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走在外侧,步伐齐整。
民众们在内侧,有坐牲口拉的车的,有徒步的,甚至有几个娃娃骑着牛。
打头的是一辆坦克,巨大的轰鸣声和隐约的烟味让人倍感安心。
在队伍的最后,是一群骑兵,时走时停。
斜阳穿过队伍的左侧,又从右侧渗出。
——
“妈妈,我想喝水。”
“再忍忍,乖啊,咱们就快到了。坚持,做一个男子汉!”
“嗯!”
整个队伍的物资在中午已经告罄,却还有一天才能抵达安全区。
“边境骑兵!全体调转马头,后面有东西!”
军官放下望远镜,拔出骑兵刀,其余的骑手纷纷拉开枪栓,将枪口对准远处的黑点。
“几十个零星的杂种!开火!”
瞬间一声巨响,百十来支骑步枪齐火。
大口径的子弹呼啸前进,远处的黑点瞬间少了一半。
随着一阵枪栓拉动的咔咔声,又是一阵齐火。远处又恢复了宁静。
将近五千人的平民队伍向南撤离,目标直指长城的一处关口。这些人大多是新进被发现的聚落,被新政府勒令南下避难。
新建的长城横亘新政府辖区北方边境,与剩余三面的海岸共同守护者人类。
钢筋混凝土墙体高达宏伟,每隔一段筑有堡垒和哨塔,部分堡垒有向北延伸的薄墙,连接着较远的戍堡。整个体系都渗出坚毅的气息。
接应的部队浩浩荡荡,新组建的大陆军形成一道灰褐色的墙,待撤退队伍悉数进入大门后有序撤离。
太阳被挤成了四方块,光被留在了其上的横云。血红。
黄色的灯接连亮起,长城一时间灯火辉煌。巨大的探灯伴随着散热风扇的轰鸣,指向远方的大地。不时想起枪声,放倒一个不知名的倒霉蛋。
“喂,干嘛呢?”一个军官看着小树林里的两个身影,大声的呵斥,。
“里面的,别他妈玩过了,要是赶不上换班,等着老子收拾你!”另一个军官也吼道,并拉着同行的人快步离开。
“唉,大陆军招的年轻人太多,有点需求很正常。上头又不批相关的上报,这些娃娃也就能在这会儿违纪了。”
“也是,不过我对你的看法保留意见。咱们边军也是青年一大半,怎么就风清云淡?”
“不一样,话说边军退回来是有假期的,你怎么不说咱的兵娃子是在边镇快活?”
两个军官笑着走开了。
“别以为你们边军就了不起!整天出长城,谁不赚些名头,上头给你们高配给,高工资,那他M就是偏吃另待!”
“怎嘛,不服啊。”
“不服咋?老子就是不服!你们谁也别拦我,我今天就要把这小子打的叫妈!”
“班副,把我胸甲拿着,我马上送他去医务室。”班副接过头儿的胸甲,暗道这大陆军的小子喝多了胆大,直接惹上了边军重步兵的一个班长,恰好还是个近战好手。这小子只要没进手术室就不错了。
围观的人群中有边军也有大陆军,青蓝和棕黄穿插在一起,还有几顶军官帽。
挑事的大陆军一身酒气,被边军班长一手提起来扔的老远。
班长站着不动,对着人群中啧了一声,那个倒霉蛋的战友还是有几个识相的,把那人架起来就冲向医务室。
在几个军官的呵斥下,人群立马散开。大陆军的军官给边军的军官赔不是,边军的军官也是无奈。边军重步兵可是这里的宝贝,一群徒步都能从百里外杀回来的硬汉。
大陆军中自然有不服的,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出几个闹事的不奇怪。大家都见怪不怪,无非就是打上一架,闹事的大陆军被暴打一顿。
除此之外,大陆军还是很尊敬边军重步兵的,而边军重步兵也总是威武的老兵形象。
——
三辆坦克轰鸣着,后面跟了五辆空卡车。
整个队伍呈箭头状,快速前进着。
“老墨,咱这次是去哪来着?”
“一个木寨,建长城的时候当过前哨。是当地人见的,最近不太平,上头下令墙外的一律撤进墙内,连这个小要塞也要撤。”
“这五辆卡车够吗?”
“那边也有车,绝对够。”
老墨站起身,趴在坦克炮塔后的储物箱上。车长转过身向老墨递了一支烟,两人又开始有一句每一句的聊。
这种轻坦是专门配合步兵机动的,每辆能挂一个战斗班,十个人能呆在坦克外面,为此坦克的炮塔偏前,而且并不大。一门小口径步兵炮,一挺并列机枪,一挺车顶机枪,一挺航向机枪就是全部火力。窄履带转的飞快,保证越野速度不会压着卡车。
“嘿,车长,咱们是不是来晚了!”
“等下,我用炮队镜看看。诶,完了,寨子里冒黑烟!驾驶!快。”驾驶员立马换挡加速,车后的士兵跟着一晃,意识到事情不对,都开始整理装备。
寨子门口已经塌了,三辆坦克直接冲进去,停在空场上,其上的三个战斗班立即展开,前往搜救。五辆卡车停在坦克后面,每辆车上除了司机还有四名大陆军,这些兵此时都半蹲在卡车后的车厢里,将准星对准四周。
稀疏的枪声代表着守军奄奄一息。
老墨带着队伍,跨过几道堆满尸体的沙袋。
“三班,快速搜索居民区,带走所有还有口气的,完了回广场,一班二班跟我走!”三十人听完立即行动。
三班开进居民区,凄惨的景象映入这些军人的眼帘。
士兵把房子挨个搜了一遍,最终找到了五个受惊吓的平民,七个弹药耗尽的守军,三个重伤的守军。待在车上的大陆军看见有队伍回来,立即下车援助。军医扔掉步枪,拎起医药包翻下卡车,对伤员进行急救。
坦克的机枪不时开火,干掉残余的寄生者。
老墨带着人继续深入,收拢了十几个守军,和八个伤员。在守军的带领下,老墨带人来到了庇护所。
庇护所的大门被撞开了,里面传来血腥的气息。
“有活人吗?吱不了声扔个什么东西!”
“有!这里还有人,我们弹药不多啦!你们是救援队吗?”
“我是老墨,边军重步兵的一个排长!”
里面的人听见老墨的身份,带着伤员和平民就出了避难所。一同出来的,还有两辆卡车。
三十个坚毅的守军,其中二十五个轻伤,另有十三个重伤。还有坐满了两辆卡车的平民。
“事情发生的太快了,没能救下多少人。避难所后可能还有弟兄。你看这……”
“能撑下来就好!咱们快走。”
老墨扔掉了一个空的武装带,给短步枪换好子弹,下令:
“二班开道,一班跟我来!如果看到我们任何信号弹,立马走人,要是没有,就给老子死守!”
老墨说完,带着直属的一班掉头离开。
一班以3313的阵型缓步前进,直指庇护所后面的几栋建筑。
突然,十几个寄生者吼叫着从左侧面冲出来,然后迅速被放倒。射击后,左边的两个三人小组中,最右边的一人和另两人调换位置,举枪警戒,刚射击玩的人从容的更换弹匣。
十人,一把短步枪,两把冲锋枪,七把半自动步枪,其余武器若干。
老墨叫停了前排。“一二组就地警戒,三组跟我来!”
三个步枪手跟着老墨就进了一个角落。
老墨收起短步枪,拔出重型手枪,拨开保险。地上有几个寄生者的尸体,倒地方都向着里面。
老墨屏住呼吸,走到墙角,猛地探出半个身子,枪指寄生者倒下的方向。
那里是一个死胡同,一个上半身血肉模糊的守军抽搐着,旁边有三个倒地呻吟的寄生者。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孩跪坐在守军旁边,身子一动不动。
老墨对着女孩叫了一声,女孩没有回应。他随后移动到女孩身侧,用脚把她轻轻踢开,女孩只是用手撑住了地,并看向老墨,用已经死亡的眼神。
老墨右手拿着枪,左手笔画了个一,向前一挥,一个士兵立即收枪,上前查看那名守军的伤势。
可怜的守军,根本就没有皮外伤。
上前的边军抽出匕首,看向老墨。老墨点了点头,士兵直接将匕首捅进那守军的心脏。守军的喉咙里不在发出带着水生的清咳,转而突出白沫。沾满血污的皮靴在地上蹬了两下,便不在动弹。
期间女孩发了疯一样吼叫,不知从哪摸出一个刺刀,指向那名边军。老墨直接用小臂打飞刺刀,铁护臂发出铛的一声响。女孩的刺刀脱手,还未等女孩回过身,一个手枪柄径直砸向她的后脑。
“老大,下手是不是有点重了?”
“一个崩溃的自己人比寄生者更可怕。开枪还是不开枪?”
“开枪。”
“这就对了。”老墨用眼神指了指自己拖着的女孩,士兵立即用胸甲上的扣子固定步枪的背带,让后掏出重型手枪,拔出手柄下的弹簧绳扣,挂在胸甲右侧的环上。之后,士兵左手扶着女孩的大腿,右手虚护着她的后腰,用左肩将她扛起。老墨卸下那名守军的头盔,给女孩带上,拍了拍士兵示意他前进。
一个仆在地上的寄生者忽然动了一下,一个士兵立即来了一枪,寄生者后脑开花,不再动弹。
整个班有搜了一阵,再没有救下什么人。
日光西斜,车队驶向长城关口。老墨看着女孩,心里想着她和那个战死的守军有什么关系。
老墨向同车的一个平民询问,有没有给孩子吃的零食,正当那人递过来一个面包,老墨伸手点头致意的时候,女孩身子一斜,倒在了老墨腿上。邻座的一个边军伸手试了试她的鼻息,对老墨说她只是睡着了。
老墨拿着面包不知所措,只得放进自己的携行袋里。
“排副,上头命令已经下来了。咱们排要被拆了。”
“老墨,啥情况?”几个排里的士兵也关切的凑过来。
“是个好事,不过咱得换身皮喽。”
“啥,啥,啥情况?老墨,咱也没犯事儿啊,降级都降到大陆军啦?”
“不是,上头要以咱们为各级指战员,组建一个突击连,咱们营摇身一变成了突击团,算是边军匀给大陆军的精锐。谁不想自己的手下能打能打的。”说完,老墨看了看凑过来的几个人,大家都笑了。也算是活跃下死一般的气愤。
太阳落入大地,司机们都打开了大灯,坦克车长也都开了车顶的探灯,用手搭着机枪,巡视四周。
车队呈一字长龙,七辆卡车居中,两辆坦克断后,一辆坦克开道。
因为白天的耽搁,车队在午夜才能回到长城。
老墨看着睡着的女孩,心生怜悯。看来这娃已经无依无靠,那个守军应该算是她的亲人,刚才上车时问了当地人,没有她的熟人。看来大都见上帝了。原本寨子要出十辆卡车的。额,上头要我们练兵,应该要回后方的城市,要不就带她一起走吧,给她重新等级户口,找个学校。
正想着,女孩醒了,老墨只听见了一声“爸爸”,声音微弱,沙哑,凄凉,是小女孩发出的声音。老墨把她扶起来,给她摘掉了头盔,好让她舒服些。
女孩看着老墨,死一般的眼神中透露着绝望。
“把这顶头盔收好,它是……一件重要的东西。”
“水……”
老墨听见女孩要水,连忙掏出水壶,拧开递给了女孩。女孩接过水壶,大口喝起来。待女孩喝完,老墨递给她白天要来的面包。
“跟我走吧,估计你没什么熟人了。”老墨低生询问。
女孩没有回答。
老墨没再说什么,取出了自己的干粮包,递给了女孩。女孩熟练的将包的背带解开,斜挎在身上。
“嘿嘿,果然。”
老墨拍了拍女孩的脑袋,转过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觉。作为排长,守夜可轮不到他。
驾驶员摇醒了旁边的机枪手,让他叫下车长。车长听见动静,眼睛半睁,直起身换下值班的炮手,把脑袋探出车长指挥塔。
长城横在不远处,其上的两盏探灯正指着坦克前的道路。
卡车上的孩子们看见宏伟的长城,无不惊呼。
二十多米的长城横亘视野,灯光一直延伸至地平线。关口伸出的翁城更是高大,城门的齿轮正铛铛作响,城门随着沉重的金属声缓缓升起。
——
平民被带到了安置点。受伤的守军被送至医疗处,这些制服和边军相差无几的守军马上就要编入边军了。没有父母的孩子们被几名女兵带往孤儿院的站点,等待孤儿院的卡车。老墨的排归队修整,准备跟随明天一早的车队会大后方。整个营的其它兄弟中午就离开了,现在老墨就是顶头上司。
老墨卸了装备,换了便帽,找几个熟人喝酒道别。两个边军军官,三个大陆军军官在酒馆喝的不亦乐乎,却也没醉。聊完了,老墨掏钱结账,被几个人拦住,老墨会心一笑。临走时几个人都和老墨握手道别,不知此别何时再见。
老墨慢悠悠地走在回营的路上,想起了那个小女孩。
第二天一早,老墨让排副管理队伍,说自己有点事办。老墨带着全套装备,一路小跑到孤儿院的站点,到了门口一把拉住一个女护员。那女护员见一个挂满装备,散发着酒气的士兵,吓得一退,叫了卫兵。那卫兵出来一看,愣在原地。
这惹不起啊,一个喝了酒的边军重步兵的军官,这可咋整,不过,这头盔咋没见过?老墨见状,叹了一声气,严肃的对女护员说:“你昨天有没有见一个带着钢盔的女孩?就我带的这种。”
女护员一听,想了想,连忙说没有。要是那女孩偷得是边军的头盔,若是被逮住一顿打,那可不行。女护员又分不清寨子守军和边军头盔的区别,两者太像了。
“那孩子是我战友的遗孤,我们把她交给后方的军属。”
女护员听了将信将疑,愣神间被老墨推开。卫兵只好拉着女护员,紧跟着老墨。
院内的几个人见一个士兵闯入,连忙上前询问。
老墨又重复了方才的说辞。
按事实说,寨子的守军本就是边军分出去的一支,说是战友也不为过。
老墨费了一番口舌,有拿出了几包烟,凭着身份,才算顺利找到了女孩,和那顶头盔。
女孩的眼神依旧没有生气,洗过的脸已经不见泪痕,可黑眼圈是洗不掉的。
“跟我走吧。”老墨的语气带有一丝压迫。
“嗯。”
老墨没想到女孩这么配合。也许是因为同那守军是一类军人,有亲切感吧。
老墨把头盔给她带好,牵着她的手带她回营地。一个军人带着一个比他小两圈的女孩。
可能是昨天撤回来的守军吧。惨啊。大家都同情那个女孩,希望这个高大的守军能保护这个女孩。老墨专门找了顶守军的头盔带着,就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
整个排在院内集合,排副正在整队,29个壮汉就这么看着老大领着个女孩走进院子。
不过,大家还是知道这个女孩的。
老墨一声口令,全排齐步前进,走向车队的集合点,老墨嫌女孩走的慢,索性抱着她走在队伍侧。
队伍都上了卡车。车队除了他们,还有空载回程的运输队,还有几个载满伤员白色卡车。
女孩坐在老墨旁边,依旧一声不吭。
老墨已经想好了,练兵得一阵子,加上实战训练,得个一两年。上头要组建大陆军精锐,肯定不会急着出成果,而且不会捂着钱包。找个寄宿学校,掏学费和生活费。家里又有弟妹,不缺钱,自己存着也不怎么用,供给个学生还是绰绰有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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