萎缩。
彻底的缩小了。
嗯,我还能想。
流质的食物每天都缓慢的灌进我的胃里。
想要发泄苦恼的心情却无从解决。
终于,我被移动到了一个有人的隔间。
隔间。
那里只有一个人。
一个老人,很老很老,面如枯槁,瘦弱的手如同鸡爪。
“哟,这次进来的是年轻人啊。”
老人却很有精神的和护士们打招呼。
护士们一脸厌恶和嫌弃的看着他。
老人也不是很在意。
“年轻人,能说话吗?”老人看着走掉的护士,一直的看着门,问我。
“勉…强。”我试着从喉头挤出了这种非人的声音。
老人回头看着我,皱眉的表情在脸上浮现:“是什么奇怪的病?”
“……嗯。”
“无所谓了。”他指着房间的牌子:“这里是‘绝症’房哦。”
“每个被送到这里的,都是患上医学解决不了,意志也解决不了的病症。”
“世界有很多的不如意,不是每个都可以解决。”
老人很自如的做了一个摊手的动作。
“在你那张床上,我被送进来的时候,我的床友是一个爱吸烟的晚期肺癌,然后他很快的就死了。”
老人一边想一边说。
我们还要做很久的室友。
我不想说话,不,是不能说话。
很想回应他的话语,但没有办法。
所以我当个倾听者好了。
“然后这个地方就送进来了两个人。”
老人厌恶的摆摆头:“一个是患上了AIDS(艾滋病)的老色鬼。呵,那家伙,死有余辜。”
“还有一个患上了斯什么德什么摩的女孩,整天吵吵嚷嚷要回绑架和**了她整整2年的人的家里。”老人无奈的看着窗外:“现在的女人都这么不在意自己的?想我当时还年轻的时候,那些歌妓连身子都不肯给我看,早知道我就应该生在这个年代……”
他念念叨叨着,思维和说话的内容愈发的发散。
但是却很清晰,每一个曾经在这个房子里的房客好像都是他记忆里的珍宝。
他记得很清楚,清楚的,让人心疼。
他缓慢的叙述,偶尔对各种室友进行评价,他的人生,或许只剩下了这些。
我也会变成那样吗?
“年轻人,你知道我是谁吗?”
老人突然回头问道。
头动不了,我无法回答。
老人拿手捧着我的脸:“我曾经是这里的院长。”
“这个房间是我设计的,我曾经厌恶着这些病人,直到……”
“我也来到这里之后。”
老人无奈的叹气。
止不住的阴郁弥漫了房间。
没有惊讶和厌恶的我,想笑又笑不出来。
如果放到以前,假设我在这里,我一定也会这么做的。
利己主义者,呵。
愈发的感叹了人生。
我也老了。
老人久久的盯着我出神。
他或许是疯了。
所以才会这样子和我说这些事情。
“我今晚就要逃出去。”他突然说道。
喂,我们才刚刚当上室友。
“我要逃出这里。”
“我不能死在床榻上。”
“我的死法应该是狂奔,然后力竭而死,不应该被这些病所杀灭。”
他絮絮叨叨的说,我慢慢的听。
就这样到了黄昏。
我无从知道他是早已计划好了,还是看到我,才想的逃。
他就像一个蠢蛋一样,撑着孱弱的身躯,撞开了护士。
他突然的疯狂,就好像跟着我说过去的那个老人消失了一样。
他离开门之后,我就已经看不到了。
但我仿佛能感觉到,他步履蹒跚的冲着。
任何阻挡他的物事都被他撞开。
或许年轻的男人会臭骂他,但他不会停下。
或许车子会“哐嚓”的把他撞死,但他只要能动,他就在动。
他不会再回来了。
我现在代替了他。
数日后听说他死在了车子的碾压之下。
我心里涌出的,居然是庆幸。
他是所谓被称为癌症这种本质是肿瘤的病的患者。
他迟早是要死在世界上的。
或许那时他要赤身**的,但他很显然不想这样。
他,要带着自己穿了很久的衣服陪葬。
不是拘束,而是所谓体面的自由吗?
说到底,他也只是老人而已。
他不能改变,他不能做到什么其他的事。
死去,是他最好的选择。
这个房间今日来了两个人。
少有的增员。
两名男性,一位是染上了新型的未知名病毒的变体,一位是植物人。
染上了病毒的那位似乎对这里有什么不满的。
但他很快的想到了自己的处境,于是他妥协了。
这是聪明人的选择。
房间沉寂的气体似是不在流动。
他也如同老人一样,对着可能还会勉勉强强有所回应的我说话。
植物人一直没有醒来。
男子一直在说话,但他说着说着,就会痛哭。
他很想念自己的母亲。
他很想再吃一次汉堡。
他什么都行做,死之前还要再做很多的事。
曾经的梦想没有实现,就感染了不知道哪里来的病毒,被关在这里。
他的世界几乎要崩溃了。
哈,我也是呢。
我害了谁吗?
钱是我自己赚的,在这些年,我一个人都没杀过。
一样,他们一样找上门,克洛死去了,后来提希也死了。
我应不应该继续的活着,有时我会思考这个问题。
或许我为女儿起名的时候,还想着复仇,所以她才叫提希。
世界没有绝对的公平,相对的公平便不算公平。
在某一天的晚上,嗯,天知道是几点,他就从这里跳了下去。
这时我才知道,原来这里的窗户是为了使我们能自杀。
植物人也在一天早上失去了声息,虽然他本来就没有声息。
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我害怕了。
10天了,没有人来到这里。
没有。
我似乎呼吸困难了,似乎再也无法动弹了。
护士对我的态度越来越差,就好像
对那个老人一样。
我似乎成为了下位的替代品。
求求你,和我说话吧。
沉闷,这便是我每天的日常。
湿热的天气似乎堵住了我的喉咙。
它捂着我的嘴,我就要死在这里了。
像那个老人,像那个青年,像那个植物人。
不如老人,不如青年,不如植物人。
我要动,我想跑。
手指都无法动弹了。
求求你啊,世界。
你亏待了我那么多,我却连活下去复仇都做不到。
这番事情,且还不是因为你?
让我走动吧,让我活下去。
又或许满溢出的恐惧浸透了我。
活下去这个愿望盖住了我的头颅。
我终于在凌晨的时候,嘶吼出声:“我要活下去!”
似乎有着力量涌入我的身体。
但那是假的。
没有什么是意志就能打败的。
今日,我,被缢死在床上。
是吧?
“贫者,你就是咱的Master吗?”小女孩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
她说着很蹩脚的日语,话的内容还很奇怪。
但她现在是希望。
“救……我……”仿佛在空中看到了死。
啊,死。
你不要来找我。
我承载的是她们的愿望。
骨骼掰动的声响。
咔,咔咔,咔咔咔……
越来越大。
我抬头去看。
反应过来的,是我终于发现了,我能抬头。
我的身体舒展开来。
彻底的摆脱了死。
我坐直,试图看那个解决了连科学没能解决的病的仙人。
看到的一瞬间,我的脸僵住了。
彻彻底底的僵硬了。
她是从地狱里面爬出来了吗?
“提希!”强有力而短促的音节从我的嘴里冲出。
除了发色,其他地方简直一模一样。
啊,是我死去了,还是她回来了?
我试图做出掀开被子这个动作,但我已经几乎忘了这应该怎么做。
揽住她,不顾她奇异的脸色。
抱歉,如果这是梦的话,请让我说出那句话吧。
“我永远爱你,提希。”我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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