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小步向流走去,手指慢慢解开每一颗纽扣,他衣尾猎猎招展的声音被海风所吞噬,就这样光明正大地走过去,像是无声无息一样。
注视着越来越靠近的二人,京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滋味,感觉心里…酸酸的?实在想不到自己能做些什么,京便把手机的摄像头对准了枫和流。
夕阳下的二人,像是一副精美的壁纸,每一根发丝、每一寸皮肤,都染上了神圣而又洁净的金色光辉。
枫一路走来的脚印,恰好和流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上,一个稍大的脚印,对应的必然是一个稍小的脚印,这样的对比有种说不上来的视觉冲击感。
海风略带轻狂,使流长发凌乱,薄之又薄的运动衣角轻微地摇摆。浪涛毫无怜悯之心地摧残着流瘦纤的身体,那云端边境的余晖所给予流的温暖,只是杯水车薪、微不足道而已。
流的整个身体都在剧烈颤抖着,犹如蝉翼的眼皮上带着一抹冻红,嘴唇咬的不能再紧了,但这来自生理上的不可抵抗力,仍叫流手足无措。
她又不是铁人,只是一时耍性子,不想回去…可也恰恰是这耍性子中的一份倔强,让流更加坚定地面对寒风…不知何时,已经快要冻僵的身躯感受到来了一丝暖意,这暖意虽微不足道,却足以动摇流的心灵。但流,毅然决然推开了这份关心,用泪水和恶狠狠的语气反击道「干什么!我——不——用!!」
枫被流早就吼习惯了,可再听一次,还是有些震撼。面前的妹妹,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只会跟在他后面数脚印的妹妹,她长高了,也长大了,懂事了,也变好看了。她挂满泪痕的脸上,有枫数不尽的心痛,她恶毒但又软弱的眼神,叫枫心如刀绞。
「既然你不想的话…」枫不假思索,手一甩,把衣服扔在了地上,覆盖他身体的是一件比流还要薄的衬衫。
流逼视着枫充满爱意的眼神,觉得讨厌极了。他是谁啊!有什么资格对我露出这样的神色,就算是我的恋人,也没资格啊!!流不知怎么的,很想出一拳,把他恶心至极的表情变成能让她稍微爽快一些的痛苦、忍耐、哭泣,对!他应该哭才对,凭什么只有自己在软弱的哭着,太不公平了!
事实上,在流一秒的挣扎后,她就把拳头砸在了枫的脸上。肉与肉的碰撞,发出的是具有最真实质感的闷声,好在拳头绕开了眼睛和鼻子,最终嵌在右脸上。
「唔呃…」
流紧闭着的双眼睁开一条缝,泪珠滚滚而下,两扑热泪顺着脖子流进了衣服,手腕上剧烈的疼痛感叫她用上了所有力气忍受。她从朦胧和模糊中探看到了枫的神色,他确实流泪了,谁吃了这样的痛楚都会流泪,可是从枫的泪中,流感受不到一丝怒意。
一股晶莹的泪湿润地滑下,在干燥的面颊上划出曲折的线条,衬衣衣领湿润了一小块儿,那深深浅浅的颜色带着某种嘲讽的气息冲流微笑。
他的眼神中,没有火苗,而是一种能包容一切的关怀、一种能熄灭一切怒气的泓泓清水。流愣住了,这个人,不是应该很生气…然后…把她吼开吗…
因为愣住,流手上的动作也停止了,她从头到脚,僵的像个木偶。
枫轻轻用手握住流的小拳,又是一阵暖意,从手的神经传往大脑——流慌了,她不知所措。
枫的笑从嘴角淡开,一声轻咳忍不住跑了出来。这无妨,他相当大胆地搂住流,前一秒还满是火药味的气氛,瞬间就被这突如其来的举止洗涤空净了。
流的下巴靠在枫的肩膀上,两股水龙不可收拾地在那并不可靠的肩膀上扩散。流尽管已经快把眼泪哭干了,可还是有忍不住的悲伤流下。
流…泪止不住地流…
枫的双臂揽住流的后背,他轻声说着「流,哥想,和你说些话…」
流只顾哭,放声大哭…
「我高三以后就没在上了,在很多人看来,算是那种没文化的死宅,不讨人喜欢,会被当成笑柄」
「我这个又没文化,还又没能力,只会窝在家里打游戏的废物哥哥,让你很痛心吧」
「哥知道,你最大的特点,就是太替别人想事情」
「也正因为如此,在被无数次伤害后,反而会变得更有攻击性」
「哥也知道,那次写真的事,是哥不好,吼你大声了」
「但尽管如此,尽管是这样一个没本事还只会大吼大叫的废物哥哥,也只是希望…」
「能用自己的努力来守护…你的一些什么」
枫把流抱得更紧,那股恶寒被他根本称不上伟岸的身躯挡下,从小到大怕寒的他,此刻成了一个铁人。
他只嘴唇动着,视线飘忽在即将消失于地平线的太阳上。
眼睛像在望着远方,又像是在凝视空气…
「哥啊,把自己的梦想压在了你一个人身上,很沉重是吧」
「如果你想听的话,哥可以跟你讲讲,哥为什么休学,你要听吗?」
流还是只顾哭,不过这次是憋着哭声,不停抽泣…流没有否认,也没接受…
枫合上眼睛,回忆起那至今还历历在目的记忆。
「我在尚且小学的时候,就产生不想上学这样的念头了,那一株反抗的芽苗从此无声无息的生长」
「那种压抑的情绪从小学开始就有,可是我一直不敢发泄出来,几次和爸妈交涉,也是半嬉闹半正经,怕被吼『不上学你将来干什么?捡垃圾吃吗!?』」
「那时候我就知道,我终究是受不了的,会有一天要爆发的,绝对的…」
「我小的时候,因为胆小、软弱、无能,被各种人欺凌过,回家后也不敢和爸妈说,更不敢让他们找上门,只能自己给自己贴创可贴、擦碘酒」
「我虽然讨厌那些把我打的鼻青脸肿、头破血流的人,可我也同样为他们的将来担忧,觉得同学一场,他们将来捡垃圾吃怎么办」
「现在想想,好可笑,好蠢」
「但我和你,是同一类人」
「我们都千方百计替别人着想,把自己置身事外,可大多时候换来的却是无情和冷漠,甚至遗忘」
「我初中的时候就开始住宿了,那时候刚睡寝室的床,怕打扰别人,连气都不敢大喘、身都不敢乱翻,还替别人值日、整理床铺」
「可是他们,每天都会带着被列进违禁名单的手机到寝室,一玩就到凌晨,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忍受他们在玩游戏时肮脏的辱骂和对吼」
「结果到第二天犯困,还要被批评、罚站、罚抄」
「他们买各种零食在寝室吃,我又要处理湿答答的方便面筒,又要捡那把破笤帚扫不起来的瓜子皮」
「我每次带的饭卡都舍不得花光,有人来借,我哪怕再穷也会给他,可有一次我实在饿不住了,向一个比较要好的同学借钱时,他居然…」
「不愿意把带着的两百块钱分我一点,我那时候几乎是死皮烂脸的求他了啊」
「替别人着想的人,更容易注意自己的形象,那时候的我,已经卑微到像只蚂蚁了」
「伤害过我的,还有老师,我尝试着打破自己的腼腆,举手发言时,他们要不是专门挑名次考前的学生,要不是就给我一个空白的眼神,哪怕我回答的再好,也只是淡然的『第一名是谁?起来补充一下』」
「因为为别人着想,那时候的我,不是怨恨,而是更深层的自卑」
「我所付出的努力,不比任何人少,我一直保持在班级前十的成绩,逐渐的再和前十无缘了」
「我曾经和你的朋友京一样,沉溺于写文,应该说我从小学五年级就开始写文,也先后在各个网站上发表过」
「我是很用心的那一类,比好学生都要钻研,去钻研写作技巧,在我六年级的时候,就开始在全校作文赛上拿一等奖了」
「可是面对我拿一等奖,老师们、同学们、甚至爸妈,都是一句惊讶的『你还会写作文呐!!』」
「我现在还记得,当晚,我整宿都在哭,觉得自己的努力换来的只是那种『你应该写得很烂才正常』的复杂心情」
「我沉默寡言的背后,是比任何人都要早的了解人情世暖」
「我写了六年的手稿,厚度已经可以和你们的书本媲美了,每一页都是我的一份心血」
「可每次有网上的读者问我『你几岁了?』的时候,我却不知该怎么说了」
「直到现在,也不知道,或许我不想让自己的能力因为和年龄挂钩而被人看瘪,或许是我不想把自己的努力和年龄画上不等号的倔强」
「我…真的很努力,也在努力承受着周围的一切,爸妈因为钱的事情的吵架,你因为摔了一跤的受伤,同学因为脾气不好的痛扁,老师因为我成绩下滑的嘲讽…」
「哪怕是同学对我随口的一句评价,我都会想好几天,每次老师找我谈话,我都特别往心里去」
「我早熟,我和很多人都不一样,可我在一遍遍被背叛,被伤害后,也终于变得冷漠无情了、麻木了」
「我还是每次作文都全班第一,享用老师特设的作文奖状,被同学们说『你还会写作文呐?』」
「可是真正看我作文的,几乎没有,哪怕我抱着让别人评价、自己积极改正的态度,老师们后来也懒得看,直接给我一个满分」
「而且我总想把我会的一切,都教给别人,尽心尽力的」
「学习、体育、交往…很多方面,可换来的,还是那些负面词语,我在付出的时候,可比对待自己还要认真呢」
「我觉得自己很累,又因为体质弱容易得病,于是放弃了当个好学生,放弃了写文,忍过了初中,忍过了高三,可是我终于忍不了了」
「我觉得,我再和那些人待在一块儿,我都要被同化了,我觉得我再在那里待下去,我都不是我了」
「就是这么在别人看来荒诞无稽的理由,让我产生这样的念头」
「一向乖巧的我,想尽办法挣脱学校,甚至和父母大吵一架,宁愿相信书中的幻想,也不愿意承受现实」
「最后,就成如今——这副模样了」
枫轻轻抚摸着流的头顶,婉言道「哥说这么多,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用意,一是诉诉自己憋了几年的苦,二是告诉你,一个人就算再怎么觉得自己差劲、再怎么因为周围事物愤恨或悲伤,只要做好能让自己满意的那份,做到问心无愧,就足够了」
流吸了吸鼻子,心理防线不知为何彻底崩塌的她,把脸埋在了枫伤痕累累的胸膛上,这样的举措,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分隔了三年之久的兄妹俩,此时的距离是最近的。
远处的京,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把调整焦距,用手机拍下来兄妹俩最美的一刻。
咔嚓——!——
星星,点缀在夜空上,初现光芒,虽然微弱,但它们不自卑,足够坚强,敢于释放光亮。也希望屏幕前的你,能做一个至少能让自己满意的人,活出自己的色彩与风格,不让二十年以后的自己后悔,不要像我一样,只能在游戏里当个「强大」的剑士。
最后,2019新年到了,愿你开心,不再在被窝中落寞,不再独自悲哀,能有个归宿,有个矢志不移的梦想,我的名字是韩枫,我们下章见。
Next——Chapter.43 不速之客与奇幻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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