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最后那十一个人交给了赶来的警方处理,领头的那个,一直到被带上警车还在恶狠狠地说着“真是卑鄙”一类的话。
等到这些家伙处理完,也已经是晚上了。李花被路灯照着,时不时飘下一两片小小的花瓣,路上还没有来得及清扫,所以也就因为这些花瓣变得斑驳了。
警方离开以后,这里又只剩平清雅和维盛两个人了。
“那么接下来呢?维盛,”平清雅说,“既然你已经告诉在下关于你的身份的事情了,接下来准备做些什么呢?”
维盛没有卸下面具,也就是说···还不愿意承认这件事吗?那么现在是不是叫他苇风会更好一些?
“要做什么吗?这件事情还这是不好说呢,”维盛说,“不过比起我要做什么,现在更应该想一想,老师你到底该怎么做呢?”
维盛对平清雅的称呼还是老师,也就是说并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那么大概带着面具只是不希望别人看到他而已吧。
“在下···要做什么?”
“是啊,老师,”维盛说,那本来就是一张天狗的面具,现在因为路灯的光线问题,显得更加狰狞了,“伦敦塔应该已经讨论过了,如果确定了我的身份该怎么做,老师您应该很清楚吧?”
平清雅沉默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果按伦敦塔的要求,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杀死已经反叛的维盛。
“如果没有说错的话,我应该早就被宣判死刑了吧,”维盛说,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是听上去他似乎是在笑着的,“老师您还在犹豫什么呢?”
的确,这次伦敦塔交代过的首要的任务,既不是帮助协会,也不是监视协会,而是确定“苇风”的身份和意图,并作出处理。
“维盛,能告诉老师为什么吗?”平清雅问,“虽说有些天真了,但是在下还是想知道究竟为什么会反叛呢?”
“应该说是因为对于伦敦塔当年的裁决的仇恨么。”维盛说,“毕竟当年不分青红皂白就进行放逐,这也说得上是理由吧。”
“不是这样的,维盛”平清雅摇了摇头,“你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就反叛的。”
不论如何,不管是在什么事情上,似乎维盛都缺乏一种仇恨的能力,不是单纯地善于宽恕,而是似乎根本就不知道仇恨是何物,这样的人,如果以仇恨作为理由的话,实在是很难有什么说服力。这就是平清雅的判断。
“是这样啊,老师还真是了解我啊。”维盛说,“但是非常抱歉啊,理由什么的,我不能说出来,如果伦敦塔需要这种情报的话,请老师就按刚才所说的汇报上去吧。”
“明白了。”
“那么现在,老师究竟要怎么做呢?”维盛问,“说起来我还是很在意,伦敦塔究竟要怎么处理我呢?”
“伦敦塔的指令是‘抹除’,”平清雅说,“所以我才会这样犹豫啊。”
维盛似乎轻笑了一下。
“老师您还真是诚实啊,就这样说出来了。”维盛说,“难道就不担心吗?不担心我会做困兽之斗什么的?”
“维盛,你大概也知道,这正是伦敦塔要我来做这种事的原因。”平清雅说,“可以做到的人毕竟不多。”
“是啊,老师说到底也是有着‘世上最后的魔术师’这样的称号的人呐···”维盛说,“也只有老师可以杀掉我了吧?”
平清雅没有说什么,大概算是默认了。
“不过话说,老师你还记得我问过的一件事吗?”维盛忽然问,“关于天狗的问题,天狗究竟是什么呢?”
“嗯?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老师会明白的,”维盛说,“不过在那之前,请老师先告诉我天狗是什么,老师究竟是怎么理解这个问题的呢?”
“在大部分的魔术史上,神话传说都是被看作魔术的隐晦表达,”平清雅说,“所以对于天狗的存在,大概也是再说一种魔术现象吧?”
维盛点了点头。
“日本和中国的妖怪都是这样的东西,”维盛说,“不存在实体,依托于想象而产生的东西,但是又是的确存在的。说白了,是被人类定义出来的东西。”
“的确如此,这就是天狗的真面目吧。”平清雅说。
只是到底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呢?
“这样解释了,大概对以后的一些事,老师就可以理解了呢。”维盛说,“还有,老师,在我走了之后,您对虚数魔术的研究怎么样了?”
“虚数魔术···那个研究停止了,”平清雅说,语气有些沮丧,到底是研究型的学者,这件事让他觉得很遗憾,“伦敦塔终止了研究策划,因为资金不足,所以终止了。”
果然是这样啊。
“不过老师也不用难过,说不准已经有人研究出来什么了呢。”维盛说,“闲话就说到这里吧,现在,老师您到底要怎么做呢?”
平清雅又沉默了,这次是因为实在无法下定决心。
“在下···向来是偏向维盛的。”
“但是这一次的情况不一样吧?”维盛说,“请尽快决定吧,老师。”
“这样吧,”平清雅说,“不然我们先帮协会调查,解决了眼前的事情之后再来说我们的事情。”
维盛似乎轻轻的笑了一下。
“老师您这是在自欺欺人,”维盛说,“你我,还有伦敦塔,都明白协会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组织,况且伦敦塔真的会给您那么长时间吗?”
维盛这孩子···还是太聪明了。
“是这样吗?看起来没有办法躲开这件事了。”平清雅叹了一口气,“维盛啊,在下真的没有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也没有想到,这个人世间的事情,谁能想得到呢?”
“那么我要开始准备了,你也会用到你的刻印吧?”平清雅问,“那种神奇的魔术,还真是想要再见识一遍呢。”
“当然会用的,请老师看着吧,”维盛说,“不过老师准备魔术要不少时间吧?那么就请老师先准备好吧。”
平清雅怔了一下,如果准备好了的话,维盛是没有办法赢的,还是说维盛已经有办法对付自己了呢?总之姑且警惕一些吧。
平清雅从口袋里摸出了两块原石。
“原石解析,侦测,捕捉。”
侦测的效果类似于“窥视者”,但是由于原石本身的负荷问题,侦测相较于“窥视者”低了一个层次,只能起到小幅提升官能的作用;捕捉则是用来弥补这一缺陷的,虽然难以锁死敌人,但是在魔术范围内可以阻碍敌人的行动,减慢速度之后,侦测的作用也就可以算是有所提升了。
但是维盛没有动,也没有丝毫要偷袭的表现。
“魔术解析,枷锁。”
平清雅话音刚刚落下,仿佛就有一层不可见的墙壁在四周升起,就连平清雅也觉得有哪里被束缚住了,可是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
枷锁是否定范围内一切“态变”的魔术,所谓的“态变”即是指在魔术的作用下发生的状态变化,只承认物理上的改变。如魔术“燃烧”可以指定不可燃物燃烧,但是在枷锁发动的情况下,不可燃物是不会服从魔术指定的。
“老师,您是在防范我吗?”维盛忽然问了出来。
“啊,毕竟你的刻印还是很可怕的。”平清雅说,“魔术解析,牛鬼。”
维盛看到平清雅手上的关节像是长大了一圈,他的瞳孔也散开了,黑洞洞的没有焦点,就像是恶鬼一样。
“要和您这样的魔术师作对手可真是可怕啊。竟然会这么多种魔术啊···”维盛说,“不过我还是有把握可以回应老师您的期待的。”
“那么,要上了。”平清雅说,“已经准备好了。”
“请吧,老师。”维盛的语气里又带上了一点笑意。
“魔术解析,空想武装。”
平清雅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柄漆黑的太刀,他双手握刀,平复了一下被魔术牛鬼打乱的气息,朝着维盛刺出了一刀。
但是维盛似乎并没有打算把自己的刀从腰间**。反而是眼睁睁地看着平清雅把刀刺到了自己面前。
不对。
因为谨慎的习惯,平清雅硬生生地把刀收了回来,重新摆出了防御的姿势,盯着维盛,不再贸然进攻。
如果维盛拔刀还好,但是现在这种样子,让平清雅有些捉摸不透。
“所以说老师您还真是一个难对付的对手啊,好吧好吧,”维盛说着,“那我也就只能认真地迎战了吧?”
说着,维盛也抽出了腰间的刀,漫不经心地指着地下。
但是平清雅不敢贸然进攻。虽然维盛的剑技是自己教的,但是很难保证维盛不会出奇制胜,况且···
“老师,请集中精神。”
维盛似乎是专门挑着这种时机冲了过来,平清雅把刀握得更紧了,两把刀总算是撞在了一起,像是有磁力一样的吸住了。平清雅看不见维盛的脸,但是对方应该是和自己一样的表情狰狞吧。
两人又同时用力,于是两柄刀互相弹开,刀身拉出了一段距离。
平清雅没有任何停顿,顺势把刀引下来,用刀尖指着维盛的小腹。但是维盛却没有了下一步动作。
不对,应该说维盛反而是在往刀尖上撞。
是没有收住力么?
平清雅想要把刀撤回来,但是他和维盛之间已经没有多余的距离了,就算是退后上一步,维盛也一定会撞到刀尖上。
平清雅忽然没来由地害怕起来。
说起来,这样没头没脑的打斗是维盛引发的,于情于理,自己都没有过错,但是为什么会感到害怕呢?
维盛终于还是撞在刀尖上了,那把幻想出来的武器直直地穿透了小腹,刀尖从后背露了出来。
平清雅感觉到那张天狗面具下的躯体,终于和那张面具一样变成死物了,于是那张面具也变得诡异了起来。
平清雅没有敢掀开那张面具。
“对不起啊···维盛。”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平清雅说不清楚,现在就算是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了。
关于魔术:魔术的种类分别有传统魔术,刻印魔术,以及原石魔术。众所周知,理性是科学的基础;相对的,悟性是魔术的基础。由于传统魔术对于悟性要求过高,以至于魔术师阶层过于缺失;在1940年,由伦敦塔推行刻印改革之后,刻印魔术成为主流。由于刻印魔术的悟性要求较低,所以魔术师阶层得以扩充,刻印魔术也成为主流。同时,传统魔术逐渐没落,传统魔术师数量减少,仅存的传统魔术师也大都只熟悉唯一一种魔术。刻印魔术虽然更加便利,但是由于身体的极限,每位刻印魔术师只能进行一次刻印,也就是说只能解析单一魔术,故而在这样的环境下,可以进行多种魔术解析的传统魔术师显得极其珍贵。
——《魔术史》费尔曼·斯图亚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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