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晨间
冬木市这个名字的由来,有一说是因为当地的冬季十分漫长,虽然如此,冬木市的气候一年四季都相当温暖怡人。
只是今年的话,情况不大相同,比往年都要冷那么一些。
时间是已经步入深冬的一月,天空飘起了细雪,阵阵凛冽的寒风拂过,因为靠海而伴随着水汽,有种刺骨的寒冷。长时间呼吸这种空气的话,喉咙难免会产生灼烧般的痛。
某个寒冷的早晨,在前往私立穗群原学院的路上,一棵花叶已落尽的樱花树下的,是一名少女。
少女名为浅见亚美。
身着学院的制服。丝滑的银白长发于风中微微拂动,与雪景融为一体,脸颊在寒风的吹拂下显得通红。
宛如雪一般的少女,但那双眼睛却是炽热的焰红色,视线之中没有焦点,带着几分迷离。
若要用现代人的眼光来看,至少没有人会否认这是个美人,然而那幅精致的脸庞上始终是闷闷不乐的样子,阴郁,像是在为什么而烦恼着。
身旁路过许多同学院的人,但没有一人会向少女打招呼,少女也没有理会其中任何一人。就好像是与世界脱轨的某个异样存在。
“真冷呀……”
少女暗自想着。
轻轻呼一口气,马上就能够看到因寒冷而形成的白雾,咽喉在寒风下也很不舒服。察觉到这点时稍稍拉高了围巾,低下头,让围巾可以盖过口鼻。虽说不会变得暖和多少,但也能稍微挡一下寒风。
“士郎君……好慢……”
约好的人迟迟未来,少女在心里抱怨道。并不是因为迟到这点而生气,反而是在担心少年是否在路上遇到了什么问题。
幸好,这样的忧虑只是暂时的。在等待了许久了之后,那个人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远处的地平线,而且正小跑着过来。
——红发的少年,身着和少女同一款式的制服。
“迟到了真的很抱歉,浅见同学。今早帮邻居处理了些事……”
“嗯~没关系,这种事情用不着向我道歉的。”
名为士郎的少年惭愧地挠了挠后脑勺,只是少女并没有因为迟到这件事而生气,微微摇了摇头,以温和的口吻说着。
为什么呢,自见到士郎的那一刻起,少女脸庞上的阴霾方才全部被抛至九霄云外,取而代之的是仙境之中的妖精般动人的笑容,脸颊上淡淡的红晕更显得可爱,是樱花一般的和美。
在令人寒颤的空气下,少女的笑容和目光宛如晴空中的太阳,给予着人惬意的温暖。仅仅是看着少女的面容,就时而会产生还遥遥无期的春天已经到来的错觉。
“走吧,一起。”
——就连声音中也带着春天般温暖的气息。
说罢,少女便往学院的方向走去了,士郎也很快跟了上去。
虽然一开始说是约好的人,但是,少女与少年在这之前并未作任何约定。
在过去,几乎每个上学日的早晨,这条路上都能看到白发的少女与红发的少年结伴而行,以第三者看的话,简直就像情侣一般。
两人一起去上学这件事早已经成为了双方的习惯,不自觉间也把这当做了约定。
“要不要稍微走快一点?”
“没事,反正今早也没有社团活动,稍微慢一点也没关系的。”
并肩而行的二人总是会吸引周围一些人的目光。有羡慕的,有嫉妒的,也有嫌恶的。在空白雪景下的二人更显得耀眼,引人注目。
大多数看到的人恐怕都会误会二人的关系吧,但实际上,二人不过是比较要好的朋友。
对少年来说或许没什么,对少女来说却是唯一的,最重要的朋友……
不知不觉间,二人已经走到了学校。
然后在这不久后,响起了上课的铃声……
…………
——————————————
其二:缺席者
对我来说,每一天都是灰茫的。
世界是灰茫的,生活是灰茫的,人生也是灰茫的。从命运的指针开始摆动的那一刻起,我眼中的一切,以及我自己都没有了色彩。
早已经失去了爱着我的人,也失去了可以爱慕的人。
无法听到别人的声音,因为孤独而暗自恸哭时,这撕心的呐喊再也无法传达给任何人。
好像小丑一般。
只有我是与世界脱轨的存在。
只有我被以异样的目光看待。
明明什么也没有做过……
只有痛苦地度过没有希望的每一天。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任由苦楚麻木自己,对孤独的痛感也逐渐迟钝。
能够回想起来的,没有一件能够称得上开心的事,记忆中只有血色,肉块,碎片,然后便是绝望……
无数次暗示自己,
“幸福不是我有资格能够得到的东西。”
于是不知何时起已经习惯了孤独。
不再因遭到任何不公的待遇而抱怨,把一切都认为是理所当然。
不再渴望被人理解,将所有人的声音都拒之耳外。
不再祈愿能够依靠的肩膀,只要孤独一人就够了。
既然欲望即绝望的源泉,那就放下一切想要的东西,然后作为人偶活下去,不想再体会任何的痛楚了——
或许对我来说这样才是最大的幸福吧。
孩童时期喜欢的大海,已经忘却上一次看到是什么时候,但也再没有能够带我去看的人了。
十年前,我灰茫的人生,早在那时候就该结束……
那么,又是什么改变了我的人生——
………………
今天,平日一向是优等生的亚美却无心专注于课堂,对她本人来说是极为少见的现象。
“远野同学……没有来呢……”
教室角落的座位上空无一人,正是这点让亚美感到无比不安。
要说其中的理由的话,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亚美的右手,在那手套下的三划鲜红的令咒。
作为御主的标志,倘若不好好隐藏的话,很快就会招来危险。
因为是三流魔术师,没有办法将魔术的手段用作障眼法,但好在今年的天气出奇的冷,就是一整天都戴着手套也不会被看出来有什么不妥。
很奇怪,从来没有去了解过什么圣杯战争之类的知识,但是对仪式的规则却了如指掌,这个问题在亚美心中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没有来的同学名为远野,远野爱,是和亚美一样极为“孤僻”的人。
从来不会主动与人说话,就是别人主动找她也不会回应,行踪神出鬼没,时常会以看待牲畜(祭品)的目光看人,身上也会隐隐弥漫着血的腥味,几天不来上学也是家常便饭。
如果办一个『学院最怪异的人』榜单,远野绝对能位于榜首。
一般人是不可能知道的,但同样身为魔术师的亚美多少都有察觉到——
远野在钻研魔术,而且是在魔术界被视为邪术的黑魔术。
所谓黑魔术,是以祭品的痛苦为力量源泉的术,更详细的定义,亚美这种三流魔术师也没有深入研究过。
『魔术时刻都要保持神秘』,这是魔术界一条不成文的铁则。魔术是探索神秘的结果,或者说是神秘本身的具现,失去了神秘,魔术也就失去了价值。但是,远野并没有身为魔术师的尊严和原则,在对魔术的隐秘程度仅限于『不被一般人抓住手脚』,只要是对神秘稍有理解的人,马上就能看出她魔术的痕迹——
甚至还为此牵扯过与神秘无关的一般人。
这种做法,对于三观尚正的亚美来说是无论怎样也无法认同的,已经到了反感的田地。
但亚美不是那种多管闲事的人,就算看不惯也不会贸然出手干涉。不过更多的原因只是自己没有这样的实力与之对抗,害怕会引火烧身吧。
本来的话,远野一两天不来上学,这点小事不会让亚美有多么在意。但是,现在名为圣杯战争的仪式即将开幕之际,身边一切有关神秘的变动都会使亚美心惊胆战。
她是否也被选为了御主?她是否已经发现了同样身为御主的自己?这样不详的预感始终缠绕在心头,久久都未能安定下来……
残酷的厮杀……只要一想到这圣杯战争的本质,心脏就会不由得剧烈跳动起来。
明明没有任何理由,自己却偏偏被选为了七个御主之一,为随时都可能降临的死神而担惊受怕。
这是否会成为人生新的转折点——
“我的未来,到底会走向何方……”
………………
——————————
其三:抑郁
课堂就在亚美的分神下不知不觉地结束了,下课瞬间的铃声前所未有的刺耳,以至于让亚美惊讶到发出了一声『啊』的尖叫,待到过了一段时间看到起身离开座位的同学们方才意识到『已经下课了』这件事。
“到底是怎么了……我……”
瘫坐在座位上,对自己的状况都产生了担忧。身处紧张之中,连反应也变得迟钝。
呆滞地望着天花板,用空白的大脑思索着应对接下来即将进行的圣杯战争的对策。
理应由御主驾驭幻想的力量而进行的厮杀,但是,亚美并不希望自己的Servant陷入战斗。
——因为已经没有再能失去的东西了。
“怎么了吗?浅见同学。”
——思考之中,任何声音本应都是刺耳的。
不知何时起,红发的少年出现在了亚美的身边。
“身体不舒服吗?”
士郎关切地问道,毕竟亚美的样子……怎么看状态也称不上好。
“让你担心了真是不好意思,我没什么的。”
无论怎样,在这个与神秘无关的少年面前都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亚美很快就抛开了忧虑的表情,勉强挤出了一点笑容。
“没事的话就好了。那一起吃午饭吗?今早我做了便当。”
温柔的男生,以温柔的语气向少女发出邀请,面带微笑地。
少年抬起的右手上拎着两份便当,多出来的那份显然是为某人特意准备的。
说到士郎做的便当,那是屈指可数的亚美称得上『喜欢』的事物。
“嗯……”
想要毫不犹疑地答应少年的邀请,但是,在答复的话说出口前,今早因为士郎同样戴着手套而没能看到的,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幕首先映入眼帘——
鲜艳的红色,印在士郎的右手手背上……
“什!!……”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诧异。某块石头忽然卡在了咽喉里,阻塞了声音,抑止了呼吸……
命运开了个玩笑,彻底击溃了亚美绷紧的神经,在这个瞬间时间都仿佛静止了。
“又怎么了吗?”
少年的声音打破了静止的时间。但是亚美没有再回应少年的关心,推开少年径直跑出了教室。
“欸?”
然后,教室中只剩下一脸茫然的士郎。
……
即便是最好的朋友也不得不站在对立面。
厮杀无须留有情感——这才是圣杯战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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