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南极总部“港口”。
“呐。你东西都在这里,我都拿来了,你看下有没有少的。”扎克把一个黑色的行李箱拎了起来,放在洛黎晨的面前。
“呃。”洛黎晨看着眼前的这个行李箱,有些错愕,“你什么时候整理好的?什么情况?”
“当然是在你去医护室的时候啦。你难不成以为那么长一个下午我就只清理好了我的房间?呵呵,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扎克像是炫耀似地拍了拍胸口,不过随后就显出一股不好意思的表情。
“不过没有帮你推掉这个任务这件事你可以尽情来责骂我。毕竟是我没有处理好,要不是因为我的人脉太少了,原本应该是可以帮你推掉任务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可没有小看你,也没有理由去责骂你。”洛黎晨扯着嘴角,看着这个忽然显得有些腼腆的男孩,有些懵,“话说,你为啥对我这么好啊!我明明才吐了一身啊!你这么做让我很难受啊!”
洛黎晨说着,下意识地推开行李箱,然后拉长与扎克的距离。
“!!!!”
“我靠!我他妈又不是同志!你他喵的我帮下你咋的了还!这么警戒我你咋不去死!”扎克一下子就理解了洛黎晨的意思,那就一个不高兴了。
“你这个白眼狼!妈的,要知道就不帮你了!”
“咳咳,没办法啊!你的行为真的有点诡异啊,你不是那种会对别人这么好的人啊!”
“怎么就叫不会对别人那么好了!我明明是没有人可以对着好!没有一个人。”扎克用着极为大声的音调喊出了话,他的表情异常狰狞,引得路过的人频频回头。
洛黎晨没有想到扎克会忽然爆发,浑身一抖,不知该说些什么,有些尴尬地矗立在原地。
扎克咬着牙做着深呼吸,他的胸口大幅度地起伏着,眼睛红了有些许晶莹闪烁,不过他故意避开了脸不让洛黎晨看见。他低着头,像是想到了什么。
“该走了,部长会等急的。”扎克忽然说话,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哦哦。”洛黎晨连忙手忙脚乱地抓起行李箱,但是却被半路拦了下来,他抬头看去,发现是扎克。
“走吧,我来帮你拎。”扎克话毕,直接扯着箱子往前走。
洛黎晨见状也跟了上去,跟他一同踏上了传送带。
扎克在前,洛黎晨在后,两者之间的气氛有些略微的尴尬。
“呐。你之前说过的吧,我没有什么人脉。”
“嗯。”
“你知道原因吗?你应该不知道吧。能单纯的当一个旁听者听我一段故事吗?”扎克说道。
“当然,很荣幸。”
“荣幸吗?你估计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扎克沉吟一会,终于开始了讲述,“我这个家伙诞生在一个很势利的家庭里。一个很势利很势利的家庭,一个想让我当上炼金术师的妈妈,一个想让我挣大钱的爸爸。他们从小就把期望单方面的放在了我的身上,单方面的,根本没有任何回旋余地的。我接受了一切期望,呵呵。很悲惨不是吗?从小就被剥夺一切自由,被迫记下一切炼金知识,一天到晚在炼金的领域里。一切正常与平淡都离我远去,远到我根本找都找不到。”
“我有时候真的就在想啊,我如果个白痴该有多好。那样我的父母就无法利用我的一切,我就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度过我的一生。可是,这个该死的应该被诅咒的世界没有如果。我从小就表露出对于炼金的天赋,这些天赋让我的父母更加加深自己的贪污与自私。他们以着理应如此的态度剥夺我的人生。旅游,电视,游戏,哪怕是与父母共度一个欢乐的下午都是奢求。”
扎克停顿了下,他哽咽着继续说道。
“我是有天赋,可也只有天赋。我不喜欢炼金,更不喜欢研究!我只是想着能和他们玩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仅此而已。可是……我从小学,不,是幼儿园就开始了。我被禁止和一切‘低能儿’交朋友,不,不是交朋友这种深入的地步,我甚至连和他们说话都不行。我不被允许和低于我成绩的‘低能儿’说话,不能交流,不能玩耍,不能互相邀请去对方家里做客。我啊……被我自己的愚蠢与软弱给孤立了啊。我不懂得反抗只能做着我父母的傀儡,在那条炼金的道路上渐行渐远。我被孤立了,这是理所应当的。我当时明明很想介入话题的!明明很想和他们交谈的!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会这么笨啊!反抗呢!反抗呢!”
那是一种名为懊悔的情绪,那是从内心深处发芽与滋生出的憎恨,对于自己的憎恨。
“我当时安慰自己,反正只要升学了,我肯定能遇见新的朋友,到时候,我再去交朋友不就好了?小学的孤立不要紧,根本不要紧……很傻……很傻。初中的同学大多数是小学的人,他们依旧会孤立我,只不过还会拉上其他人一起孤立我。我当时居然还天真的想着,我这种天才不需要朋友。很傻对吧。”
“很傻。”洛黎晨的情绪略微受到了感染,他大概是知道了扎克的情况了。
被迫背负了天才之命活在这个自己排斥无比的世界里吗?
这个男人……
“可我当时我就这么安慰自己的哦。这可是我唯一支撑自己活下去的理由,自己是天才,不需要朋友。哪怕需要朋友,也只能是同样是天才的别人。我是这么想的。一直都是……我父母对于这种想法很高兴,因为他们就想我这么想。我就这么抱着这种想法,一直到了大学,一直到了拉塞尔,一直到了我就职。我一直一直把自己溺死在这个想法里。一直一直孤身一人,没有人会对我抱有好感,我也不能去改变已经造就的氛围与环境。我不能够对着其他人施加好感,也不能接受其他人赋予的好感。我就一直孤独着,孤独着……”
“但你对我不是这样啊?”洛黎晨说道,他看着那个略显无助的身影,“第一次相遇的时候。第一次的时候,你绝不是那副冷酷的样子。”
“因为你是新人啊。一个不知道氛围为何物的新加入的新人。只要是新人,我都会尝试着去接触啊。去展露自己的善意,在这个没有父母的地方,施展对于其他人的善意。可是……”
洛黎晨低下了头,他知道扎克即将说什么。
“他们只不过是最开始会回应你是吗?再加入这个环境后,所有的一切都会再次开始潜移默化地让他们远离身为‘天才’的你。”
“对哦。我就是这样对着每一个人施展善意,却又看着每一个人离开我。”
扎克说着用手在揉眼睛。
“所以你对我好的原因……”
“因为你没有离开我啊。你即使加入了这个组织,也依旧没有离开我。你回来我这里蹭饭,会来我这里讨论八卦,会来我这里玩游戏,会来我这里与我闲聊,甚至会来这里骂我还有……夸我。我从五岁开始学习炼金术之后等那句‘真厉害啊’已经等了整整二十年了啊。第一次,第一次哦,有人夸我。有人回来赞赏我,站在朋友的角度,站在友人的角度。我真的,真的,很高兴啊。我真的真的很快乐啊。真的,真的啊!”
洛黎晨错愕了,他看见一只侧过脸的扎克终于转过了身,露出那满脸的灿烂笑容。
他想起来了,就在五天前,他曾去过一个扎克的实验室,看着那个轻易完成炼制上位元素,精神元素结晶的披着白大褂的扎克,下意识地小声的说了一句“真厉害啊。”
然后,扎克蓦地停住了动作,他的表情复杂了起来,像是得到了升华的鬼怪,终于是完成了多年的夙愿。
他颤抖的样子让洛黎晨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现在确实完全理解了。
等待了二十年的夙愿,等待了二十年的一句“真厉害啊”,他的精神上的压力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了吧。
或许他那么爱显摆自己的奖项,珍惜自己的奖章过于自己就是为了得到一句别人的称赞吧。
无论是父母,无论是友人,甚至是陌生人,求求你,来称赞我一句啊。求求你。
他就是抱着这种情绪一直活到了现在的吧。
一切的所作所为终于得到了承认,终于是得到了结局,他的一切,他的人生。
“谢谢你。让我知道了朋友到底是什么。以及听完了我这个废物的自言自语。”
仅仅是蹭蹭饭什么的就已经是朋友了吗?仅仅是无意间地称赞就已经被当成挚友了吗?
明明我都没有怎么在意你啊!白痴!
“洛。真的,真的,谢谢你!”
洛黎晨的内心无比地沉重。
“你这个白痴……”
洛黎晨用着细若蚊吟的声音嘀咕道。
“既然你这么想让我去你那里蹭饭,那么我以后的饭票就一直是你了啊!以后我一定会一直来蹭饭的!下次我就按照欧洲皇室的规格来蹭!小心你的银行卡别被我掏空了!”
扎克一愣,蓦地笑了。
“当然!你以为我是谁!我可是扎克啊!即将加入皇族特设院的扎克啊!”
扎克说着,再次咧嘴笑着。
“所以你一定要回来啊,我等你来蹭饭!”
“我一定会吃垮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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