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菲欧娜好像刚从一场酣梦中醒来，视线朝着提不起精神的爱莉，但又似乎不是在看着她。
聚在目光中的光彩好似流星，倏忽间在湛蓝的眸子里溜走。
“抱歉，我一兴起，便说得没完没了。”
爱莉她毕竟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聊这种话题是自己太勉强她了吧。
“怎么会，菲欧娜姐你误会了。”发觉自己的反应好像招致了对方的误解，爱莉紧张得几乎要站了起来。
“嗯？”
菲欧娜弄错的一点在于，这个留着粉色长发，看上去迷糊可爱的女孩子，并不是什么普通人。
所以她对菲欧娜的想法非但没有排斥，反倒是十分重视。
正因为重视，所以才会去思考，继而拿来和自己做对比。
不是打算放弃了吗？
当察觉到自己下意识地在自我对照，爱莉狠狠地打断了思绪。
“难道说爱莉你也喜欢这个话题吗？”突然发现了知音，菲欧娜惊喜道。
那是终于有人听到自己的呼喊时，孤独的玻璃笼子破碎掉的幸福感。
在同龄的女孩里，这种过于宏大的题目并不是那么受欢迎，尽管也不会有人在你高谈这些的时候打断你。
但是，潜移默化中就已经被疏远了。
遇到许多次之后，或许可以习惯。
但，永远不会有人愿意做一辈子的异类。
“只是，我，大概……”看到对方喜出望外的表情，爱洛莉丝倒有些慌了。
自己真的只是单纯适应这种话题而已吗？
自己明明逃开了，但是现在自己为什么居然会情不自禁地关注这些？
自己真的，就没有想要成为王者吗？
“嗯。”声音低低的，好像一个初学者胆怯地用手指碰了一下琴键。
“不用勉强自己哦。”
“不，我是认真的，我……”眼神忽然清澈起来，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终于浮现。
激动和接下来的句子却没有办法说出来。
菲欧娜看着对方认真起来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的错愕，继而笑了笑。
“是，我知道了。”
外表依旧像是第一次看到的那样柔弱，但是气势却忽然涨了起来。
就像同台的钢琴和小提琴忽然分道扬镳，各自演奏起宏伟和忧郁的旋律。
但是，自己的笑里却没有嘲讽的意思。
“那么，我就继续好了。”
现在自己唯一所需要做的，就是说出所有想要说的。
“北方的瑞佛、沙俄、勃兰登堡，东方的丝之国、鄂图曼，西方的波恩、卡斯蒂利亚以及不列颠尼亚这些强国已经在新一轮的工业革命中走在了前列，接下来就是用剑重新绘制世界地图的时代了。”
她深呼吸了一口，帮助自己理清思路。
“1000多年来，总体上维持着平稳的世界，现如今就像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一样不稳定。”
虽然也有像84年前的大革命那样的情况，但始终没有破局呢。
“那么小国会怎么样呢？例如说我们萨伊蒙特-柯恩。”
菲欧娜的食指在硬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着，发出指甲刮擦的声音。
“不知道呢，老实说这么多强权一起参加的棋局，形势复杂，乘风而起又或者沉入深渊，谁又能一口咬定未来会是怎样？”
“是吗？”有些失落地低下了头。
不过，总归还是有希望不是吗？
尽管由自己这个逃兵来说这样的台词，实在是没有立场。
“总之，现在是不会有事吧，毕竟瑞佛以及沙俄之间的局势现在已经是到了剑拔弩张的程度，注意力多半会被吸引到那边去吧。若要说有哪个大国趁机在南边期望扩大影响力，那么剩余的也不会袖手旁观，最后就会坐等北方决出一个霸主。”
在北方一桩断断续续了3年的谈判现在彻底中断了。
这就是关于丹吉士王国是否并入瑞佛王国的谈判。
丹吉士王国和瑞佛是隔着海峡一南一北的两个半岛国家，而在84年之前其实本为一国。
只是因为大革命战争的缘故，王室一分为二，划海峡为界。
但是在3年前，丹吉士王国的王室谱系断绝了。
而理所应当的，唯一有亲缘关系的瑞佛王室继承了丹吉士王国。
听上去完全符合继承的国际法，沙俄帝国应该也没有借口插手才对。
但是沙俄的阿芙罗拉女皇还是找到了可乘之机。
“她的提议是两国可以共事一主但不得合并吧。”依稀想起时政的课程，爱莉小心翼翼地插嘴。
“理由则是会打破这84年来国际上的均势。”菲欧娜补充。
而这显然是民族情绪高涨的两国贵族以及人民所不能容许的。
两国的议会都以绝对多数的公投结果表示了对于重新统一的意愿。
而发挥决定作用的瑞佛王室以及政府呢？
这帮以老实的骑士著称的北方人，显然也打算拒绝沙俄的提案。
假如没有卡斯蒂利亚的调停，瑞佛的猎枪旗和沙俄的金底狮鹫旗已经对垒迎风展开了吧。
拖了3年之久，战争还是要来了。
不过，这两边的利益本来就不太可能调和。
“瑞佛和丹吉士的统一对于瑞佛而言意味着贸易线的打通以及粮食的供给，还有人力资源的大幅补充。
而如果阻止合并进程，沙俄则可以维持北方的霸权。”仿佛桌子上铺了张北境的地图，菲欧娜用手指在上面圈画指点。
对于其他列强而言，这场战争最好的结果莫过于瑞佛和沙俄两败俱伤。
所以纷纷只是口头上呼吁克制，暗地里无不推波助澜。
“这会是引发整个时代风起云涌的导火索了吧。”
“看样子多半是这样呢？”
“接下来百姓都会很难过吧。”
“是啊，只是接下来的乱世里，也会是许多英雄涌现出来成为人们希望的舞台呢。”
乍一听，好像是在安慰爱莉。但，实际上菲欧娜是在衷心期待着这一点。
时势造英雄，乱世的魅力不正在于此吗？
至于怎么评说就交给后世的历史学家和文人们吧。
像自己这样活在当代的人，只要在风暴中落子无悔就好。
越来越浓厚的夜色围住了依旧亮着的房间，屋里的少女如同忘记了疲倦一般，在天下的层面上，思考着一生一世的大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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