐姐。那是股异变的气息。”紫弦微闭着双眼,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她嗅到那不光是异变的气味,还有着乐趣的味道
紫弦知道这股妖气不是百莲华的,她动用她那银色的脑细胞思索了下。或许紫苑误以为这场“地震”与天空中出现“裂痕”的异变就是下方那个妖怪发起的,紫弦是这么猜想的。紫弦的猜想是因为她从紫苑身上见到了紫苑少有的认真与激动。
紫苑刚准备向下空加速冲去,却被人拉住了手腕。
紫苑看向身后的紫弦,见到紫弦摇了摇头,“等一下,妖气在移动。”
“可是,现在不去的话……跑了怎么办?”
“跑不了!”紫弦很有自信地说,“它没有察觉到我们,所以不会跑的。如果现在下去的话,就算开启灵封也会波及到其他人不是吗?我们等等吧,等它走出北帛。”
紫弦说完时,她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把细软长剑。
“那个……”紫苑一手拿着方才所幻化出的魔杖,一手放在唇边,她抿着食指很疑惑地问道,“紫弦怎么知道它要离开北帛啊!”
“那是自然,它行动的路线是向北帛南方移动,那里又没有驿馆也没有商铺食店,只有卖牲畜和马的牙行,难不成它还去买匹马骑,买几头牲畜回去养?”
紫苑赞成地点了点头,“北帛我不常来往,既然紫弦熟悉的话,那就听紫弦的安排吧。”
※※※
陈炫明失落地跟随在允凤身后。这北帛若说大,也就步行半个钟头就能绕遍,若说小,相比较那些个小村子简直天壤之别。但这小似村庄,大似城镇的地,往里打听了收集情报的,开店的,人流聚集较多的地,却根本没人见过陈炫明所描述的一行人。
陈炫明反思是不是自己不太会口述。到也难怪,他见着人便问:“请问有没有见过一群穿着和我一样怪异的人啊,有男有女,个子和我差不多的一群人。”别人听他口音就知道是外地来的,但陈炫明这么问,却被那些人都用着一种看逗比的眼神对待。
尚若不说出其他特征,光凭服饰来打听人,那可就真是海底捞针了。
于是当整个北帛都被他们三人绕了一遍时,允凤见到陈炫明那颓废的模样,她搭上前去安慰着说:“别灰心,如若他们真不在北帛的话,咱陪你去雾霾之泊找找。”
随后允凤看向崇小虎。自允凤与百莲华两人去千橘林交涉之后,回来时就觉得崇小虎孤言寡语,这可一点也不像她的性格。一路上吵闹得最厉害的便是她,然而突然不闹腾也不说话的崇小虎让允凤觉得是不是她在自己离开之后的那段时间里干了坏事。
“你要跟着去吗?”允凤对崇小虎并无多大好感,特别是此刻的崇小虎给人一种心里有鬼的感觉。
崇小虎摇了摇头,她一手捂住胸口,表现得极其不自然,“不……不了,吾辈陪你们走到南门外就行了。”
“咱说啊……”允凤那狐疑的眼神仔细地打量着崇小虎,“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啊。”
“谁……谁说的!”
她一激动,抬开了捂住胸前的手,然后听到“砰——”的一声轻响,一本紫皮薄书就掉了下来。
允凤坏笑着将那本书捡了起来,她拍了拍掉地上时给沾染的尘土,然后呢喃念叨着这本只有筷子那么厚的书的书名,“使魔刻印术?”
当允凤再看向崇小虎时,能见到崇小虎那睁大得跟夜明珠一样的两眼。惊慌失措的崇小虎立马伸手去夺回那本书,却被允凤两手往身后一藏,给躲着了。
“哇——你胆子不小啊!百莲华的书你也敢偷,你就不怕她怒火攻心,在整个蓬莱追杀你啊!”
“还给吾辈,那是吾辈的书!”
崇小虎冲上前去,抱着允凤,挥着小爪子想要夺取允凤藏在身后的书。可是允凤两手灵活地将书左躲右藏,崇小虎连摸都摸不到。
咳咳……好像有个人被晾在了一旁。
陈炫明对她们两的打闹已经习以为常了,虽然闹腾的动静有些大,虽然崇小虎那尖锐的嗓音有些刺耳,但是偶尔有这温馨的一幕让陈炫明低沉的心情舒缓了许多。
“允凤!把书还给她吧!”
“哦!”允凤见陈炫明一手挠着耳朵,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好啊,书给你!”
又是一记抛空,允凤将书向上空用力抛去,纸张展开被气流撕扯得“哧——啦”作响。崇小虎立即松开抱住允凤的双手,仰头看向上方,生怕那本载有魔法的书本消失了。
然后……
“啪!”地一声响,书本落下来时没有掉在崇小虎摊开的两手心上,而是恨恨地摔在了她的脸上。
“啊——痛!”
“噗——!”允凤捂着嘴,劲量忍住笑声。
“唔……允凤姐!吾辈察觉你很是爱欺负人呐!”
揉着额头与鼻头的崇小虎声载幽怨地说。
“哪……哪有?咱可是个正直的人。”
允凤挑起眉头,藏匿不住笑意却又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对崇小虎说道。
“行了,也不闹了。时间不早,咱还要陪炫明去雾霾之泊。你若是要走的话,就现在赶紧离开吧,不然等百莲华察觉到书少一本的时候,你可就死定了。”
“知道了,那吾辈就不送你们了!”
说完,崇小虎手握着魔导书,向北帛的南方跑去。
“允凤,这样真的好吗?”
“什么好不好的?”
“她偷了那个魔法师的书,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啊!”
允凤耸了耸肩,“谁知道呢?看她运气咯。”
这个话题并没有继续下去,陈炫明还没有闲到去讨论崇小虎之后会发生怎样事情的程度。
他开始有些担心,如果找不到大伙该怎么办。然而他的担心并不是毫无根据的,从一开始他就只是单方面地想着去寻找失踪的大伙,然后他从未考虑过应该怎样去寻找更为效率,也没有想过大伙是否会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情。不,后者而已,他有想过。但因为期盼着大家平安无事,所以就自欺欺人的潜意识认为能够找到大家。
反过来说就是,即便大伙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他也不愿去承认。这里是另一个世界,不是落入原始森林也不是落入荒无人烟的孤岛,这里不光要面对食物与水的缺乏,还有时而出没的妖怪。
走出南门时,能见到一条十字路口,左手边那条道是之前来往北帛时走的道路。那条道上的行程十分漫长,让陈炫明不愿在去体验。
而面前笔直走去的这条道则是直往雾霾之泊的道路,至于右手边这条,允凤并未给陈炫明介绍,或许也是通往某个村落的道路吧。
就在二人刚走到十字路口中心时,由上空中传来两声轻呵。
“灵封——紫苑所解!”
“灵封——紫弦所解!”
允凤听到这两声时,察觉到不好。她将陈炫明往身后一拉,让陈炫明避在自己身后。
只听到声音却不见人,这让允凤并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但还是谨慎为妙。
一瞬间,由灵封展开所带来的天地变化尽现眼前。
果然是冲着咱来的,但会是谁来找咱的麻烦呢?允凤想着,却不曾记得认识过姓紫的人。
灵封的展开,只有施展者与被施展对象才能进入灵封之中。而灵封之外的人,是看不到灵封里的景象。在他们眼中,灵封是透明的,包括身处灵封之中的人也是透明的。这由灵子构成的结界似乎将空间隔开。除了个别家伙的灵封比较特别之外,例如百莲华的灵封结界甚至能将灵封空间外的时间停止。
因为允凤能清晰见到这灵封里的景象,所以才敢断言对方的目标是自己。
但是……这灵封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固有结界!”允凤惊呼道。
她的惊讶并不是毫无根据的。曾与青崎交手时,青崎就展开过一次固有结界,但那却是灵封技的固有结界,而这次的固有结界竟然是展开灵封之后就形成的。
这是允凤自己都无法办到的,似乎百莲华的灵封虽然能停止灵封空间之外的时间,却也不能直接展开固有结界。
苍穹之上,所见星宿铺盖漫天;黄土之上,能望两仪旋转奥妙。上空是那漆黑一片,闪烁在高空遥不可及之处的是由天枢到摇光构成的星盏。大地哪儿见什么岔路、野草,只能见到一个巨大的两仪在缓慢运转着,那两仪发出诡异的光芒,淡白而泛幽青的光足矣将两仪四周点亮。
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让陈炫明愣愣地站着一动不动,他给慌了神。
“紫弦,那个妖怪居然穿着玉清宫的衣服,而且她身边怎么还有个人类啊?”
“可恶!居然敢打我玉清宫的招牌!那个人类应该是妖怪抓的票子。我们切勿轻举妄动,要是惹那妖怪撕票或是伤着那人可就不好了。”
“嗯!”
当紫弦紫苑还在商讨对策的时候,允凤已经心知肚明,这两个找麻烦的家伙一定不是什么两三回合就能摆平的。允凤抬头看向漂浮在天空上的两位少女,一个穿着玉清宫才有的服饰,另一个穿着诃子,看上去像是非官既富人家的女子。
难不成是这身衣服惹着祸了?该死的玉清宫!还有那该死的宋翊!
允凤提防着那两位少女可能会随时袭来的偷袭,她对着身后的陈炫明说;“炫明,你跑远一点,她们来着不善,但其中一人是玉清宫的,应该不会伤害你。”
怎么刚打过一场又要打!这是陈炫明压在心头想问的,但他也没愚蠢到这种地步。现状摆明了是对方找茬在先,即便允凤不出手,对方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于是陈炫明点头并带着有些不放心的语气说:“知道了,允凤你也要小心点!”
“嗯!”
允凤甜甜地一笑,站在允凤身后的陈炫明是完全看不到这份参夹着温馨的笑容的。
“上面的听着!你们要找咱的麻烦可以!但是别伤了那个普通人!”
允凤用了最大的声音说出这句话,就担心那两飞在空中的少女听不见。
当允凤喊话时,陈炫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去向一边跑开。
五十米、一百米、两百米、越远越好,只要不做允凤的绊脚石就行。
最终他气喘吁吁地回过身去看向那边时,除了对这灵封之景所展现出的美艳而由心发出惊叹之外,便是肉眼模糊能见允凤的身影,保持这样的距离,陈炫明舒了口气。
“那人类跑远了,这下我们就可以放开顾虑地好好热闹一下了。”
紫苑轻轻拍了下紫弦的银发小脑袋,“说什么呢!给我认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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