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
旧图书馆里未命名的书
序幕
“终于做完了。”
“你就准备用这个当你的考评作品？太简陋了吧？”
“时间所限，没办法了。”
“用这个来坑你的后辈们是不是有些不太厚道？”
“哼。你以为我是谁？经过这段时间的仔细观察和研讨，我发现我的确不厚道。”
第一幕
“起床。”
随着甜蜜女声的呼唤，一名约莫15岁的少年睁开了眼睛。
“嗯。”
少年轻哼了一声表示自己已经听到了，其实这名唤作科尔的少年在早些时候就已经醒来，但窗外黑沉的夜色告诉他时间还早。
科尔就这样一直假寐着，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今天是开学日，是全世界最好的学校“荣德维尔”的开学日，当科尔十岁收到帝国邮差送来的信件时就一直在期待着这一天。
科尔缓身坐起，揉揉双眼，装作自己刚睡醒的样子。他不想让妹妹看到自己期待雀跃的样子。
窗外的天空没有一丝光亮，但公鸡的鸣叫已经说明曙光即将在天边出现。
科尔穿上自己最好的衣物，随意抓了抓蓬乱的头发，打着哈欠走进了餐厅。
自己的父亲和妹妹已经在用餐了。这一次的早餐较往常要丰盛许多，除了一直在喝的卷心菜汤和当作主菜的土豆泥之外，还有一块羊角面包以及一小段黑香肠。科尔看到这样的早餐不禁有些兴奋。
“面包焦了。”
科尔把面包上黑色的部分亮给对坐在对面的妹妹看，然后如是说到。
“爱吃不吃。”
虽然是这样的对话，但其实谁都没有在意，毕竟这样的生活已经持续了不是用天数可以计算清楚的长度了，大家的脾气互相都了解。
而且，用劣质面粉能烤出蓬松的面包足以证明妹妹的手艺极其精湛，在没有放盐的日常早餐里，微微焦糊的面包是科尔的最爱。换句话说，目前的这样的口味是多年以来自己和父亲早就已经熟悉的，也是最为适应，最为喜欢的。
虽然这样说有些不负责任的嫌疑，不过自从母亲过世后家务逐渐由自己的妹妹承担下来了，那时她应该才有4岁。而眼前的这位独力负担下所有家务的家中唯一女性已经出落到了所谓的花季，停下了往嘴里送去的土豆泥微微皱着眉头看着自己。
“怎么能不吃呢？这毕竟是我们家唯一有烹饪技术的女性所制作的食物。即使味道不好也只能以被大象踩过去也不哼声的毅力塞进喉咙里才对吧？”
听了自己的俏皮话，对方的眉头又锁紧了一些，手上的汤匙也放回了木碗里，微微撅起可爱的小嘴以幽怨的眼神瞪视着自己。
老实说，自己最喜欢的就是妹妹的这张脸了，即使下一秒就将背井离乡，只要能在这一刻看到这张能激发出自己无限爱意的脸蛋也是值得的。
当科尔用面包吸干木碗里最后一滴汤并塞进嘴里时，敲门声也随之响起。
还不待屋内的人应声，门外就已经自报家门了：
“科尔，我是扫罗，准备好了吗？。”
“啊，好！”
嘴里还嚼着面包，但科尔依旧迅速起身去开门。
一个穿着寒酸的开朗少年提着一个有些油渍的旅行用小布袋径直走进了房间。
“早上好！”
少年以能让人感到眩晕的音量这么说道：
“大叔好！托娜妹妹好！科尔，准备好了吗？咱们出发吧！”
科尔的父亲和这位被称作托娜的女孩都点点头向扫罗打招呼。
“我准备好了，但你就穿这一身去吗？”
少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又看了看科尔的。
“这样有什么问题吗？”
“之前预备学校里发的那件衣服呢？还有村长大人送的靴子呢？别说你没收到。”
“啊，那些啊，被我那几个弟弟妹妹瓜分了。你就别为我担心了，预备学校里不是说了吗？到了学校里之后会发一件新的。”
“这些我知道，但至少穿一身不那么引人注目的衣服行吗？你在很大程度上来说你这身衣服吸引眼球的力量已经超越了贵族的华美服饰了。这补丁多得已经分不出那里才是衣服的真正材质，而且这恰到好处的露脐装是怎么回事？你想突出挑逗性还是攻击性啊？！”
“将就将就嘛，我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至于肚脐什么的，明显是最近长高了而已。”
说着还摸了摸矮自己半个头的科尔的脑袋。
“你这可是挑衅啊。”
“这可不敢，不过我们能去荣德维尔上学，已经不需要注意这些了吧？那本身就是光荣了。你知道自己为何会被选中吗？”
科尔在最早收到信件的时候一直怀疑是不是搞错了，一个北方小村庄里一个不起眼的小孩会被传说中由神所创建的学校荣德维尔选中，而且一次还被录取了两个。不单如此，两年后，科尔的妹妹托娜也收到了录取信件。这件事直接导致科尔一家在村子里的地位提升了些许，但至于为何会这样，科尔一直没有头绪。甚至曾经还想过，自己的父亲该不会如镇子上的那些吟游诗人所唱的狗血故事那样，曾经是声名显赫的护国武将，后来因为爱上了某领主的女儿，遭到对方家人的反对而双双私奔，隐姓埋名躲藏在这偏僻的乡下。
会这么想也是有缘由的，因为自己的父亲则身材高大，肌肉虬实，背上还有几道触目惊心的疤痕。而自己的母亲去世得很早，父亲也从不提起母亲的事情。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被选中？”
科尔抱着一份希望向扫罗反问道。
“我也不知道。”
虽然收到这样不靠谱的回答早就有心里准备了，但还是不免有些沮丧。自己父母很普通这点科尔早就已经接受了，毕竟村子不大，而自己的爹妈都是村里老一辈看着长大的，村长至今说起自己父亲小时候偷他家小鸡仔的时候依旧是一副怒气未消的样子。
“但我敢说像你我一样的人一定不在少数。”
扫罗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着：
“据我观察，就算那些城里的孩子们资质要好一些，或者说贵族和皇族的所有接班人都入选了。不过你想想啊，像我们这样的平民可是占了人口的绝大多数啊！如果像这样的小村子都能有三个，那么全国的村子一共会有多少呢？我们人数才是多数啊！我们才是荣德维尔的主力啊！我们才是这座堪称圣地的学园的真正主人呐！”
扫罗越说后面就越发激昂，夸张地挥动着手臂，说完这些的时候已经张开双臂，做出貌似能够抱住整个世界的姿势站到了餐桌上。
科尔的父亲和妹妹似乎对这一幕见怪不怪了，依旧专心于眼前的早餐。
扫罗面对托娜弯下腰，双眼闪烁着灿灿光芒，咧开嘴露出虎牙，和托娜的脸近的几乎贴到一起。
“这难道不是很令人开怀吗？！”
“……”
托娜一脸的不悦，用拳头在扫罗脸上狠狠盖了个章。
扫罗一个后滚翻从桌子上跌下来，迅速爬起之后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转向科尔说：
“就是这样了。预备学校里不是也有很多乡村的孩子不是吗？”
“像你这么说似乎也没错，但我觉得你至少换一身不会连我都觉得羞耻的衣服比较好。”
“你就别管我了。你准备好出发了吗？村长大人派来的车子已经在外面了。”
“差不多了。你稍微等我下。”
说完，科尔就走向房间深处，从地上拿起一个和扫罗几乎一样的旅行袋子，甩到肩上。然后一脸笑容地走向扫罗。
“准备好了，走吧。”
“出发！”
科尔转向父亲和妹妹的方向。
“那么我就走了，老爸你多保重，托娜也是。”
“大叔再见！托娜妹妹再见！托娜妹妹也要加油哟！我们先去学校里探探路！”
荣德维尔是据说是神所创办的学校，因为那里的一切都与现实世界大不一样，包括学生的选拔。那里的学生完全没有共通性，就像是随机抽取的一样，而选中的人就会在10岁那一年收到一份羊皮纸的录取通知以及一枚标有自己名字的徽章。然后在15岁的时候就可以去荣德维尔上学了。
任何一个得到这份通知的人都可以自由选择去或者不去。不过选择不去的人在自己所知的范围内是没有的。每一个收到这份通知的人都欢欣鼓舞，毕竟这可以说是只要进入了学校之后，就相当于自己未来的道路已经铺就了一条一直延伸到自己墓地的高地山羊的羊绒红毯。
收到通知后，就可以去附近的城镇去免费接受最基本的技能培训，包括常识和算术，以及对日后学习相当重要的伽德语。
每块大陆上都有自己的不同的语言，而且很多地方还有自己的方言和土著语。所以就由荣德维尔推行了这种独立于所有语系的新语种。
而伽德语的最大特点就是易学和包容。这种语言其实没什么美感，就是将各种词按照顺序堆砌就可以了，没有日常常用到的各种华丽语法。而所谓包容，其实是因为这种语言的发音几乎覆盖了人类所有可以清晰区分发音的音节，如果有新的没有收入到语系中的词，也可以通过发音而演变出标准的新词。
每一个从荣德维尔毕业的人都有成为精英的潜质，所以即使在入学前一般都会受到特殊的优待，这里就包括了免费的预备学校教学。当然前提是毕业后至少在当地为领主免费工作十年。
父亲和托娜放下手中的餐具，送科尔和扫罗出门。
这时候天刚亮，东方现出一片白光，启明星悬于夜幕的深蓝色和黎明的鱼肚白之间。
门口已经有一辆载满干草的两轮马车在等候了，驾驶席很窄，只够车夫一个人坐，干草堆高到几乎要将车夫淹没，而科尔和扫罗将要乘坐这辆车子到镇子上，然后由当地领主送到最近的城市，在那里搭乘学校的校车到荣德维尔。
科尔和扫罗从后面爬到了马车的货架后面拦住干草的木板上，在干草堆上挖个坑，把自己的行李放好。其实说是行李，也不过是到达留滨海根的这一天所必须的食物，以及不多不少刚好够放假时返回家里的路费。
两人刚坐稳就听到了车夫手中的马鞭轻快地在空中挥舞着发出甩鞭声，随着马匹的嘶鸣，马车缓缓向前颠簸着移动了。
扫罗和科尔向站在身前的两人挥了挥手表示再见。
虽然离家有些伤感，不过未来的兴奋和好奇立马就把这一份哀伤冲淡了。
“老爸！托娜！我会带土特产的！”
马车已经行进到只能勉强看到二人身影的距离时科尔起身吼道。
而远处的二人只是在胸前缓缓地挥着手。
“不是我多嘴，你家里人是不是有些冷淡啊？”
“那还真是对不起了，我们家的人就是这样的。”
扫罗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双手拢在嘴边，向几乎要消失在地平线上的两人吼道：
“亲爱的托娜妹妹！你要赶快发育啊！希望来年你能更丰满啊！”
“喂，你亲爱的托娜妹妹的亲爱的老哥可是就坐在你旁边啊。居然还敢腆着个脸骚扰她，如果这时候你被那位哥哥打了应该也毫无怨言吧？”
“有什么关系嘛，哈哈哈。不过话说回来，你妹妹发育的真不错啊，如果不是那一身除了脸和手完全没有任何肌肤暴露的装束的话，我说不定早就用你妹妹作为发泄青春期过剩荷尔蒙的对象了。”
科尔也突然站了起来，迅速提起扫罗的领子就这么威胁道：
“我揍你哦！”
“不要这么激动嘛，冷静下。我是在夸你妹妹，想想之前有一天我从你家门口经过，想顺便拜访下，可是你不在，正当我要走的时候，发现你妹妹衣衫不整地在房间里睡觉，然后啊……”
“我真的要揍你了哦哦！”
科尔加大了关注在手上的力道，扫罗赶忙说：
“哈哈哈，开玩笑的啦，开玩笑。没有这回事的啦，哈哈哈。”
科尔放开了扫罗的衣服。
“其实当时托娜妹妹是在自己房间里洗澡才对。那雪白的皮肤啊，啧啧……”
“哦哦哦哦哦哇哇哇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科尔爆发了。
“碰！！”
正当扫罗准备安抚暴怒的科尔时，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从天边飞了过来，正好砸在扫罗头上。扫罗应声从马车上落下。
科尔往石头飞来的方向看去，自己父亲已经不在了，而托娜做出夸张的动作表示着自己的气愤。看来刚才扫罗的那声叫喊已经切实地传达到了。
扫罗一手捂着头，快跑两步追了上来，狼狈地爬上马车。
扫罗这人的特点就是血厚皮硬，科尔还从没见过有什么人能够破掉他防御的。
“居然能在那种距离用鸡蛋那么大的石头命中我的头部，你妹妹果然不简单。我收回原来的话。”
科尔拿开了扫罗捂着头的手，看有没有被石头打伤。
“知道错了就好，你要是再这样下去你的绰号就是内分泌失调萝莉控。”
“我说的收回是指收回原来说她被录取是因为可爱。其实她被录取是因为怪力吧？我敢打赌，我刚刚才站在你家桌子上俯视托娜妹妹时，从她衣领里看到的两座山峰的山脚一定是健壮的胸肌。”
科尔一拳打在了扫罗刚才被石头命中之后肿得老高的包上，扫罗又一次应声倒下，但这次他没有能够再站起来。
直到夜幕降临，二人才到达最近的镇子。在那里领主特地为他们准备的马车已经就位了，另外还有几名同样是荣德维尔学生样子的人在等待，看来科尔和扫罗是最后两个人，两人一到，马车立刻就出发了。
一路无话，本来的好奇和兴奋马上被随之而来的睡眠不足所打败，二人吃了背囊里的食物就在马车上相互倚靠着沉沉睡去。
伴着破晓，马车好歹是前行到了能够看到留滨海根的地方。虽然科尔和扫罗每年都有两个月会在这里为进入荣德维尔做学前教育，对这里应该是比较熟了才对，不过每次从这个山丘的顶上往下望去的时候依然会觉得很壮观。
眼前的留滨海根被漫长的城墙包围起来，石头被切割出规矩的平面，层层堆砌出高达十数米的坚固城墙，每隔三百米左右就有一座更高的瞭望塔。把城市围起来的城墙上一共有十多个高大的城门，足够三辆马车并排行驶。另外还有很多特殊人员的专用小门，仅容两人并排通过。如果一旦发生战事，这些小门会被岩石堵死，缝隙用铜汁浇灌。
城里楼房鳞次栉比，从目力所及到城墙所阻，都是密密麻麻的房顶。在城的中央，耸立着城里最高的建筑，留滨海根大教堂。教堂旁边有一个通向地下的通道，那就是科尔和扫罗将要去的地方。
阳光带着刺目的金色从众多建筑中射出驱赶黑暗的温暖力量，就像蜂蜜一般流满大街小巷。教堂尖顶突然发出了耀目的闪光，那是教堂的钟楼开始了自己的运作，两人高的大钟左右摇晃着撞击钟锤。
紧接着，清脆的钟声伴着阳光向自己流淌而来。这穿透力极强的浑厚声音预示着一天的开始。
因为城镇里不允许在晨钟之前和晚钟之后出门，所以这一声钟声可以说是城市活力的开关，本来静谧的城市随着这开关的扳动而活力凸显，早市也逐渐显现出了繁华的迹象。
城门吱吱呀呀地打开来，卫兵们打着哈欠放下吊桥。自吊桥延伸到自己身前的道路不知被多少车辆行人通行过，本该松软的泥土被夯得像石块一样坚硬。
马车在城门停了下来，卫兵放下手中的早餐，走过来检查通行证。
车夫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皮质的小袋子，从里面掏出一块铜制的牌子。那上面刻有哈格里家族的纹饰，表示马车大叔是为哈格里家族工作的。卫兵看了之后点点头，然后绕到马车后面向乘客们索要凭证。
科尔和扫罗赶忙从包袱中把荣德维尔的徽章拿出来。其实他们也可以用别的入城许可凭证，比如在城里学习伽德语时有老师签名的学生牌，还有村子里找村长要的入城许可。
而如果是外地人，也可以在检查过行李之后根据自己的身份，入城的目的，行李的多少缴纳5个铜币到1个银币不等的入城管理费用，然后得到一张由留滨海根出具的入城许可证明。在城内无论是住店还是贸易这个都是必不可少的。
卫兵看了黄铜质的闪闪发光的徽章之后就马上放行了，对这些将来的大人物客气些是必要的，没人知道现在拿着这枚做工精细的徽章的孩子将来会在哪里干什么。
马车减慢了速度进了城。大家的行李并没有被搜查，因为这里毕竟很和平，只要有强力的身份证明就可以自由出入城市了。不过如果赶上战时，可能连哈格里大公的御用马车也需要被仔细搜查。
马车缓缓行进在城市宽阔的主干道上，在城市里除了特殊情况是不允许马匹奔跑的。否则无论是否造成损失都将进行严厉的惩罚。
城里的氛围随着晨钟的敲响而逐渐热闹，二人没多会儿就走到了位于城市中心的教堂前的广场。教堂就位于广场正中，高耸的钟楼是这个城市的地标性建筑，以在城市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看到的高度昭示着自己的超凡的地位。
科尔和扫罗今天的目的地就在教堂的西面，而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了。他们中有的是即将要去到荣德维尔的少年少女们，有的是出售各种食品和用具的小贩，还有在入口处做记录的官员以及维护秩序的卫兵。而更多的是来送新生的家属们。
科尔和扫罗分开人群走到入口前，目光与一位坐在由木板搭起的建议桌前的一位记录人员相接。然后就径直走了过去。
“那个，请问去荣德维尔是从这里走吧？”
做记录的是一位年轻的男性，貌似做这个也是近一两年的事情。他用羽毛笔搔了搔脸，低头看着眼前已经有长串名字的记录问道：
“新生？”
“新生。”
科尔答道，同时还把徽章给他看了看。
记录员只是扫了一眼，然后以一成不变的语气继续问道：
“名字”
“托托•••科尔”
“扫罗•海菲尔德”
扫罗也拿出了徽章，把背面亮给眼前的记录员看。徽章的背面刻着“扫罗”的伽德文的字母。
记录员头都没有抬，只是羽毛笔飞快地在名单后面填写上两人的名字，在写字的同时继续问道：
“住址”
“康垂塞得村”，“一样”
记录员之后还询问了诸如入学前授课导师，是否有身体疾病等问题，在询问期间一直没有把头抬起来，羽毛笔在他手上飞舞着，在另一张纸张上分别写下两人的详细信息，他问得很快，记录得也很快，总是在写着前一个问题答案的时候就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在询问的过程中，广场上的年轻人纷纷走向了地下通道，并向二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科尔和扫罗很耐心的回答着，为了防止冒名者进入荣德维尔，所以入口处的的审查很严格，两人都知道这一点。不过或许是因为记录员的写字速度所散发出的紧迫气息，也或许是看到学生模样的人已经消失在入口深处，两人现在都觉得有些焦急。其实就之前了解到的关于个人信息最后的记录核实来说，科尔倒对记录员所提问题的简明扼要和偷工减料大感意外。
最后，大概过了十多分钟那人才停止了提问，慢慢抬起头注视着两人，而同时手上的记录工作却并没有停下，羽毛笔仍然在飞快记录着两人回答的最后几个问题。能够在说着话的同时写下不同的内容，这让科尔感到十分佩服。
记录员淡淡叹了口气，继续以没有抑扬顿挫的声音说道：
“你们几乎没时间了知道么？”
“为什么？”
“什么意思？”
记录员并没有理会他们的惊奇，没有停顿地继续说道：
“这些工作应该是在昨天晚上之前就结束的。你们是最后两个了，我今天在这里仅仅就是为了等你们的，所有的人都刚才已经进去等候了。”
“怎么会这样？其他新生呢？而且刚才我们车上还有其他学生也才刚到……”
记录员抬起拿着羽毛笔的手制止了扫罗的发言，继续说着：
“新生早就都办完了手续，而和你们一起来的那几个不是新生，没必要做这些繁琐的登记，一个月前的最后一节课导师应该是详细说过了的，总之现在你们还有大概1分多钟的时间，直通荣德维尔的交通工具“萨博维”将在响铃之后开走。”
科尔和扫罗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犯了一个致命错误，最后一节课扫罗在护城河里进行鱼类的捕捉，以及以捉到的新鲜鱼类为食材进行现场烹饪作业。而科尔坐在教室靠窗的位置，导师开始讲最后一节课的时候稍稍闭了一下眼睛，进行了短暂的人生思考，然后等睁开眼的时候同学们正陆陆续续地离开。
“总之你们顺着这里往下跑就对了，见到一面淡蓝色的半透明墙时捏着你们的徽章，然后纵身跳过去，不会有问题的。然后你们会看到一些开着的门，随便挑一道进去就可以了。你们剩下的信息录入我会想办法帮你们填写的。速度快。”
说着，记录员用手往一个向下延伸的隧道口指了一下。
“快去。”
仍然是没有抑扬顿挫的声音，两人对望了一下，将刚刚掏出的徽章紧紧捏住，拔腿向通道跑去，科尔和扫罗边跑边回头向记录员招了招手。
“不必道谢，快去，我也是刚从荣德维尔毕业的，我能理解。”
科尔和扫罗迈开了步子，冲进了由水晶照亮的通道里，顺着笔直的楼梯向下狂奔。
“最后一句忠告，”
记录员起身向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喊道：
“到荣德维尔以后也要像现在一样跑！”
两人已经冲进了地下，记录员的声音追着两人的脚步隐约传来。
“扫罗，他说什么？”
“好像是到荣德维尔以后鲜奶喝到饱。”
“是么？”
“呃……管他呢。”
地下入口里是长长的阶梯，每10阶左右有一个阶梯平台。科尔和扫罗完全没有顾忌阶梯的存在，眼睛紧紧盯着平台做着连续的跳跃，如此下楼方式虽然危险但速度极佳，两人也清楚如果失误的话难免要伤筋动骨。不过如此形势也顾不得许多了，其实只要集中精神，行动时不要犹豫，要完成如此行动也不算多难。但对于这种下楼梯方式，相比踏空之后滚下台阶导致下肢残疾，因为跳得太高而头部撞到通道顶导致高位截瘫的可能还要大些。
经过大概五次跳跃之后通道豁然开朗。萨博维的站台就在眼前了，传说中的到荣德维尔的魔幻交通工具从左到右横亘在站台的彼方。如刚才记录员所说，萨博维分为很多节，而每节上都有两个门。一道蓝色的墙就在通道和地下空旷的站台之间，安静地区分开了两边的空间。因为这道墙的关系，站台里的一切都显得蓝幽幽的。
虽然通道不允许普通市民进入，但维修人员和相关人士是可以进入地下阶梯这一段的，毕竟这一段是由当地城市修建和管理。不过眼前的站台因为这一堵与其称之为墙其实叫做光幕更为合适的魔法屏障而分割开，只有荣德维尔的学生才能够进入，而确认学生身份的就是正握在两人手中的徽章。
面对着眼前的光幕两人没有任何犹豫和胆怯，保持着疯狗咬人的冲刺速度，一口气跳了过去。
这层光幕就像是诺斯大陆最北端的海水一样，冰冷彻骨，不过好在这层光幕并不厚，两人没有遇到什么阻力就直接跨过了这道能够阻止哪怕是拥有国立魔法院封号的魔导师也不一定能够打破的墙。
安全着陆！
跨过光幕的二人伴着一阵金色的闪光好歹算是冲进站台了。原本又破又旧的麻布衣裤在跨过光幕的时候就像是被溶解了似的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套完全合身的荣德维尔校服，二人脚踏厚实的小牛皮靴子漂亮着陆。
但他们没有功夫去注意这些了，刚刚踏进这里就听到了一阵急促而清脆的铃声，也不知道是现在才响起还是响了好久，蓝色的墙貌似有阻隔声音的作用似的外面听不见。不过无论原因如何，结论是不会变的，萨博维马上要开走了。
科尔和扫罗顾不上调整呼吸与平衡，也没有顾忌几乎算是从地面直接跳到地下站台后脚踝的酸痛，科尔落地后立刻摆出了蹲踞式起跑的姿势，双腿承受住下落的冲击后就如一发炮弹似的向着最近的一道门飞窜过去。
扫罗双腿并拢着地，然后也向前弹跳出去。他的动作明显要比科尔轻盈得多，转身翻腾180度接前手翻！空中团身两周半抱膝！落地后做了个托马斯回旋！观众沸腾了！车厢内传来热烈的欢呼声！现在让我们来看看裁判的反应，10分！裁判席中出现了一个满分！裁判给出了本场比赛的第一个满分！看来裁判对运动员的动作完成非常满意！
在两人向前飞奔的同时萨博维的门慢慢从两边滑向中间，马上就要关闭了。
两人已经到了非常近的距离，科尔一马当先，他踏着扫罗低垂的头，借着这强有力的踏板做了最后加速，千钧一发之际冲进了车厢内。然后猛然一转身，抓住扫罗因为脑袋突然被蹬踏而手足无措乱挥的手，双脚踏在即将关闭的车厢门框上。
“喝！”
科尔一声暴喝，用上陈年便秘也能一泻千里的气势，一把将扫罗拖进了车厢。
两人难以遏制向前的力道，势如破竹地撞到了车厢另一面的墙上，然后一堆烂肉似的堆在一起。门在两人身后应声关上。
“呼~好险。科尔，你没事吧？”
“唔唔唔……”
“科尔？”
“呜呜……屁股……”
“科……矮油！~”
科尔蹦了起来。
“你屁股坐我脸上了！”
“那么你也不能咬我吧？！”
扫罗和科尔在围观群众的帮助下狼狈地站了起来。轻轻拍掉身上的灰尘，向众人道谢后终于有时间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以及自己的衣着。
“扫罗扫罗，快看，我们的衣服！哦哦！简直像个富家公子。看这鞋子，应该是牛皮的吧？”
二人现在所穿着的衣服是荣德维尔的正规校服，黑色长裤配棕色小牛皮大头靴，白色衬衫套短袖黑色夹克，一身利落打扮。
“是啊是啊，科尔，你看这内裤都是新的！”
“没错啊，扫罗，就算什么都没学到，有这一身行头也赚了！”
“赚大发了！”
“是啊，赚……了……”
科尔的声音慢慢低了下来。
“……”
扫罗察觉到周围人鄙视的眼神，也沉默了。
“咳”
二人清了下嗓子，站直身体，整理了下衣服。安静并且低调地走到门对面的空位上坐下。留滨海根站应该算是相当靠近始发站的车站，因为车内并没有多少人。
从车内不同人的反应可以看出，这里既有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充满好奇心的一年级学生，也有随意坐在座位上打瞌睡的老生。其中也有几位是科尔在预备学校里的同学，但似乎刚才科尔和扫罗的表现稍微有那么点丢人，大家都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四处观察着萨博维里的简陋装饰。科尔有些犹豫着是否应该过去打声招呼。
两人默默低着头注视着自己脚尖的时候，一双虽然款式相同但是却要显得破旧一些的男式鞋子进入是视线。
“二位早上好，没猜错的话，你们是新生吧？”
这位满脸营业式微笑，微微鞠躬向二人搭讪的前辈，是一位有着细长眼睛的高瘦男子。
“我刚才看了你们的奔跑秀。老实说，二位的资质即使在荣德维尔也是一流的，我们现在正好就缺少像你你们这样的人。怎么样，到学校之后加入图书馆探险部吧！”
“呃……”
“抱歉，你是……”
“啊。不好意思，失礼了。我叫盖德，是图书馆探险部的部长，马上就是五年生了。”
“你好，我是托托•科尔，大家叫我科尔。这位是扫罗，扫罗•海菲尔德。”
“科尔和扫罗是吧？怎么样？要不要加入我们图书馆探险部试试？！”
盖德满脸放着光，用热切的目光注视着眼前因为摄于这股魄力而微微缩起身子的一年级新生。
“不用太担心，参加部门很简单的，到学校的时候不要跟着大部队跑就可以了，我会来找你们的。”
“盖，盖德先生，虽然我们了解的不多，不过貌似加入团队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所以您看，那个呢，我们也不能在这里就给您一个答复，您说是吧？”
“哈哈哈，也是啦。科尔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虽然尊重高年级的前辈们是荣德维尔的传统，也是不成文的规矩，但也没必要这么唯唯诺诺的。总之到时候就请让我带二位参观一二吧，相信你们一定会喜欢的。”
“是吗？哈哈……哈哈哈。”
扫罗扫着头生硬地笑着，问道：
“那么盖德前辈，你能以前辈的身份给我们一些建议么？”
“建议谈不上，不过有什么想知道的直接问就可以了，只要我知道，而且不涉及禁则事项，我一定解答。”
正说着，萨博维貌似做了减速，众人的身体都向着行进方向倾斜着。
随着速度的进一步降低，萨博维在一阵晃动中停了下来。
“从刚才出发到现在应该才一小会儿吧？这么快就到下一个城镇了？”
“哈哈，差不多吧，毕竟萨博维里看不到外面的景色，具体怎么运作的没人知道嘛，但看几个城市之间的距离和它路程上所消耗的时间，萨博维应该是最快的东西了。”
车门在一阵急促的铃音中快速滑向两边。透过车窗可以看到站台上已经有很多人穿着同样的制服在等待了。毕竟像科尔和扫罗这样直到最后一秒才跨入车门的人恐怕整个诺斯大陆也找不出第三个吧。
陆陆续续走进车门的既有一脸好奇东张西望的，也有迅速寻找空余座位的。从这两种不同反应就可以看出新生与老生的差别。
其中女生的制服和男生差不多，白色长袜黑靴子，黑色裙子，白色衬衫，以及黑色的短袖短夹克。无论男女，一水的黑白配。
萨博维大概停留了10分钟，然后又在一阵铃声中关上车门，渐渐开走了。
“貌似停留的时间比在路上跑的时间还要长一些的样子。”
“有几个站点的确是这样的，总之萨博维每站都会停留大概10分钟，而城市之间的距离又不一定，出现这样的情况也不是不可能。”
盖德坐到二人旁边，耐心地解说着。
“萨博维是在地下运行的，而且因为地下没有照明，所以不能通过观察周围景物来估计速度。不过我有个朋友通过每次加速减速的时间以及加速度大小推算出了运行速度。让我来为你详细解说下吧……”
“免了。”
“多谢。”
科尔和扫罗二人兴致缺缺地说。
紧接着科尔惊奇地摸着萨博维内的扶手，瞪大了眼镜，喃喃问道：
“这个貌似是铁的吧？”
“嘿嘿嘿，终于注意到了啊，这的确是铁的，而且几乎整个萨博维都是铁的！”
在诺斯大陆，铁是一种稀缺资源，人们可以轻易地从矿石中冶炼出铜，锡等金属，但不知为何，没有大量含铁矿石。所以铁的提炼除了偶尔能碰到富含铁的红色或黑色石头，唯一的方法就是饲养一种叫做铁猬的动物，铁猬的硬毛中含有一定量的铁，灼烧提炼后可以得到粗糙的原铁石。因为饲养铁猬的麻烦和提炼的低效率，铁器在人们的生活中非常少见。
再加上铁猬的饲养涉及到了国家的利益以及安全，所以被政府牢牢把持着。成为和制盐，铸币一样重要的国家严格控制产业。
因为以上原因，铁成了身份的象征。贵族以及富商家里的某位男子在成年的那天将会收到父辈赠与的一把铁匕首，这其实就是作为家族或财产继承的一种确认和肯定。
这个世界人们一般常用的金属物品是青铜制的，有的地方也用铝制品。铝的话只需要找到适合的矿石，然后通过术士工坊里术士们注入电力，矿石中的铝就被分离出来并溶成了液体。
本来科尔还以为这些都是铝制品，不过当他发现这些比铁硬得多的时候内心动摇了。虽然自己没有见过铁制的东西，不过通过这五年的学习，这些知识还是知道的。
“如果把这萨博维砸了卖铁大概能值多少？”
扫罗也满眼惊喜地问着。
“大概能从国王那里买到国家的首都吧。”
扫罗和科尔都震惊了，一个不停地摸着铁质的扶手，墙壁以及地板。另一个则到处观察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掰下来带走。
“呵呵呵，没用的，萨博维站里的东西是带不走的。不用动歪脑筋了。”
“为什么？”
扫罗带着不解和可惜问道。
“你们进来的那么匆忙，一定没看到站台地面上的那段话吧？”
二人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那句话是这样的‘带来的只有好奇，带走的只有记忆’。”
盖德似乎很喜欢这句话。
“行李带不进来，物品带不进来，连衣服都带不进来，你们难道认为这里的东西可以带走么？”
扫罗这才注意到，自己装满食物的袋子不在自己身边。
科尔垂下了肩膀，眼中难以掩饰地流露出可惜之情。
“而且你们也别想着抠点铁带到学校了，那里的铁不值钱，到处都是，反正你们不能带出荣德维尔就是了。”
二人颓然地瘫在座位上，毕竟当一个人身处财富当中而且貌似没有明确的归属，但就是拿不走，或者说是拿走了也没价值的时候，谁都会觉得很无力。
“那个，打扰下，请问您是托托科尔么？”
正当盖德准备继续向二人普及相关知识并顺便刷友好度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从科尔面前传来。
从科尔颓然低下的头前方，传来一阵女孩子特有的甜美气息。一双女式的制式长筒靴在视野的边缘出现了。
科尔抬起头，以敏捷的思维迅速把握了现状，然后通过自己精炼的语言道出了眼前所见：
“好大个胸！”
“…………”
冷场了。
无论是眼前的胸，还是胸的主人，亦或是周围的旁观群众，无论是身体的新陈代谢还是精神的游走升华，都在这一刻停顿了数秒时间。
科尔又一次以自己的敏捷思维把握到了自己刚才所说的话的意义，瞬间的害羞让科尔觉得面部毛细血管有些扩张了，但咱们的科尔同时也以条件反射的速度说出了打破这一冷场的话：
“啊，那个，其实也不是很大啦，哈哈~”
“……………………”
更大的冷场。
“请，请问，您是康垂塞得村的托托科尔先生么？”
少女丝毫没有在意之前的事情，红着脸用比刚才还要小的声音重复了自己刚才的问题，期间一直都注视着自己的脚尖，双手不停揉搓着衣角。
“是，我是托托科尔。”
科尔这时才回过神来，呆呆看着身前的羞涩少女。从这一位主动倒贴的女性生物身上，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可爱和魅力，这些让这位十四岁少女的存在本身就成为犯规行为的外表魅力和天真表现，使得科尔这样在家里看惯了漂亮妹妹的花季荷尔蒙少年也不禁左右荡漾。
“我是托托科尔。”
科尔已经灵魂出窍了，连自己回答了别人两次问题都没有察觉。如果有谁在这时拍下科尔的照片的话，说不定会看见科尔的灵魂漂浮在身前十公分的距离，流着口水紧盯少女的脸蛋。
“呃……请问，那个……”
“哦，我是莉雅，莉雅•哈格里。”
少女向后退了一步，两手抓着制服的黑色短裙，以标准贵族礼向眼前的三人做了一个万福。
“莉雅！是哈格里大公家的那个莉雅？！”
扫罗马上把握了现状，用失控的音量吼了出来。车厢里的人都被这一次声波攻击所震撼，纷纷转过头来向这边行注目礼。
“是，哈格里大公是我爷爷。”
莉雅怯怯地回答道。
扫罗和科尔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像被一整个西瓜噎到的样子，失去光泽的双眼透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紧接着，二人从椅子上起身，做出请的手势将一副不知所措模样的莉雅让到座位上。
一直晾在旁边的盖德也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带着鄙夷的神色斜眼看着身旁这位手足无措的少女。
科尔和扫罗单膝跪地，向莉雅行了礼。盖德一脸好笑地看着眼前诚惶诚恐的二人和已经转变为天然呆属性的莉雅。
“在下托托•科尔”
“在下扫罗•海菲尔德”
“盖德你干什么？这是哈格里大公的孙女，哈格里小姐。”
扫罗压低声音对仍然站着的盖德如是说道。
“二位不必多礼了。”
莉雅明显已经熟悉了这样的场景，两手虚抬，示意二人站起来。
扫罗和科尔站了起来，不过仍然低着头。
哈格里大公是扫罗和科尔所在的康垂塞得村子的所有者和管辖者，拥有的领土也是十分广袤的。科尔和扫罗属于平民，面对贵族施以礼法是必须的。身前这为小姐并没有贵族封号或者爵位，不过作为哈格里大公的孙女，同样属于贵族。
如果是哈格里大公亲临，二人就必须双膝跪地行礼，皇族莅临就得行叩拜礼。所以一般来说对贵族单膝跪地就可以了，对于有地位的人，比如贵族管家，皇室仆役，还有卫队长以上的士兵需要鞠躬行礼。
盖德冷笑了两声，起身走开了，背对这着三人招手表示再见，向着车头的方向缓步走去。
气氛突然有些尴尬，扫罗挠了挠鼻子：
“哈格里小姐，您找我们有什么事情吗？”
“叫我莉雅就可以了。”
莉雅坐在椅子上微笑着对扫罗说道，然后她把头转向科尔：
“终于见到你了，我一直想对你说一句‘对不起’，还有，那个时候真是谢谢了。”
“哈？”
科尔一时间搞不清楚状况，呆呆地愣了好一会儿。
“那个，请问哈格里小姐，我们之前在什么地方见过吗？”
这回轮到莉雅不知所措了，她低头思考了一会儿，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然后向眼前两位男孩子报以一个热情的笑脸：
“重新介绍一次，我叫莉雅，没有姓氏，和你们是同一期的新生，大家好好相处吧。”
说完，她往旁边便挪了挪，示意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躬身立于身前的二人在旁边坐下。
科尔扫罗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犹犹豫豫地坐到了莉雅身边。科尔现在也愈发觉得这女孩自己以前好像见过，但记忆的河水中就是搜寻不出这特定的一滴。
“那个，莉雅小姐，我记得我父母以前在哈格里大公那里干活，我忙该不会是见过吧？”
莉雅浑身微微震了一下，面色纠结地问：
“那么你父母还好吗？”
“我母亲在我还小的时候肺炎去世了，父亲身体不错，就是母亲去世后就不爱说话。”
“这样啊，你能就当作不认识我吗？我只是莉雅而已。”
科尔有些困惑，虽然不知道具体缘由，但按此刻的情势也只能点了点头。
大家就这样低头沉默地坐着。萨博维又经历了好多个站点，本来还空旷的车厢慢慢开始变得拥挤。
扫罗最先忍受不了这样的沉寂，打破了僵局：
“莉雅，你没有去留宾海根上课对吧，我没有见过你。”
“对，我有一位叔叔也是荣德维尔毕业的，而且我也有自己的专属教师，不需要去专门的课堂听课。”
“那么，你的那位叔叔有没有说一般什么时候送午饭来。不瞒你说，我和科尔走得匆忙，早饭什么的原先准备到留宾海根之后慢慢享用。后来出了点小意外，本来准备在萨博维上吃的东西也都带不进来。请问什么时候发午餐？”
“萨博维是不提供食物的。”
扫罗突然想到了一个不好的可能：
“莫非是要买么？我一穷二白啊。”
莉雅摇了摇头，也用手摸着同样扁塌塌的肚子，幽幽然说道：
“买不到的，我们必须要撑到明天早上，只有到了荣德维尔后才有食物和水。”
扫罗震惊了，他的肚子也震惊了，在扫罗准备大声抱怨自己的不满的同时，肚子也发出了咕噜声。
“唉~”
扫罗决定开启节能模式，放松肩膀，整个人瘫在萨博维的座椅里。
三人毕竟都还年轻，身份的隔阂并没有维持太久，同龄人之间特有的亲近让他们很快熟络起来，愉快的聊天就这么一直持续着。
时间慢慢接近了中午，车厢里已经人满为患，大家摩肩接踵互相挤在一起。好在车厢里不知从何处一直有凉风吹送，虽然拥挤，但并不闷热。到最后一站的时候，车厢里已经拥挤到了如果从进来前面进来一个的话，后面就会被挤出去一个的程度。这时候就算站着睡觉应该也会因为周围人群的阻挡而倒不下去吧。
本来兴奋聊天的三人也都因为饥饿和疲劳，变得像从水中捞出的水母一般软塌塌地沉默着。
又是“叮”的一声。据身旁前辈模样的人的交谈可以知道，这是诺斯大陆的最后一站了，这一站并没有上来多少人。
车门安静地滑开，门外等候的人似乎非常有素养，都排着队，但他们随后的行为却不那么雅观。每个人都推着前面的人的身体，大家拼命往里面挤，无论男女，大家紧紧贴在一起。
清脆的铃声响起，萨博维要发车了。就在车门正准备关闭的时候，从入口处出现了一个飞奔着的摇晃影子，紧接着一个穿着虽然破烂但面料和做工一看就很昂贵服饰的落魄少年出现在了光墙那边。他熟练地在距离光墙几步的时候纵身一跃，身上的所有东西都没能穿过光墙，就像被吞噬了一样。取而代之的是崭新的荣德维尔制服。
少年落地后立马来了个前滚翻抵消了这一跳的力道，紧接着他立刻站起，以冲刺速度向着萨博维跑来。
铃声结束，门应声关闭，大家都眼睁睁看着这位虽然显得狼狈，但眼中仍然泛着自信光芒的少年。车厢已经拥挤不堪，甚至大家没有因为门的打开而像破了洞的水桶中的水一样溢出去就已经是奇迹了。
现在少年的选择已经很有限，最好的就是双臂护住头，以斗牛的气势冲进萨博维。不过这样拥挤的车厢里做这样的事情必然会像石头投入水杯中一样，让周围的水滴从杯子中溢出。
车门边有的人已经想到了这样的可能，他们紧紧抓住周围的人群或者是扶手，以惊恐的神情注视着那向着车门冲过来的战车。车门关到只有窄窄一条缝了，他仍然没有减速。
不过预想中的冲击并没有到来，车门发出一声轻轻的啪嗒声，表示已经正常关闭了。
就在刚才千钧一发之际，少年以一个漂亮的背越式跳高**了窄窄的门缝里。他跳得很高，轻松越过了在门前还呆滞着的众人。刚进入门里，在落下之前，少年又用手抓住了萨博维装在车厢顶部供人攀扶的铁杆上，以水平姿势做了个引体向上，同时弯曲身体，把腿迅速收进车厢。
直到门关闭之后，他才长舒一口气。同时在他下方的众多学生也长长地舒了口气。少年攀附在车厢顶部，四下打量着，然后看到了科尔三人。少年接着用猴子般的技巧通过扶手腾跃到了科尔上方，然后小心地把身体放横，自由落体到了三人的大腿上。
莉雅和扫罗因为视线被人群阻挡，没有看到事情的始末。只是突然发现头上出现个人影，然后就落到了自己身上。大腿上突如其来的冲击让三人有些发懵，手足无措地看着坦然躺在自己腿上的人。
“中午好。”
如果在平时的话，这是一句很平凡的打招呼方式，但在这样的场合下，怎么看都有些不合时宜。
“通知，通知。”
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了这样的声音，不过看样子应该是这萨博维里自己产生的吧。这发音清晰准确，但毫无感情的声音继续着它的播报。
“请还坐在椅子上的资深同学们立刻起身，把座位让给应届新生。重复一次，请非新生把椅子让给新来的。”
周围伴随着抱怨声和咂舌声，有一部分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但依旧有一些人无动于衷。
“为避免最后发生纠纷，”
广播停顿了一下后接着说道：
“无论椅子是否空着，无论你身边是否有新生需要椅子，凡任何在荣德维尔学习或生活超过二十四小时的生物在此广播结束后一分钟内依旧将身体重心保持在椅子上的行为，其中包括坐着，躺着，蹲着，倒立等任何动作，同时也不允许坐在新生身上等行为发生。违令者直接判定为虚弱者并参加强制锻炼。我不再重复，不遵守的看着办吧。广播结束。”
刚才还观望着的人无一例外都迅速起身，参与到了站立者的队伍中。新生则受宠若惊地坐在被捂得暖暖的椅子上，接受众人怨念的目光。
虽然广播内容有些劲爆，但眼前一张爽朗的笑脸则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没办法，刚才对不起了，吓到诸位了吧？”
也不等科尔的回答，那人一个侧滚从三人的膝盖上滚落到地面。
“脚抬一抬。”
完全不知所以的三人直到现在也没理清思路，但身体依旧执行了抬脚这一动作。
“多谢。”
那人直接滚到了椅子下面。
旁边的人看到了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了不准在椅子上，下面的话就没问题了吧。站在椅子周围的人纷纷爬到椅子下面躺着。拥挤不堪的车厢瞬间宽松了一点。
“还有20个小时才到荣德维尔，不赶快保养好体力可是会出大问题的。”
座椅下幽幽传来这么一句话。
“呃……请问，你是前辈吧？”
莉雅怯怯问出这么一句。
“我四年级，如果你们是三年生以下的话，我是前辈。”
“那个，刚才是怎么回事？”
“啊，那个啊，赶到站台的路途中惹到了一些不好对付的东西，不过好歹算了进来了。”
“咦？”
“啊，你坐这个位置看不到我那时候的落魄相啊，刚才的就当我没说，你指的是什么？”
“就是你怎么突然从上面掉下来的。”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对于最后几站附近的居民来说，这么点能力是基础吧？何况我以前是图书馆探险部的，这点能力还是要有的。”
“图书馆探险？！”
科尔和扫罗同时插话道：
“你认识一个叫盖德的吗？”
“认识啊，其实不认识他的人还比较少吧，他在学校里挺有名的，虽然并不是在好的方面。你们刚见过他了？”
“是啊，他还邀请我们去图书馆探险部来着。他在学校里都干了些啥啊？”
“等下等下。”
这次轮到莉雅插话了：
“图书馆探险部是怎么回事？那里需要这种技能吗？”
“不需要吗？”
科尔扫罗和椅子下的少年同时回答。
莉雅揉着太阳穴：
“图书馆不应该是一个静谧的，平和的，充满着书本的，让人不由自主想放慢生活节奏的知识的天堂吗？为什么要有这样的身手？”
扫罗和科尔对视一眼，科尔开口道：
“别说图书馆了，我第一次见到书还是去预备学校的时候，反正书本这种东西不是平民能够买得起的。”
“你们没有去过留宾海根的教堂图书馆吗？”
“那里不让进。”
莉雅听了这些只能无奈地叹口气。
“原来图书馆是一个安静的地方啊，”
扫罗用好像看到未知景色的神情说到：
“听预备学校里老师的讲解，那些知识和科技都来之不易，我一直以为进图书馆之前需要我们进行一些诸如徒手劈巨龙之类的挑战来着。”
科尔也插了一句：
“我也一直以为要看到这些东西都需要经过馆长的严格考核，只有经过了最严苛考验的人才有资格看图书馆里的书，毕竟那些东西都太珍贵了。”
这次不单是莉雅，连椅子下的少年也长叹了一口气，把话题移开了：
“不管这些了，反正来了就知道了。既然主动找你们搭话，盖德他应该邀请几位参加探险不了吧？”
“他说进站台后不要跑就可以了。”
“那小子，用这个方法啊，其实你们加入探险部的方式有很多，这是最差的一个。”
“那么，到学校后跑步算什么？日常活动？”
“那可不日常，每年就两次，与其说是活动，不如说是淘汰赛比较恰当。”
“那个，从刚才开始我就想问，盖德是谁？”
莉雅终于找到机会发问了。
“你不知道啊？也对，他搭讪的时候你不在。”
扫罗回答道。
“盖德啊，我男朋友。”
少年也回答道。
“！”“！”“！”
三人都有些不知所措，虽然想到的可能有些偏差。
“还没正式介绍过吧，我是洛贝尔，四年生，虽然有的地方男子气概重了点，我是女的。”
“但你的制服是男士的吧？”
“对啊对啊，这里的制服不是自己买的吧？系统派送的新手装备为何会有偏差？”
“我帮了导师一点小忙，然后回报就是希望有一身男款的制服。毕竟女款的制服是裙子，以我的动作幅度太容易走光了。至于这一头蓬乱的短发，那是数小时前被火烧掉的，而具体的我不想多说。”
“那么你们探险部都干些什么呢？需要这种身手？”
“我现在已经从部门里退出来了。而至于里面的活动嘛，这就需要你自己来体会了，对外人我没什么好说的。但我可以这么告诉你，我们探险部里人员的综合素质是全校最好的。就说这些吧，容我睡一会儿，昨晚就一直在跑没有睡觉，这一躺下来还真受不了。”
刚说完，椅子下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三人有些不知所措，大家互相对视之后也都闭上眼睛了，毕竟只要睡着了，空腹所带来的折磨就会被安稳的梦境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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