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在军营取得的小胜利还没来得及让我们庆祝庆祝,两条噩耗就把这一切都淹没了。
斯科特死了,但是他以人类的身份光彩地死去;另一边,凛的父亲的的确确被逃兵杀害,齐姆推测他的死亡时间和当时我们去欢乐镇的那一天相近。
「齐姆,你知道吗,她现在还满怀期待地等着和亲人团聚。她才12岁,就失去了父母。先不说今后她由谁照顾,这样的经历对她的成长就已经会造成严重的影响。」
「可是,你告诉我这些,又有什么用呢?」齐姆不解地问。
「你是医生,所以我才要问你。」我说,「我想知道当你们的病人救不回来时,你们该怎么面对家属。」
「……实话实说。这种事怎么敢隐瞒,被查出来要丢饭碗的。难道你在怀疑我的医德?」
「没有那意思。我只是很好奇用自己的嘴来宣布一个人的死亡是怎样的感觉。」
「刚开始会有点难过,毕竟你亲眼看见一个生命在眼前消失。但是习惯以后就没有什么感觉了,跟老师在课堂上念学生分数一样平常。如果说有什么别的心情,可能会紧张,尤其是当病人送到医院并已经开始抢救之后死亡的。家属会认为是医院没有把人救回来,那时候会紧张。」
「所以,像凛这样的孩子,你告诉她她唯一的亲人去世了,也不会有任何情绪吗?」
「是不是你自己不敢去,所以一直在问我?这事本来跟我八竿子打不着的。」齐姆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她已经12岁了,你觉得我能瞒一个12岁的孩子多久?」
「那你到底告不告诉她?不想让她知道的话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你也什么都不知道,行不行?」
「喂,你们不要吵了啦!」月兔突然挡在我们中间。「叶苇航,还是老样子,跟莱娜女士说吧,让她决定要不要告诉凛。」
「莱娜又是谁?」齐姆问。
「她的小学老师,现在权当是监护人。」我说道。「现在能照顾她的只有这个老师了。」
「那你不应该直接跟死者的这个女儿——」
「凛。她的名字叫这个。」
「——凛,好吧,凛。你不应该直接跟凛说,应该先告知她的监护人。」齐姆说道,「我遇到过不少亲人意外身亡的小孩,我们一般不会通知他,即便是亲子关系也不能。我们首先通知的是年龄不太大也不太小的亲属。小孩和老人的承受能力都比较差,经不得刺激。你想不到在得知这些消息后他们会做什么事情出来。」
「既然你们都这么建议,那我就只跟莱娜说吧。」
「祝你们好运。」齐姆推了一下眼镜。
「那钱包拿来。」罗曼伸出手说道。
「干嘛?又不是你的东西。」
「拿来!这也不是你的东西。物归原主。」
齐姆刚把那只钱包摸出来,罗曼一下子就抢走了。
「……强盗!」他小声骂道。
.
走出医务室,我们三个从来没有看到外面的街道上有这么多人。他们都是来迎接我们归来的。
现在只剩下六个了。
一路上,我满脑子都是那两个不幸死去的人。而他们多多少少都跟我们有关系。凛的父亲是因为我们锁上了前门,才不得不去砸玻璃,也正因如此才被发现并被逃兵杀害;斯科特为了给我们补充弹药,一个人去仓库搬箱子结果被僵尸咬伤。我们两个,又「幸运」地与死神擦肩而过,而这种幸运带不了任何喜悦给我——只有罪恶感。似乎我们才是害死他们的罪魁祸首。
我看了一眼罗曼。他什么话都不说,脸上也看不出喜怒哀乐。月兔很难过的样子,刚才还一直在自言自语「为什么我能活下来」。
从我们身旁经过的营地成员本来还想跟我们打招呼,但是看到我们三个闷闷不乐的脸后都没敢上前来。
三个木箱已经让别人搬到活动室去了,我们现在朝着公寓楼前进。
看上去挺远的一段路,我巴不得一辈子都走不完的路却在两人一月兔的沉默中悄悄地露出了尽头。明明感觉没过多久,但是自己已经站在了楼下。
「我们上去吧。」
来到了孩子们住的那一层楼,我站在门前,抬起手。
「……」我看了看左右站着的他们。
月兔把脸别了过去。
我叹了口气,本来握成拳头想敲下去的手松开了。
好像迟到的小学生,在犹豫要不要敲门喊报告一样。
「齐姆这混蛋,百分之百在扯谎。就算经历得再多,哪有……哪可能会无动于衷……」
「叶,你不能想明白的事情多着了。」罗曼说着走上前,咚咚咚地敲了三下门。
「你——」
「人是很容易适应环境的动物。如果你每天看到的都是生死存亡,总有一天你会对生命的价值产生动摇的。」
门那边,有人喊着「谁呀」向我们走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这不是一件『很酷』的事情,至少一个有情感的成年人不会这么觉得。所以你们该庆幸,没有见到这一切刚开始时那些惨绝人寰的景象。」
「啪嗒」门开了。
「咦——」开门的人发出一声惊叹。
我们同样也感到万分惊讶。
「叶哥哥?大姐姐?还有……这是谁呀?」
「……凛,只,只有你在家吗?」我吞吞吐吐地说道。
开门的不是莱娜,而是我们此时最不愿见到的凛。
「对呀。莱娜老师今天下午要给小朋友们上课,教他们写作。所以就让最大的我看家了。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
「就是她吗?」罗曼小声地问。
我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下头。
「嗯?你们在说什么?」凛歪着小脑袋看着我们。
「没,没什么。这位是我的朋友,你可以叫他罗曼哥哥。」我赶紧解释道。
「……罗曼哥哥。」凛重复了一遍,眼睛里闪烁着防备,似乎是罗曼身上的军人气质让她有些胆怯。
「别怕他哦。就是他救了那四个小朋友,罗曼哥哥很厉害的哦。」我说。
「……」凛依然小心翼翼地盯着他,像猫盯着主人带回家的陌生人。
「呃,你好。」罗曼尴尬地打了个招呼。
「莱娜老师不在家吗……我们找她有事呢。那既然这样,就不打扰你了,我们去学校找她吧。」我说着准备起身。
「诶,叶哥哥,先别走,我今天早上看见你们了,到底发生什么了?你们为什么都拿着枪互相指着别人?回来以后我问莱娜老师,她说你们要去一个很危险的地方,我不想你和大姐姐去……」
「哈哈,可是,你没想到的是我们已经去了又回来了。」
「什么——」凛张大了嘴巴。
「放心吧,哥哥姐姐们都不会有事的,答应了凛,我们要做永远的朋友的,不会不遵守诺言的。」
「我们带了很多称手的装备以及补给品回来,足够扩充营地的人手了。」罗曼说了一大堆,可凛听得半懂不懂。
「这样吗……」凛低着头小声说道。
「凛,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的话我们就先告辞了。」我再次准备起身。
「没有了。记得跟莱娜老师说我在家很乖,弟弟妹妹们都没有打闹哦!」
「嗯,我会在她面前表扬你的。」
我们三个走到门口,回头对她挥了挥手。
这时,门外传来钥匙串的响声。
「咔啦」门开了。
「嗯?」门外一张脸傻傻地看着我们三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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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课下得早,这不是也急着回来看看你们这群年轻人嘛。」莱娜把包扔在沙发上,随手抓起桌上一颗生番茄就吃了起来。「那,你们的冒险怎么样?可别让埃洛希姆那家伙在一旁有闲话说。」
「有惊无险吧,只能这么说。」叶苇航说。
「所以还是遇到那些怪物了?」她嘴里红红的,居然一点都不觉得酸。
「是的,而且数量还不少。我们把身上带的弹药全打光了,还用了不少仓库里的。但幸好我们已经用电台联系上了外面,所以总的来讲还是成功的。」
莱娜笑着戳了叶苇航一下:「我就知道你们能行。」
看见她因为我们而感到开心,我实在不忍心把我们此行的真实目的说出来。
「那——」她吃完了番茄,擦着手问:「那几个加入你们的人呢?他们提出什么报酬了吗?」
「他们……我们战利品对半分了。我们拿了更多武器弹药,他们拿了更多军粮。」
「也难怪,各取所需嘛。」莱娜说着,看了看我们三个,突然她问道:「你们怎么都不太开心的样子啊?明明这是值得庆祝的事情啊。」
「不,没——」
「因为我们牺牲了一名同伴。」罗曼静静地说。
「哦,天哪。」莱娜露出难过的表情,凛在一旁观察着我们,也许「牺牲」这个词对于她来说只在书本和电视上听到过。
「他们中有一个不小心被僵尸咬伤了,一直坚持到回来,最后让他们那边的一个人把他枪决了。」
「这真让人难过。唉,胜利总是伴随着牺牲,快乐却是一时的,痛苦却是长远的。」莱娜感慨道,「真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能结束。」
「快了,莱娜女士。」叶苇航信心满满地说道,「我们已经联系到外面的组织了,他们知道我们在欢乐谷市,只要找到我们,他们就会派人来救我们的。」
「可是,即使离开了这里,也只不过是在更大的营地里,面对周围更多的怪物罢了……为什么,那些科学家要发明这些病毒呢?他们为什么要残害自己的同类?」
「凛不要离开。」这时一旁安安静静的凛突然开口说道。
「别胡说,凛。」莱娜教训道。
「不,我要和爸爸一起走。」
「……」我的心脏那一秒钟差点不跳了。
「这孩子,你们别见怪,她太想爸爸了。唉呀,也不知道啥时候她爸爸能回来呢。」
我鼻子一酸,一滴眼泪差点掉出来。
似乎料到我会有如此反应,叶苇航马上用力掐了我一下。
「孩子总是令人产生想保护的欲望。」罗曼淡淡地说,「就像那四个遇到了危险的孩子一样,让我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
「啊,就是你救了那四个跑出去玩的孩子吗?我听说过!哎哟,原来是你呀,看上去真是神气,有股军人的气质!」
「举手之劳,过奖了。」罗曼谦虚地回答道。「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们三个人来这里肯定不只是向您汇报战果的。」
「喂,罗曼——」叶苇航想阻止嘴巴直来直去的罗曼。
「那你的意思是,还有别的事情吗?」
罗曼点了点头,「正是,但是接下来的谈话,小孩子还是不要在场比较好。」
莱娜本来好像想问为什么,但是看到罗曼不苟言笑的样子,似乎也觉察出事情不简单,于是对凛说:「凛,回房间去吧。」
「我不是小孩子!我不回去!」凛撒起娇来。
「听话,现在我是你的老师,也是你的家长!回房间去。」
凛大为不快地「哼」了一声,转身进了房间,把门「呯」地一声摔上了。
「现在可以说了吗?我很好奇是什么事小孩子不能听呢。」
罗曼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然后缓缓地说道:「不是小孩子不能听,是她不能听。」
「嗄?」
「莱娜女士,我们,不得不向你通知一个令人悲痛的消息。」罗曼挪了挪屁股。
叶苇航没有阻止罗曼继续说下去。因为这本来是他自己接下的工作。
「……凛的父亲。」他从口袋里摸出那只钱包。「怎么了?」莱娜急切地问。
罗曼没有回答,而是把钱包放到了茶几上,用手推到莱娜面前。
「这个是……」莱娜拿过钱包,打开一看——
「啪」钱包掉到了地上。
「这不是真的吧……」她抹着胸口,回头看了一眼房门。
房门没有动静。
她回过头来,捡起钱包,用尽量小声又要充分表达出震惊的音量说道:「这个东西怎么会在你们身上的?!」
叶苇航把一切经过,包括我们在欢乐镇那晚的所见都原封不动地告诉了她。
「我,我现在有些糊涂,一下子接收了太多信息,爆炸一般的信息量……」莱娜抱着头。「所以说——」她一下子注意到自己太大声了,又降低音量,「所以说那个时候她爸爸就已经死了吗?」
「对,也就是刚离开她的那天。可怜的孩子,独自一人生活了一个多月,换作一个成年人在这种环境下都很难做到……」
「如果我们再晚几天去建材厂,也许凛自身都难保了。」
莱娜默默地点了点头。
「凛刚刚被你们送过来的时候,我就一直有不好的预感。只是,我还能接受,但是,孩子她不能接受啊。就算你们再怎么暗示,她都不可能会相信的。」
「所以,问题是,到底要不要告诉凛?我们是打算一直瞒还是别的什么?」叶苇航征求着莱娜的意见。
莱娜叹息了一声。「她也不小了,马上就上中学了,瞒是瞒不住的,只是我在想,到底谁来告诉她会比较好。」
「我来。」这时,罗曼却一下子站了出来。
「罗曼……为什么?」
「莱娜女士,虽然这件事情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过,但是我要向你们道歉,为我的战友们毫无人性的行为……」
「战,战友?请问你是——」
「莱娜女士,罗曼还没有告诉过您,他就是欢乐镇逃兵中的一个。但是现在他站在了我们这边。」叶苇航说。
「当天夜里,我在南部入口站岗。听到警报声和枪声之后我并没有离开,等到我的战友回来的时候,他们告诉我说抓了一个来偷东西的,已经枪毙了。我没说什么,我知道这是他们一贯的作风。但是我没有想到这个被枪毙的人就是这小女孩的父亲,万万没有想到。」
罗曼咳嗽了一声,又继续说道:「小女孩还不怎么认识我,而她却很信任你们,所以这种不讨人喜欢的差事还是交给我吧。多少,我自己内心也好受一点。」
「决定好了吗?决定好了就让她出来吧。」
莱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摇着头说:「上帝,你为什么要让她遭受这样的痛苦啊?凛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一边说,她一边努力控制住情绪,缓缓走向房间门,朝着门的那一边——
「凛,你可以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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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我们刚刚在说你的事呢。」我看着一脸天真懵懂的她。
「在说我的事?那为什么我不能听呢?」凛有些不高兴。
「因为这件事情对你来说很重要,我们要商量商量再决定告诉你。」
凛本来还在耍公主脾气,但是她看到了我们每个人凝重的表情后似乎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所以,到底是什么事呢?」
我看了一眼罗曼,互相点头。
「凛。你现在最想见到的是谁?」罗曼抛出一个问题。
「爸爸。」凛不假思索地回答。
「有多想?」
「每天都在想。虽然莱娜老师就像妈妈一样,但是我也想爸爸快点回来,这是我最大的心愿。」凛看着自己的手指说。
「这样啊……」罗曼随即把那个钱包拿出来,然后向前一步——
跪在了凛的面前。
罗曼这么一跪让凛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她往后退了一步。
「罗曼哥哥?」
「对不起,凛,你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
「什么——?」
「凛,你的爸爸,他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为,为什么?」凛有些慌张了。
罗曼把钱包捧到她面前。「这是从你爸爸身上找到的遗物。他已经死了。被枪打死了。」
「咚」地一声,凛失去力气般坐到地上。
口说无凭,凛当然不会相信;但是她不可能不认得那个钱包。
「这是……爸爸的……」
她打开钱包,那张照片还静静地躺在里面,只是照片上的两人已经阴阳相隔。
凛浑身哆嗦着,拿出了那封她写的信。
「对不起,凛,大家都很难过。」
令人意外的是,凛没有像上次一样哇地哭出来。
她好像在咬自己的嘴唇,颤抖的双手打开那封信。
我看得出来,她在拼命忍耐。经历了这么多,她想做一个坚强的孩子。
「和爸爸……过生日……」凛已经快要哭出来了,但是她还在拼命忍住。
「今天……是九月……二十八日,我的十岁生日……」
「爸爸……早早地下了班……回家,陪我过生日……」
她在念信上的内容。
「——哦天哪,这不是她写的作文吗,我印象很深,这是她四年级的时候写的……」
「爸爸提着一个大大的……蛋糕……我高兴地上前去……」
我受不了了,真的。即便作为一个男人,我也已经受不了了。
「凛——」我一下子叫着她的名字,把她抱住。
凛手中的信纸飘落到地上。
好瘦小的身体……却承受着成年人都难以承受的悲痛。
「凛,哥哥知道你最坚强;但是哥哥希望今天的凛不要做坚强的孩子。哥哥希望凛能做自己。」
「凛,想哭,就哭吧。」
也许这一句话击破了她那本来就柔弱的防护罩,击溃了她那本来就处在崩塌边缘的保护色。
怀抱里这个还不到一米四的小女孩,终于发出了与她年龄相称的,令人心碎也令人欣慰的哭泣声。
在这种事情上,我不要她做什么坚强的孩子。那不是坚强,那是病态。有情绪就要表现出来,这才是人应该有的态度。
「爸爸……」凛已经没力气站起来了,我于是努力抱住她。
这时,月兔和莱娜也上前,把凛围在中间。
「凛,不管以后怎样,姐姐不仅是你的朋友,也是你的姐姐!」
「凛,老师有你这样懂事的学生,老师很高兴。老师一直都把你当女儿一样看待,没关系的,还有老师在呢,大家都在……」
凛哭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我担心会影响到她呼吸,于是赶紧用严厉的语气命令道:「好了,不准哭了!」
被这声音一吓,凛才有空隙换了口气。她的眼睛鼻子全都红了,嘴唇上还有血丝。然后她也止住了号啕大哭,转为了低声啜泣。
「凛,大家都爱你。我们知道没有人能代替你的爸爸,所以我们只能用各自的方式保护你,爱护你。答应我们,好好活下去,可以吗?」
她睁着和头发一样红红的眼睛,看着我们。
我们三个都是她才认识不久的人,但是莱娜是教了她六年的老师。没有了父亲,她最亲近的人就只剩下了莱娜。能不能让她稳定住情绪,全靠这位老师了。
当然莱娜不会令我们失望。我们抱着凛很久之后,莱娜要我们先回避一下,然后单独一人蹲下来和她说话。
「我们回避一下吧,把空间都留给她们。」我说着,带着罗曼和月兔到了另一个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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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真想提着杀她父亲的那个畜生的头放在这桌子上让他好好看看凛哭成什么样子。」
「你是认真的,还是只是在发泄怒火?」我看着一脸充满杀气的罗曼。
「如果,如果让我再见到他们的话。我一定会的。」罗曼敲着桌子说。「我早看这些人不爽了。」
「你也在生自己的气对吧?」
「……我只是在气为什么那时发现她父亲的不是我。如果是我,我会放他走。」
「行了,罗曼。事已至此,再多假如也是没用的。我们要做的就是好好朝着目标前进,让这片土地上的幸存者们都得到救助。」
「对啊,现在我们已经完成了第一个目标了,接下来,就得看他们能不能找到这个地方了。」月兔附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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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我们每个人的努力,凛暂时稳定住了情绪。也许是因为周遭的同龄人境遇和她差不多,让她不至于太难过。莱娜女士因为自己的孩子在这次事件中已经遇难,她毫不犹豫地提出了要认养凛当女儿。「妈妈」这个对凛来说几乎没怎么使用过的词语终于又能从她口中听到了。
她的人生才刚起步,没关系的,只是开头不太顺利而已。我们相信坚强的小女孩会在以后的冲刺中超越更多的人。
我们告别了莱娜,往活动室走去。
我现在很想看看那名警察现在的样子,虽然整个事件从头到尾才几个小时而已。
来到活动室,三只木箱整齐地堆在那里。我还必须要提的一点是,途中我们碰到了一个武装部队的成员,他见到我们之后像个做了坏事的小孩一样悄悄躲开了。
活动室里没有人。这时我们才仔细地打开箱子确认里面的东西。
第一个箱子里头装着两个铁盒子,上面写着每盒装840发5.56NATO弹。盒子看上去不大,但是每个都沉得要命。怪不得搬箱子的时候他们是两个人一起搬的,斯科特给我们带过来的也只是装着子弹的弹匣而已。
第二个箱子是9mm鲁格弹,第三个箱子是MRE,但是应该没有多少人愿意吃这种已经放了一年的东西。
「所以,没有.45acp吗?」我从纸盒子里拣出一颗9mm子弹。
「没有。.45acp这种过时的东西谁还用啊。」罗曼毫不客气地回答道。
也就是说我的1911完全沦为了废铁。
斯科特在仓库给我们拿了两支M4A1自动步枪,另外还有5个标准STANAG弹匣。
「——啪嗒」这时门被人打开了。
我们不约而同地回过头。「又见面了,你们三个在这里啊。」
是斯卡尔。「都有些什么好东西,我看看……」他说着走到箱子面前,「——哟,这么多啊。我在警察局都没见到过这么多弹药。够我们用好一阵子了。」
「等等。」罗曼突然打断他,「这些东西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给你们了?」
「……」斯卡尔一下子愣住了。
「你们干什么嘛,都是场误会,误会。埃洛希姆他不是那意思,不是真要赶你们走。」
罗曼不依不饶:「留不留我们不是你说了算,我要见到埃洛希姆本人,我要听他亲口说出我们是去是留。当然留不留最后还是我们说了算。马上,让他过来。」
「罗曼,别把局面弄僵了,对谁都不好。」我小声说。
「叫他来。」罗曼指着门外。
.
再次见到埃洛希姆,他的神气已经全无,跟早上那呼风唤雨般的埃洛希姆简直是两个人。
显然他也被那两箱子弹和步枪吓到了。他当然没有料到我们真的能从军营里面走出来。
「现在有个问题啊,各位。」罗曼不等埃洛希姆坐好,就开口了。「按照命令呢,我们就不是兰奇托营地的人了。埃洛希姆,武装部队的队长,请给我们一个具体离开的时间如何?但在此之前给我们点时间收拾东西,还有这两箱子弹,搬走得花点功夫。怎么样?」
「我们能不能……」
「不能!」罗曼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这些战利品都是我们自己得到的,没用你的枪,没用你的人,所以跟你没关系!」
「早上是谁拦着不让我们出去的?是谁不放我们的朋友进来的?又是谁打死都不借哪怕一颗子弹的?现在后悔了是吗?」
罗曼不顾在场的还有其它人,一点面子都没给埃洛希姆。
「给个痛快话,什么时候走?晚上?还是明天?」
「……你真的要走吗?去哪里?」埃洛希姆没底气地问。
「你管不着。」
我在罗曼耳边小声说道:「让你挫挫他的威风而已,可别当真了,我们好不容易找到这么大个营地。」
「不用你说。」
这时,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
「是谁要走啊?」
紧接着,又有几个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是胖老头和另外几个人。
胖老头咳了咳,然后走到我们面前,「孩子们,你们真的想离开了吗?不想住在这里了?」
罗曼叉着双臂,「不是有人想赶我们走吗?」
胖老头来到罗曼身旁,拍了拍他的后背。「孩子,你们能不能在这里待下去,可不是他说了算的。」
「什么意思?」
胖老头欣然露出笑容,「埃洛希姆是管武装部队的,又不是管整个营地成员的,你还真把他的话当真了吗?」
「您的意思是……?」我问。
胖老头摆了摆手,「没这回事。孩子们,你们仍然还是兰奇托镇营地的成员。」他挺着一个大肚子,踱到房间另一边。「跟我们说说吧,你们在军营里都有些什么故事。」
罗曼不想说,于是我把今天的整个过程都描述了一遍,包括我们用电台联系到了外面。
胖老头认真听着,甚至连我已经讲完了都没注意到,隔了好几秒他才一下子反应过来,问:「就是这些吗?」
我点了点头。
胖老头「嗯嗯」了两声。然后,他「啪啪」地鼓起了掌。
一时间,房间里几乎所有人都鼓起掌来。埃洛希姆一开始没动,最后胖老师今天给了他一个眼神,他只好勉为其难地拍了两下手。
「孩子们,你们带给这座营地的不仅仅是资源和战利品,更重要的是你们带来了勇气和信心。没有人敢做的事情,你们却做到了,这令我非常震惊,也令我感到充满动力。」
「但是有一点我不是很明白,那就是,为什么你们如此着急地想要离开呢?」
月兔的目光投向了我,似乎希望我能编出一个可信度高一点的理由。
「……三个月。」
「三个月?」
「对。我们从飞机坠毁在薇仙山之后就失联了,如果三个月之内还不能联系上,那个,叫啥来着?」我眼神向月兔求助。
「基地?总部?」她吐出几个名词。
「对,反正就是那么个机构,如果我们三个月内还没跟他们联系,就会被判定为意外身亡了。我可不想到时候被除名。」
「我怎么没听你跟我说过这些?」罗曼在一旁嘀咕道。
我和月兔在大坝时塑造的身份分别是外地来的研究员和本地的少女,在这里又说我们两个都是来自外面某个基地的幸存者。反正这些东西也无从考证,编得够像他们就不会怀疑。
胖老头似乎接受了我的说法。「原来是这样。那这位士兵呢?你又是因为什么?」
「我?我只是想快点逃出这个鬼一样的地方。」罗曼不屑一顾地说。「我要去个没人知道我的城市,开始新生活。」
「那,」胖老头又开口了,「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们?」月兔下意识看了我一眼。
「接下来……」我也看着她,「接下来当然是等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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