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去？喂。开玩笑吧。”洛黎晨说道，他不敢置信，直勾勾地看着弗朗西斯。
“开玩笑？抱歉。我没有这种兴趣。”
弗朗西斯失声笑着回答，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继续说。
“你在恐惧吗？洛。”
“对哦。我在恐惧。”洛黎晨毫不犹豫地说道，他甚至无法控制住自己的颤抖。
“开什么玩笑啊，在让我去那种地方！我根本无法去面对啊！”
弗朗西斯没有说话，只是透过贵宾室的窗户看向外面的世界。
“凌驾于云层的感觉真好啊。真羡慕皇族能随便腾空而起啊。”
弗朗西斯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洛黎晨攥紧了拳头，他的瞳仁不断抖动，他回想起了一切，那于落基山脉中遇见的一切。
那些绝望，那些被他尽可能地掩埋的窒息感，那仿佛把心脏捏碎般的痛苦。
“你没有拒绝的全力，相信我。洛，你没有。无论如何。”
“没有？无论如何？……我绝对会死的，绝对。”
“你没有尝试过啊。为什么就这么下定决心呢？更何况，你不是答应了那个叫做扎克的人一定会活下来的吗？”弗朗西斯继续平淡地说道，不带一点表情变化。
“你……你偷听了对话？”洛黎晨说。
“听力有时候太好也不见得是件好事。呐，你不是发誓了要活下来的吗？那就抱着这份决心在任务中存活啊。你这么想逃避任务不就是想活下来吗？那样的话，你所追寻的不就是生命的保留吗？既然如此的话，参加不参加任务其实是不重要的事情吧。只要活下来不就好了？既然如此那就参与了任务然后活下来不就好了？”
弗朗西斯风轻云淡地说道，就像完成任务只不过是喝白开水一样的事情。
“你还不知道任务的具体美容吧。这么否定自我的力量，你这么想也太自卑了吧？洛。”
“这不是自卑哦。弗朗西斯部长阁下！”洛黎晨已经抛开了两人之间身份地位的巨大悬殊，面对着这个一念之间就能决定自己命运的大人物咆哮着。
“我真的，真的只是个普通人啊！一个连活着都是个困难的问题的普通人啊！我不是什么大英雄，不是什么逃脱命运的超脱者。不是像你这种能够决定一切的大人物啊！我根本就是一个屁民，我什么都没有，唯一拥有的就是这条命了啊。我没有什么反抗精神，更没有反抗的力量。这不是自卑，而是对自己的认知啊，我就是个菜鸡，我没有能和命运抗争的砝码，我只能在命运的束缚下作者最为卑微的事情。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去争斗啊！”
洛黎晨咬住了下嘴唇。
“没有斗争过就已经确立了自己的败北吗？所以说正因为如此你才是个你所说的普通人啊。洛。”
弗朗西斯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呈现在他脑海里的是用鲜血铺成的记忆。
“没有斗争过你怎么知道自己不能胜利呢？你这种想法真是错误到了极致啊！”
弗朗西斯忽然吼出了声。他冷哼一声，极为不屑地开口。
“谁难道最开始不是个普通人吗？谁最开始不是被命运束缚的吗？谁最开始就拥有了对抗皇族与禁卫的力量？与命运的抗争难道不是每个人都在做的事情吗？命运的面前我们最初都是一个幼儿罢了。”
“绝望这种事情是每个神咒使都要经历的，是每个神咒使都必须要上的一节必修课。我曾经也经历过绝望，队友的死去，一切的崩坏。但我不一样挺了过来？我不也一样踏着无数的尸体爬了出来了吗？”弗朗西斯说道，“不都是这样的吗？”
“人是会成长的动物。每个人都会成长，都会长大，都会去舍弃某些而获得某些。只不过成长的时间的路程有些许不一样而已。但最终的结果都是同一个，那就是我们都会告别过去的无知与天真，都会成为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你到底凭什么认为自己一定一辈子就是个菜鸡？”
弗朗西斯或许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急促，甚至是愤怒。
为什么会这样呢？明明自己应该更加的漠不关心才对。明明应该这样才对……
“我第一次听说自己注定要踏上战场时我也很恐惧，第一个队友倒下时我也很害怕。恐惧，惊惧，我们都有过。但我依旧握紧了武器，也不知道是杀红了眼还是其他的什么。纵使面对的敌人能够瞬间杀死自己，但我依旧站了出去。因为我们每一个人都知道，我们是人类的最后一道屏障，我们必须战斗。我们是……英雄！无论是为了那些阳光下的微笑亦或者是……死去的战友，还有就是能为死去的战友亲自做一个墓碑了……我们必须去战斗，我们必须去对抗，我们必须去庇佑，因为我们是人类，应该去守护人类。自从我们被进入基金会的时刻起，我们都应该做好这般的准备。”
说到这里，弗朗西斯低下了头，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是啊，我们自从加入起，都应当做好准备的……”
弗朗西斯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道。
“平凡……又怎么样？平凡者成为大英雄的例子也不是没有，布拉格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只要去对抗，只要去抉择，每个人不都是大英雄！我，你，又或者是他或她。每个人都是潜在的大英雄，。不是时代选择了英雄，只不过是你站出来选择了在这个时代成为了英雄。只要去回应，去回应那些阳光下的微笑，去回应他们的期许，那么你就是英雄，就是值得佩戴上花环与勋章之人！我与你从本质上不都是一样的存在，都是被命名为人类的事物，在皇族的面前的都是那样的弱小无力！我既然能够成功，成为这样的你所谓的大人物，那你为什么不能呢！”
弗朗西斯出乎意料地愤怒，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带上这般强大的个人色彩去说教些自己最为讨厌的东西。以他那散漫的性格来说，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若是他这般失态的模样被布拉格看到了，估计就会挨上一阵嘲讽吧。
但是他还是去说教了，对着这个他失望透顶的男人，对着这个能让杜兰感兴趣的男人，对着这个让那位大人感兴趣的男人。
所以说我最看不惯不去做就认为自己办不到的混蛋了！
洛黎晨怔怔地看着弗朗西斯，忽然笑出声。
“是啊，每个人都会成长呢。但是呢，部长大人你知道吗？”
洛黎晨指着弗朗西斯，然后再指向自己。
“人的成长起点可是根本不一样的！你贵为卡迪拉克家族之长子，我贫弱为一个连成为神咒使都是个没有神咒的废物。这两者是没有可比性的啊，没有天赋，没有势力。我再努力也就是个废物啊！根本比不上你这种天才！我拿什么去回应他人的呼唤啊！”
洛黎晨像是用光了全身的力气一样，倒瘫在椅子上，喘着气。
这样如同小丑的自己竟然会对这样的大人物怒吼出声？简直不可思议，如果真要说原因的话。大概就是这份怒吼与其说是对弗朗西斯的，倒不如说是洛黎晨对于自己的命运的抱怨。
凭什么自己就是个懦夫，凭什么自己就是个庸才，又凭什么自己必须要看别人脸色而活？
凭什么别人就是勇者，凭什么别人就是天才，又凭什么别人能够支配自己的生杀大权？
就是这样的怒吼，对于自己的命运的不服气的怒吼。
“……”
弗朗西斯无声地沉默了。
“把我丢下去也好，对我怎么样也好，处置冒犯了您的我也好。随便你吧……”
洛黎晨自暴自弃地说道，在他眼中，这场争执已经不可能善终了。
真是烦躁啊……但，也正达成了他的目标……
“你想不去执行任务吗？”弗朗西斯开口说，他那深邃的目光盯着洛黎晨，像是看穿了洛黎晨的灵魂般。
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违和感了。
“当然。”洛黎晨斩铁截钉地回答。
“那你很想下船对吧。”
“当然。”
“那么……”弗朗西斯笑了，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
“最开始为什么要登上这艘空中舰呢？”
洛黎晨的瞳孔缩到针孔大小，他不自觉地避开了弗朗西斯的视线。
这就是最大的违和感。为什么洛黎晨要登上华盛顿号！
“你在掩饰些什么，关于刚才的对话也好，最开始的登上华盛顿号时的惊慌失措也好，你在掩饰什么？当然，你的害怕不是假的，你是真的害怕着回到那场噩梦开始的地方。可是呢，你貌似又在憧憬着什么，虽说这份憧憬和恐惧比起来终是恐惧压倒了憧憬……但，你到底，为什么要来到这里，参与这场任务？”
“我只不过是被强迫加入的，我来到之前可一直都不知道这场任务与第九皇子有关！上面的命令我根本无法反驳！”
洛黎晨的张皇失措尽是落在了弗朗西斯眼里，他笑得更开心了。
“根本不知道与第九皇子有关？呵。正常人都能看出来这次任务和第九皇子之间有猫腻吧。我看过你的资料，资料里说了，你还是挺会观察的，你根本不可能发现不了这一点对吗？那你为什么要登上这里？”
“哈，呵。我……我只不过是在贪图这次任务的名誉！对，名誉！”洛黎晨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说道，“你想想看，我不是个废物吗？我自然想通过任务来证明自己，我想用这份名誉来证明，我不是个废物，我是个有能力的家伙！这不对吗？你难道不知道总部的人看我的眼神吗？我可受不了那些视线了，为此我做了自我欺骗，安慰自己这不是和第九皇子有关的东西！我要证明自己！证明自己！跟扎克的约定也是为了让我更加的心安理得，对，对，就是这样！”
“名誉吗？很充足的理由，若是别人来了，说不定我也就相信了。但是呢，你不一样嘛。洛，这不符合你的人设——贪生怕死之徒啊！为了名誉而牺牲自己最为看中的性命吗？这可不是你会做的事情！”
“你的恐惧只不过是在掩饰自己的憧憬，之前的一切事物都是，甚至连表现的想让我把你丢下去也是！你想逃离这里，想逃离前往洛基的命运，这其中有第九皇子的缘故。但更多的恐怕是因为你意识到了自己的憧憬，恐惧自己为什么会憧憬，害怕自己憧憬的事物吧！”
“你意识到了自己的憧憬，意识到了自己体内的因为要回到洛基而欢呼雀跃的情绪。你在发自内心的讨厌这种情绪，但是你没有任何办法反抗它，只能仍由它支配着自己前往洛基。你想尽一切办法阻止自己，但依旧没有任何用处。你在彷徨，于是最后的最后，你想出了一个办法——激怒我，然后由我来将你送下船！”
“我说的对吗？洛！黎！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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