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睛的样子一瞬间印在了费尔的脑海里。
令人久久难以回神。
费尔不知不觉中带着闪闪向前飞去。
待费尔被惊慌的闪闪摇醒，二人已飞过了房顶。费尔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尽管费尔知道这并非有意之举，但费尔仍是不住地有些心虚。
所谓心有余悸。
费尔侧过头：“闪闪。”
“没事的。”
“我知道，但我还是想说出来。我们下去吧，人家应该已经在等我们了。”
“嗯。”
费尔和闪闪站在小宅的木门前默默地等候着。
等着门开。
依稀能听到门后咄咄咄的脚步声，整个小屋内安静无比。
为什么一位精灵会停下寻找生命之树的脚步呢？
为什么一位精灵会定居在人类世界呢。
这不只是费尔一个人想知道的是事情，也是闪闪想知道的。
但又害怕知道。
尤其是最害怕在下定决心出发后不久便知道那个答案是那个样子的。
倘若生活无忧，寻个住处定居下来过下去，谁不曾萌生过这样的想法呢？
但费尔身上有着爷爷的寄托，有着芙妮娅的寄托，有着闪闪的寄托，费尔也想更多地了解这世界，至少，费尔想知道一个能让自己迈步向前的目的地，但闪闪口中的生命之树又太虚无缥缈了些，但是万一连这个虚无缥缈的存在都化为不存在的话……
闪闪也是一样的，只不过比费尔更加相信生命之树的存在而已。
然而只有亲身经历过了，才会去坚信，不然终归都是虚浮而脆弱的念想。
无力又吃力。
费尔是知道的，闪闪也是，但平时都在尽量避免不去想。同时这是一个容易暂忘许多思虑的年纪，种种烦忧不易铭刻在心。
不过那些被深藏着或暂忘的东西一旦被再次触动，浮现出来，则有可能会铭记终生。
亦可能转瞬即逝。
但果然还是想了解更多——
眼前的门开了。
伊佐莱恩女士面带笑容地望两位远道而来的孩子。
这是费尔和闪闪从未见过的微笑，很难想象一抹浅浅的微笑能同时令人感到欣喜、安慰与怀念等情绪。
“进来吧。”
仿佛有魔力一般，费尔和闪闪安下心来，跟着这位洋溢着宁静与端庄的女士走进屋里。
“打扰了。”
“没事，时常会有些晚辈前来和我交谈。”
伊佐莱恩女士伸手示意两位小客人在底楼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我给你们准备好了茶和点心，是我自己做的，你们稍等一下。”
“啊，谢谢。”费尔闻言点头鞠躬。
“真是很懂事的孩子呢，不过也请放松，今天你们可是客人呢。”
伊佐莱恩女士说完便独自上了二楼。
“呐，费尔，我不饿的说。”
“但是也要会接受别人的好意嘛，这也是一种礼貌。”
“嗯，对了费尔，她一个人住在这里呢。”
“果然是这样么。”
“怎么了费尔？”
“我又有点想哭了，不过没必要。”
闪闪一脸担忧疑惑。
“所以说嘛，我不会哭的，没必要，”费尔握住闪闪的右手，深深呼出一口气，“我想啊，爷爷他人很好，但从我小时候开始就一直想尽办法赊账，不过现在已经把欠的钱还清了。我除了爷爷之外别无亲人，爷爷他很早就告诉我了，不过我从来不会因为没有爸爸妈妈而感到难过，虽然会羡慕别人，因为我有一个与众不同的爷爷。”
“费尔，不说出来也没关系的。”
“没事的，而且我想说，想趁现在这种感觉说出来。”
费尔笑着眯起眼，眼里只有闪闪。
“费尔。”闪闪伸出左手去抚摸费尔的脸。
“抱一下吧。”
“嗯。”
闪闪挪过身坐在费尔的腿上，侧过头贴在费尔的左肩。
只要心思专一脑海里就不会出现乱七八糟的东西呢，就像现在这样，想着费尔便好了——闪闪从那天起就一直是这样想的。
闪闪不在乎费尔过去的事情，不在乎他人过去的事情，不在乎所有不知道的事情，闪闪只会把所有知道的记在心上，过目不忘。
这是费尔和闪闪之间最大的区别。
闪闪闭上眼，听着同样闭上了眼的费尔的倾诉。费尔第一次完完整整跟闪闪说了自己从小的经历，说起爷爷对自己从小耳晕目染的教导，说起自己和爷爷在下界所度过的贫穷而不失格调的生活，说起爷爷读过无数的书，说起爷爷讲不完的故事，说起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费尔仿佛要把自己自记事起所有的一切都从心里倒出来一般……
费尔说，闪闪听，非常平静，整个小宅都十分平静，门外小小的种满花草的院子隔了那街道的光怪陆离而去，护着屋内的一片平淡素雅。
伊佐莱恩女士早已将盛着糕点和清茶的木盘轻轻地放在二人身前的茶几上，静静地站着，聆听着属于这两个孩子的故事，回忆着过去，默默思考。
费尔这一说就是二十多分钟，费尔终于把最想对闪闪说的事说了出来。
对于费尔来说，如果闪闪不知道自己的过去的话，不知道自己的全部的话，就总感觉和她之间缺了点什么，而费尔明白，至少费尔认为、感觉到，闪闪的一切是从和自己相遇的那天开始的，闪闪的一切都和自己相关，而自己并不是。直到现在，费尔才了了这桩心愿。
那时闪闪口中玄之又玄的自由相生到底是什么？无迹可寻的东西，不想也罢，只要对现在没有影响。
但假如两个人要一直相处下去的话，互相将自己的全部交托给对方是很重要的，不然二人之间就永远都会隔着一道间隙，可能由对方而生，也可能源于自身。
伊佐莱恩女士不知不觉中坐在了二人对面的沙发上，双手放在水蓝色的裙子上，平静而端庄地望着两个孩子，过去的一切如翻书一般翻来翻去，与眼前所见的一切相映照着。
很安静，这座小宅里甚至没有安装钟摆，只有到处都是的书架以及跟着书架一起到处都是的书和一些老物件，以及一些时不时会有的客人。
偶尔惯用的木质老衣柜里会添几件新衣，随手在某处书架上搁了本新书，换张新床单、新餐具什么的。
对于伊佐莱恩女士而言，这种生活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了。
微微变化流转的平静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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