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病房内,一个少年正无声的注视着天花板上名为跳蛛的小昆虫发呆。在这近乎死寂的病房中,唯独有这个小家伙偶尔会游荡在少年的视野之内。
他的眼珠跟着小跳蛛移动着,但没过多久,就只得疲倦的紧闭起来。
少年今年十八岁出头,苍白的面色被各种大大小小的导管包围着,这让他宛如被蛛丝缠住的昆虫一般,挣扎都做不到,连基本的生理需求都需要导管辅助。
他知道自己快死了,从自己逐渐模糊的思维中就能感受出来。痛苦像是潮水般侵蚀着他的躯体,呼吸都变得压抑不少。很难受,但少年却硬是不想按急救铃让医生护士来救自己。
对于得了晚期败血症的病人来说,他这么些天早已受够折磨,迫不及待希望能快一点闭眼。
持续不断地痛苦早就让他麻木,在这种高压下,死亡反而算是种解脱。继续求助,也只会给别人添麻烦吧。
不知道为什么,少年倒是没什么悲伤或者害怕的感觉,感觉自己就像即将离开火车站的旅客一般。他会离开这个病房,然后去到什么非常特殊的地方。
前有死亡,但无谓。
……少年望着天花板,仿佛看到了索拉尔赞美太阳的姿势。脸颊僵硬的扯出抹笑容,接着眼睛一暗便彻底昏了过去。
急促的警铃声在整个病房中回荡着,心电图也开始迅速衰退。
走廊过道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鱼贯而入的大夫和护士将少年围了起来。
“这孩子不舒服!为什么不及时按铃?!“
“开始急救!“
……
迷茫之中,少年在黑暗中看到了一道熟悉的影子。
这是他唯一能看到的东西,一道微弱的火团,以及暗淡无光的螺旋剑插在火堆之上。
少年连滚带爬的在黑暗中向着那团火焰前进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胸口却激动地却如同打雷一般,哪怕是自己的回光返照,他也想死之前,看一眼那团火焰为止。
砰~随着星火飞溅,一道柔和的火焰在螺旋剑中升腾而出。
那股热度、以及那种让生命都为之欢呼雀跃的温柔,让少年都禁不住泪流满面。他自然清楚自己在那,这是篝火,黑暗之魂的象征之物,以及所有不死人的归宿。
少年敢肯定这一定是自己的幻想,但没想到他发达的幻想细胞竟然能容许自己临死前能在篝火旁暂歇,这实在是太美好了。他甚至能感觉自己那带着毒素的血液全部排出了体外,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逐渐重生。
他生前曾是黑魂的铁杆粉丝,历经千辛万苦找到篝火,那种满足感就同现在一样。
纵使生活让人绝望,疾病和痛苦如影随形。但黑魂这款电子游戏让绝望的少年撑了下来。
虽说黑魂可能只是虚拟世界,但其中所传达的讯息却给予了少年正视死亡的勇气。对于他来说,这款让很多人恼羞成怒的游戏反而让自己感觉到救赎,甚至一度让他有自己能活下来的错觉。
不过很可惜,就算是强大的精神能量也无法应付败血症晚期,该来的命终归没法躲掉。
自己就是那个现实中的不死人,该死之人却凭借着医疗设备不死。
至少已经奋斗过了,凭着意志跟病毒撑了很久,整天跟痛苦殊死搏斗。只可惜不能像被选中者那样,从北方不死院坚持到最初火炉,他就是个普通人,得了恶疾逐渐恶化,最终也只能无力回天。
此刻望着这温暖的篝火,少年抹了抹眼泪,终于还是最后,他能够在这里歇上一会儿。
“汝休息是否足够?不死人?如果差不多,就让我们开始吧……“
一段苍老的声音自篝火处响起,随着一道炸裂之声,安宁的篝火竟然炸开,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就将少年孱弱身躯推倒在地。
“巨大的头颅自篝火处缓缓升起,猩红色的眼眸紧紧盯着眼前满是震惊的少年。“呵呵呵呵~非常强大的意志力,该说是多年的磨炼呢?还是说生来如此?
对方说自己意志力强?这点的确没说错。少年理直气壮的想道。自己生前没少受苦,疼痛让他意识到生命的重量,也算是向周围人证明自己的骨气。
少年没有整天哭哭戚戚,大声哀嚎,他死也是满怀尊严的死,眼泪都没掉一滴。
安迪尔似乎看透少年内心所想,满意地点点头。
“你是……安迪尔?“他咽了口吐沫,勉强将这个名字说了出来。
安迪尔那足以让普通人恐惧的狰狞面容在少年眼神中满是疑点,对于这个深不可测之人,他非常意外。没想到安迪尔竟然会同自己对话。他会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呢?“欢迎来到地狱之类的”?
黑魂的世界观中,安迪尔是不认可传火正确性的,他对罗德兰诸神的意图满是质疑,同时也是整个黑魂史中距离真相最近的人类,或者说曾经的人类。
如今被称为“原罪学者“的安迪尔已经跨过生死轮回,成为了黑魂世界观中的推动者、贤者、以及超脱者。
这样的一个存在,会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呢?少年实在是想不明白,同时他也知道,这位可是出了名的灭火派,对于罗德兰传火维持世界的那套理论嗤之以鼻。
总而言之,他现在只希望安迪尔可以赶快消失,他想要自己温暖的篝火快点回来。他感觉回光返照已经差不多要结束了,为数不多的时间里,他想一个人静静。
安迪尔开口道:“吾名为安迪尔,曾经挑战因果,却未能成功,如今也只是位等待答案之人。“
等待答案?少年张开口想问,却一时间不知道问些什么。
黑魂的对话向来如此,尤其是这些大人物,话语总是玄之又玄,必须自己推测,看看能不能从他给出的信息中找到什么蛛丝马迹来。
少年迟疑的扣了扣后脑勺,回应道:“你等待的答案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话音刚落,安迪尔便发出一串意味深长的笑声,活像少年是个“一加一等于几“都不会算的小学生一样。
“呵呵呵~愚钝之人,汝连心中渴望之物都不了解吗?“安迪尔嘲笑。
少年愣住,若是说他心中渴望之物,那半个小时恐怕都说不完,他才十八岁,因为疾病的原因,还什么乐趣都没享受过。如果能让自己人生重来一次,他绝对不会过得像是上辈子那么窝囊,假如没有败血症的话,他明明能驾驭自己的身体,为今后的人生做点什么事情。
安迪尔道:“汝之渴望理所应当,只不过汝是背负诅咒之人,下一世或许会面临更大的苦难也说不定。你将承受不死游魂之苦,同时还必须承受原罪加身的诅咒。“
下一世当不死人?少年想到了自己手中操作蹩脚的不死人,顿时也打了个寒颤。
他操纵角色在黑魂中受的苦连数都数不清了,如果让自己活在黑魂的世界观中,可能这要承受的苦难估计还不如在病床上受苦呢,至少病情恶化后他还能死。但不死人可以说连死都是奢望。
而安迪尔所说的原罪,那便是封印不死人的黑暗之环,那是当初诸神给予人类的枷锁,反复死亡的不死人最终将失去所有神志,化作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游魂活尸。这两项诅咒加身,自己别想好过了。
“游魂啊,你希望打破诅咒吗?那么挑战试炼,正是游魂不得不为的使命,我将送你前往葛温刚刚离开罗德兰传火的时间段中。放弃一切的心智尽挫者,请跟随我的指引前行吧。“
雷想说些什么,但安迪尔的谈话已经结束了
“期待再次相会……“安迪尔自说自话着沉浸到无边黑暗之中。
温暖的火光再度重现,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眼看着篝火,这次雷却迟疑着不肯上前,残留的火焰黯淡燃烧,少年的内驱力和恐惧在大脑中疯狂厮杀着。
毫无疑问,触碰篝火他会被送到某个未知的地方,走上另一条他完全陌生的命运……
他的内驱力说,“是在这儿无边的黑暗中成为一个孤独的懦弱者?还是赌一赌触碰那团火焰?“
但走上去恐怕就要面临无尽的苦难,充斥利用和背叛……
最终少年咬了咬牙。自黑暗中狼狈爬起,将右手触碰到螺旋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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