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奇怪的人。”
忍受着马车的颠簸，爱莉忍不住小声嘀咕。
而坐在队伍后面马车上的子爵则只是借着阴天灰蒙蒙的光线，欣赏着窗外冬季的乡间景象，当然是无暇去想少女会对自己如何腹诽一类的事。
眼下悠哉的一行人正在前往温泉疗养地多米诺蒂堡的路上。
而在路程的最后一段，因为山路崎岖且没有通铁路的缘故，只好老实接受这享受温泉之前最后的试炼。
不过，客观地说，能够在在人迹罕至的山野有这么一条可供马车通过的道路已经是不错的了。
爱莉依稀还记得当初王室历史教师给自己提过这座城堡给自己家族所带来的光辉历史。
那是在距今将近500年的时候，当时自然是还没有萨伊蒙特——柯恩王国的，一族的祖先不过是区区一介萨伊蒙特伯爵，势力非常地弱小。
而奠定这弱小一族崛起之路的雄才伟略始于阿梅代奥六世，也因为他常穿绿色衣服而被称呼为绿衣伯爵。
说起来自己的玄祖父也有个类似的外号，叫橙衣伯爵。
这是什么奇怪的传承吗？
那我以后会不会也有一个什么粉衣或者白衣女王的称号之类的。
少女的思路一下偏转到了清奇的方向。
在意识到这一点以后，爱莉接着回忆起老师讲的内容。
在阿梅代奥六世所在的五百年前，自己这一族所处的境遇是十分危险的，而在那个时代虽号称圣教世界的和平，同奉教宗的诸国皆亲如兄弟，但事实便是小打小闹乃至于灭国并吞也是可能发生的。
不然原本为一体的伦巴蒂诺也不至于四分五散为贵族领地、自治城邦还有教宗国了。
当然了，表面上的一套中世纪封建法理还是得到了维护，毕竟诸侯和寡头统治者都需要一个解释自己统治合法性的依据。
在这样一个后世学者眼中的黑暗时代，每块领地的领主都或多或少有着壮大自己的野心，而围绕着这野心所产生的种种姻亲、盟约又或者密谋、战争比比皆是。
例如绿衣伯爵这位祖先。
在绿衣伯爵在位之初，虽然由他继任伯爵头衔，但事实上是和家族的另一分支实行共治，这就使得哪怕是在这小小一块伯爵领地内实行集权管理也显得十分微妙。
为了本家的威严，绿衣伯爵甚至带领了50人的小小队伍参与了讨伐当时兵锋正盛的鄂图曼帝国的圣教联合军，利用圣战英雄的头衔为自己树立起了威信。
这可是名副其实刀尖舔血换来的名誉啊。
而与绿衣伯爵同一代的米兰与维罗纳两块公爵领的主人，加莱阿佐大公在辖地内实行谨慎而稳妥的统治，在萨伊蒙特一旁遂兴起了一个强大的公国。
而在受到巨大威胁的情况下，绿衣伯爵下了一步可以说赌上身家性命的棋，拒绝掉宿敌梦菲尔侯爵国的主动和解，反而与公国联合。
这是大出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在时人看来梦菲尔侯爵领位于两邦国之间，是萨伊蒙特和公国的缓冲地带，如果侯爵被消灭，那么公国下一个目标势必直指萨伊蒙特。
而绿衣伯爵用接下来的历史证明了他绝非世人眼中的利令智昏。
在瓜分梦菲尔的战役中，巧妙地控制战局，既取得了胜利，又将分家的强大实力消耗殆尽。
不过接下来才是真正决定命运的时候。
在公国组织起2万人的大军来势汹汹地进犯之际，伯爵只有自己手上的4500人以及儿媳所来自的沃尔尼伯爵领的1200援军。
公国尚有接近1万的后备力量没有投入，这样看来似乎胜负已分。
当时首战失利的伯爵最后率众来到了这座城堡。
是的，今天被当作疗养地的古堡，当初可是一族所能依赖的唯一希望。
发觉从车轮那里传来的震荡明显消失了，爱莉拉开了窗帘。
“已经到了啊。”
即使现在作为军事要塞的功能已经废弃，这座古堡呈现出来的依旧是雄伟的姿态。
原本这里会有温泉就说明了此处的变质岩沉积成山的险峻地貌，而依山体设计的城堡更是将这份天险发挥到极致。
不然当初的绿衣伯爵也没有办法以2000人不到的残兵拖住公国1万5千大军。
而在死死撑住的这段时间里，胜败的天平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在伦巴蒂诺的分裂已成为事实的彼时，如公国这般强势以致有可能再次统一伦巴蒂诺的存在，只会招致抹杀。
实际上，从后续发现的大公的通信也可以知道，当时的他的确有这样的打算，并且暗地里还取得了神圣帝国皇帝的外援。
这也是为什么哈布斯堡王朝——卡斯蒂利亚帝国的前身，以及已经统一的波恩都没有插手这件事的理由。
可是，伦巴蒂诺的诸国却自己联合起来，组成了讨伐公国的同盟。共计7万的大军从东和南两个方向涌入公国境内。
3个月，原本还对着特里亚半岛的地图豪气冲天的大公就被阵斩于维罗纳首府城下。
对绿衣伯爵的围困也随即消散，他非但收复了失地，甚至还把梦菲尔的另一半也并入自己的领土内。
“虽然是个伯爵，却堪比公爵”，还流传下了这么一句谚语。
马车停下以后，侍从立刻小快步来到车门口，赶在车门打开以前放好下车的台阶。
踩上铺成圆形图案的石砖广场，那段家族史的艰辛岁月于脑海深处余韵犹长，少女忽然觉得心血来潮。
这是一种之前所来没有过的感觉。
最近经常会有新的感想呢。
爱莉凝视着保存着中世纪风俗的建筑物，无论是顶端尖锐，主干纤长的塔楼还是深褐色的棱堡内侧的城墙，均是坚固的石头材质，与大块岩体裸露的山坡融为一体。
“不管了，还是泡温泉要紧。”
虽则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感慨不已，但毕竟现在的自己不过就是来好好休息的，没必要摆出一副凭吊先祖的样子来吧。
虽则这样，却久久默然伫立，似乎双脚也化为岩石。
还没有下车的子爵隔着窗户，饶有兴致地看着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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