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生年级的变更并不是在每年九月份的开学,而是每年六月份的高考。
江晨挂掉了电话,如释重负一般地瘫坐在了宿舍的床上。江晨刚刚跟家里的老妈磨了整整半小时的嘴皮子,才让她明天别来接自己。因为高考需要使用学校做为考点,考试需要两天,再加上考试前的布置和考试后的验收,所以从明天开始,高一和高二的学生们获得了整整一周的假期。按照惯例,每到放假,江晨的父母就会在放假第一天早晨准时等候在学校门口接江晨回家。只是这次放假有些特别,那就是何墨彤执意要跟江晨回去。虽然何墨彤平时都听江晨的话,但是一旦任性起来江晨真的拿她没有一点办法,江晨只好一边答应,一边思考该怎么样不让她跟自己的父母见面,不然自己绝对会被打断双腿,家里没有妹妹之类的成员,所以绝对不是送去骨科,而是直接截肢……
上次宴会之后,日子过得倒还算平静。邓奇对江晨进行了一些简单的培训,主要以理论知识为主,当然也有跟踪与反跟踪、乔装打扮这类的较为简单的实践练习,江晨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有练习过女装……
在这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随着与他人接触的机会越来越多,再加上何家大小姐的身份被挖出来,何墨彤在学校里的名声大涨,几乎已经成为了全校男生心目中的女神。由于江晨和何墨彤总是形影不离,他们之间男女朋友的关系也已经成为了被大部分人所公认的事实,当然也有人固执地认为江晨是何墨彤父亲的私生子,认为他们两人只是姐弟关系。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因为上一周的月考他们二人并列年级第一,老师和学校领导在两次谈话无果之后,也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难得的在高中的宿舍睡一了次懒觉之后,江晨踏上了回家的旅途,只是之前回家的路上总是自己一个人,而现在身边多了一个何墨彤,她是自己的女朋友,额……或者说是某些比女朋友更深层次的关系……另外,还有一只坐在副驾驶座位上有着皇室公主身份的女仆。
“那个……邵管家。”
“少爷,有什么吩咐?”
邵管家坐在驾驶室里,缓缓地将轿车从挤满了汽车的狭小马路上开出来,虽然在开着车,但还是转过头来看向江晨。
“路上能不能稍微开慢一点……我跟家里人说我是自己搭车回家,如果到得太早的话我怕……”
江晨小心翼翼地斟酌着一字一句,生怕不小心说错了哪个字就会引起一些奇怪的误会。
“没事,我们还得去北区一趟。”
坐在江晨身边将脑袋靠在江晨肩头的墨彤说话了。
“北……北区?”
江晨挠挠头,他家在南区往南一百多公里处的一个小县城,去北区那不是方向走反了吗?南辕北辙吗?虽然地球的确是圆的没错……
“当然是去接小颜啦~”
何墨彤笑着说道,只是不知道她的笑容是因为准备见到朱颜还是对江晨的坏笑。
“不对吧?小颜不是还要上课吗?”
带一个女朋友回家就已经足够他跟父母解释大半天了,更不用说再加上一个女儿,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总不能当着朱颜的面跟父母说“她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这种话来吧?
“当然是请假回去见自己的爸爸妈妈和爷爷奶奶咯,毕竟学习什么的没有亲情重要嘛?”
于是,旷课这种对于学生来说极度恶劣的行为就被何墨彤掩盖了过去……
“虽然我很赞同你亲情比学习重要的观点,但是回去你让我怎么跟我家里人说啊,难不成要跟我爸妈说……”江晨挺起腰杆,端正了坐姿,装作走进家门的样子,“爸妈,我带你们的儿媳妇回家了,哦,对了,还有你们的亲孙女。”这时,江晨瞟了一眼坐在副驾驶坐,正通过后视镜看着后排座位上的互动的艾露尼,“而且你们的儿媳妇还有两个哦~”
“嘿嘿嘿~老公大人这不是已经想好措辞了嘛……”
何墨彤一边叫着“老公大人”,一边扑到江晨的怀里。
“想好个头啊!”江晨忍不住敲了一下何墨彤的脑袋,他真的觉得自己这个敲脑袋的动作真的顺手得过分了,“要是我真的这么说,怕不是明天你就要在医院见我了……哦,直接去火葬场给我送行也说不定。”
“放心啦,人家没有那么快变寡妇啦,”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十分不得了的事情的何墨彤继续说道:“咱爸妈没有那么保守的啦~”
已经用“咱爸妈”称呼了吗……
“哇,我觉得我真的活不过今天了……”
像是自暴自弃一般,江晨双手抱住了耷拉着的脑袋。
“好啦,小姐你就别调戏少爷啦。”终于,坐在前排的艾露尼看不下去了,“今天艾露尼会先和小颜住在酒店里,江晨和小姐先回家。”
“怎么?明明除了最后一步什么都做过了,你难道连一个女朋友的名分都不愿意给人家吗……”
何墨彤离开江晨的怀抱坐了起来,双手叉腰,用泪汪汪的眼神看着江晨,就像一个被渣男无情抛弃的纯情少女。
“我……”
原本还想反驳的江晨忽然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何墨彤说的貌似都是实话来着……
“少爷,您就跟您的父母说您和小姐又复合了就好,既然两年前能接受小姐,那现在也绝对没有问题。”
这时,邵管家说话了。他完全不知道三个人之间的秘密,仅仅认为江晨只是单纯的在两年前失忆了而已。然而事实却是,两年前的那段时光,被从这个宇宙之中彻底删除掉,除了少数几个人的记忆之外,不留一丝一毫的痕迹。
“好吧……”
江晨彻底放弃了,决定顺其自然,捂住额头,整儿瘫倒在座椅上。
……
“爸爸,妈妈!”
江晨和何墨彤走下车,早就和老师一起在学校门口等候的朱颜立刻挣开了老师牵着她的手朝江晨扑了过来,像是上次在学校见到江晨一样,一双小手紧紧地拥住江晨的腰,像是害怕江晨下一刻就会逃跑。
“啧,见到爸爸就忘记妈妈了对吗?”
这时,一旁传来了何墨彤那酸酸的声音。不知道是在嫉妒江晨能得到朱颜的怀抱还是嫉妒朱颜能够肆无忌惮地拥抱江晨。
“妈妈!”
听到何墨彤的话,朱颜立刻松开抱住江晨的手,转身扑到何墨彤的怀里,只是右手死死地拽着江晨的衣袖,看起来她真的害怕江晨下一刻就消失了啊。
“你就是小颜的父亲吧?”老师皱着眉头走了过来,“不论是因为什么原因,既然当了孩子的父亲,那就要负起责任来,缺失父爱对孩子的成长影响是很大的……”
看起来她完全是把江晨和何墨彤看做了某些不良少年少女,因为某些意外而生下了女儿之类的。江晨没有反驳,只是对老师笑笑。既然何墨彤将小颜当做了自己的亲生女儿,那她就是亲生女儿吧,就算被人误会又何妨?反正不是什么很熟的人。
“没有什么事情我就先回去了,唉,现在的年轻人啊……”
看到一家人团聚,这位大约四十岁上下的女老师感叹了一句之后便转身走回学校。
“走了,小颜,我们回去看爷爷奶奶。”
“爸爸,”一向对何墨彤言听计从的朱颜这一次没有马上像从前那样牵着何墨彤的手上车,而是转向了江晨,“这一次爸爸不会走了吧?”
“不会了,”看着眼前这个小女孩可爱的小脸和泪汪汪的大眼睛,江晨的心瞬间就被温暖所包围,他微微弯下腰,轻轻地抚摸着朱颜的小脑袋,“这次爸爸不会走了。”
“嗯,”朱颜重重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左手牵着何墨彤,右手牵着江晨,“我们回家吧。”
……
“爸爸,爸爸真的不记得小颜了吗?”
刚刚驶离北区,坐在江晨和何墨彤之间看着窗外风景的朱颜突然转向了江晨,问道。
“是爸爸不好……”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江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一股自责感从心底涌了上来。之前何墨彤对关于朱颜的问题总是避而不谈,现在江晨对朱颜的了解仅限于她是自己和何墨彤名义上的女儿。对此,他也只能苦笑着对朱颜道歉,毕竟之前的“失忆”也是自己不好。
“小颜不怪爸爸,不是爸爸的错。”
没想到被自己的女儿安慰了啊。江晨想着。
朱颜望向窗外的行道树愣了一小会,然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一双已经开始泛红的大眼睛直勾勾地对上江晨的目光。
“小颜以前的……”
“小颜!”
朱颜的话被何墨彤打断了,何墨彤的声音不像是斥责,而更多地带着一种关怀的语气。她知道朱颜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她只是想要阻止朱颜回想起那些悲伤的往事。
“妈妈,小颜没事的哦。”
朱颜转头看着何墨彤,眼泪在已经明显发红的眼睛里打着转,然而却掩盖不住目光中的坚定。在对视了数秒钟之后,何墨彤轻叹一口气,点了点头,妥协了。
“小颜以前的爸爸妈妈死掉了。”
朱颜用平静的语气说着,用的不是“离开”、“不要小颜”之类委婉的说法,而是“死掉”这个词,就像死掉的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而是其他和自己没有一丝一毫关系的陌生人。
“不过在他们死掉之前,小颜就已经不要他们了。他们总是在半夜一声不吭地就离开小颜,留下小颜跟他们的爸爸妈妈在一起。有些时候小颜好几年都见不到他们,后来小颜原来的外公外婆爷爷奶奶都走了,就剩下小颜一个人在家里,连自己的爸爸妈妈长什么样都记不清楚。所以小颜不要他们了,小颜想自己找一个爸爸妈妈,一个能让小颜记得他们长什么样的爸爸妈妈。小颜只是……呜……”
伴随着一声呜咽,一颗颗泪珠顺着朱颜精致的脸颊流了下来。她只是在用自己那还未成熟的语言陈述着,陈述着自己的过往。没有任何渲染,没有任何藻饰,放到大众眼里甚至连同情都难以博得,会为这个放在小说中都已经烂大街的故事流泪的,只有她自己罢了。
“小颜……小颜只是……想要一个家……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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