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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春日盛放嫩芽

第二十九章:春日盛放嫩芽

在高高的天际线,黑夜在一阵阵怒啸声中骤然爆发出明亮的火光,长长的灵能射线撕裂夜空,整座苍穹似乎都在发出哀鸣。

斯提亚已经见惯这种场景了。

正是这些有翅体菲尔德霸占了低空,将面前的一切生命用死亡复写。它嘴里尖锐的口器能撕裂合金钢板。只是转眼之间,那些自走火炮和机动警察就在一阵大风刮过后变得粉碎。

至于那些集群无人机?它们在乌云般汇聚的菲尔德面前就是笑话。

残余的破袭者展开它宽阔的聚能刃,炙热的温度轻易地撕开阻挡在它面前的菲尔德们,但相比于异种们庞大的数量,这实在是微不足道。

原本设计于对舰作战的破袭者在面对小型单位时有着致命缺陷,这在斯提亚与其对峙时就已经显现出来。这些由程式和钢铁组成的家伙们原本就快和狂花们拼个精光,无需思考对错,只是一个命令,一段指令集,它们就又投身到与异种的战斗中。

斯提亚再熟悉不过这种场景了。

人类实在是一种充满了战争感的生物,他们与自己人战斗,与自己的造物战斗,与外域生命战斗。他们有时有正义的理由,有时也有自私的恶意。就连最后的末日面前,他们也要挣扎着,以期获得那缥缈虚无的生机。

狂花也好,火箭上和那些身处未知的牺牲者也好,在斯提亚看来,他们都是一样贪求生命的丑恶。

一想到这里,再看着安娜拼死也要带着的什么货物,斯提亚的心里不由得一阵烦躁。

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在这紧要关头,比数万人的生命还要重要?

“即将与防火墙接触!”尤衣的喊叫打断了斯提亚的思考。

那泛着氤氲蓝光的灵能护盾巍然而立,它将用全部的力量捍卫注定的命运。

斯提亚脚下的破袭者在爆鸣中一阵摇晃,失去头颅的它能够在斯提亚和尤衣两人的控制下突破重重攻击冲到这里已经是极限。它的步履变得歪斜,就像喝醉酒一样歪歪斜斜。

尤衣看着被堵在外面的狂花,一时急得大嚷:“长官,有护盾!”

“废话。”斯提亚瞥了她一眼,“就让这个人类兵器发挥最后的力量吧。”

“你是要?!”耳麦里的梅立即意识到斯提亚要干什么。

斯提亚指了指尤衣手中的聚能刃:“暴力女,最后一击交给你,行吗?”

尤衣狠狠瞪了斯提亚一眼,咬牙点了点头。

“噶嗷嗷嗷......”

响亮嗡鸣中的破袭者的腰腹炸出一大团火球,大量的部件随着这次喷发四散纷飞,引得狂花们四处哭喊着躲避。近一层小楼多高的破袭者残躯迈开一个大步,以伸开手脚的姿势,迎着灵能护盾扑倒。

“吱咿咿咿咿——”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从破袭者的每个角落尖叫开来,剧烈的冲击反应使得整片冲击区域升腾起绚烂的火花。

“简直就像是一壶铁开水......”小白毫无营养地评论道。

尤衣早在破袭者碰撞前就拉着斯提亚跳到了半空,她单手举着聚能刃,一只手牵着斯提亚,以无人可挡的豪迈之姿一刀狠狠劈在灵能护盾上。

“给我打开啊啊啊啊——!”

承受了极大冲击的灵能护盾并没有如她所愿地一击即破,聚能刃的高温正在逐步蚀破护盾的能量结构,但对于尤衣,对于对着火箭流泪的狂花们来说,太慢了。

“对于人类来说,这应该算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四处乱崩的火花令尤衣有些看不清四周和斯提亚的脸庞,但她立刻感觉到,有一双手和她一起交替握住了聚能刃的握柄。

“真是缺乏效率的一次行动,毫无意义地看着一群低等生物在那里寻死觅活......”

“甚至还因为任务的要求,强行加入其中......”

尤衣疯狂地摇头:“可是——!”

下一秒,她便感觉到刀身猛地一沉,灵能护盾顿时变得灰暗,连同整个外壳也变得忽明忽暗。

“!!!”

“可是,既然你和他如此地深爱着这些生物,我也想要试着去看看......”

尤衣愣愣地看着斯提亚,那副老汉特模样的身躯在大量火花的洗礼下早已被灼烧得面目全非,整个面孔被烧蚀得血肉模糊,想必在刚刚的冲击中,就是这个从另一生产线上下来的前辈,悄无声息地过来挡在了自己前面吧。

“长官......长官......”

那双只有特型机才有可能拥有的晶翼正在少年的背后展开,柔和温暖的光芒在黑夜如同最闪耀的灯塔。

她举起颤抖的双手想要去抚摸斯提亚的面颊,仿佛自己满是血泡的双臂毫发无损。

“至少我们......至少对于身处记忆世界中的我们......”斯提亚暗暗将自身的功率运转到了极限:“还有改写结局的实力......”

尤衣压抑着哭腔大吼:“长官!也请让我也!”

斯提亚没有回答,数不清的记忆碎片从虚无的夜空中掉落,汇聚成一片汪流,向着行将腾飞的火箭缠绕而上,连同散发出的袅袅青烟和汹涌喷发的火焰,整个火箭机体都像时间静止般陷入其中一动不动。

“还没有......结束......”按照情绪模块给出的标准反馈,这时候斯提亚应该摆出一个逞强的微笑来让自己显得帅气而颇具英雄史诗感。可他实在没有这份计算力,也没有这个意识了。

他向梅发送了一则短讯后,就倒在了尤衣怀里。

“开炮......”

梅双手颤抖着看着战术面板,他一度哽咽到不能自已,但望着依旧挂在护盾上的两人,和最后的希望,他用尽全力嘶喊着,猛地按下按钮。

不远处的哨戒塔中飞出两枚飞弹,原本脆弱地护盾在两声清啸中轰然粉碎!

狂花们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切,看着两个似乎有着超凡力量的人们驾驶着机械不顾一切地冲撞,他们燃烧自己的生命,来换得最后的希望。

生与死的墙壁破碎了,希望,就在眼前!

安娜支撑起虚弱的身躯,振臂高呼:“未来,就在前面——!!!”

所有的狂花都红了眼眶:“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控制室里的男人也狂吼了起来。

狂花们正在涌入,灵能护盾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生成,闭合。

有人想进去,有人想阻止,所有人都没有放弃。

安娜终于笑了起来。

她望着身边跪倒在地壮汉和老者,老汉特则冲她竖起了大拇指。

没有人在跨过护盾后再前进一步。

不是拒绝希望,恰恰相反,这是迎接希望。

这些被政府认定为暴徒,底层渣滓的反叛者,一个接一个地聚拢在护盾边缘,妄图阻止它闭合。

因为那辆始终在战斗中丝毫无损的货车,才是他们真正的希望。

这份希望简陋而卑微,不知为何却值得他们为之放弃一切。

“是时候了......”安娜的叹息落在每个人胸口

于是所有狂花都呆滞了一瞬,从他们的眼眶里,留下不舍的眼泪。

安娜握紧了拳头,压抑着胸口的抑郁仰天大喊:“我说,是时候了啊!!!”

“没有人在责怪你,我亲爱的陛下......”壮汉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安娜的小脑袋。

这个年轻的异族女孩,为整个人类背负了太多太多。

“向我的王,献上最诚挚的谢意。”

壮汉从胸口掏出那株血色狂花,温柔地递向安娜。

“王啊......!”

不约而同地,所有的狂花都向天举起自己的那株狂花。

安娜早已是泪流满面。

“术式......展开!!!”

砰——!

砰砰——!

砰砰砰——!

顷刻之间,地面忽然犹如波涛般汹涌起伏,漫无边际地漆黑藤蔓猛地伸出,将老者、壮汉、老汉特和狂花们毫不留情地席卷而入,整片安塞基地都在瞬间被这些黑色藤蔓覆盖,缠绕。

唯有孤寂在立在原地的安娜,跪在地上痛哭失声。

原本狂花们站立的地方,护盾正在重新试图扎进地表。

“不会得逞的。”

此话一出,整个护盾便猛地拔高。

一只由藤蔓组成的巨人用自己的肩膀硬生生抵住护盾,使其再也无法合上缺口。

这是由禁忌之花和数万生命灌溉下的执着。

巨人从一出世,便是顶天立地。

血色的花帝面无表情地在藤蔓地涌动下进入护盾,连同那份希望一起,走向火箭。

漫无边际的菲尔德遮掩了星空,取代了黑夜。

放下护盾的巨人轻柔地抱起货车,犹如最珍贵的宝物。

火箭的某处舱门缓缓打开,几名身着华丽服饰的男人无语地望着这一切,在对讲机里说了些什么。

见有人望着自己,安娜咧出一个平时的自己绝对不会露出的,最张狂的笑容。

火箭的某一节货仓打开了舱门。

巨人毫不犹豫地上前,将里面的仪器,文件柜随意地取出,丢在一边。

那货车的尾门,被一株藤蔓缓缓拨开,连接向货仓。

“爸爸妈妈......你们在哪......”

一名穿着睡衣的小男孩睡眼惺忪地抱着一只小熊,疑惑地望着四周陌生的环境。

更多的孩子们熙熙攘攘地涌出,有的则是手脚并用地爬过。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走进货舱,已经有穿着制服的人类进入其中开始为他们做好飞行准备。

“妈妈,我要妈妈!”

他们像是意识到什么,忽然惊慌地哭喊起来。

原本静止的巨人忽然伸出一手的藤蔓,慢慢地趴在孩子们的肩头。

“乖乖,不要哭哦......”

孩子们听到心中那熟悉的声音,慢慢停止了哭闹。

“妈妈,爸爸,你们在哪儿?”

“抱歉呐,我们不能和你们一起走了......”

空气漂浮着洁白的孢子,熟悉的音容笑貌占据了孩子们的眼眶。

“到了新家,一定要好好努力,健康地长大......”

“我们很抱歉,抱歉让你出生在这么底层的家庭里......”

“只有你们......唯有你们......我们愿意拿出全部去热爱......”

“宝贝啊,不要着凉,不要饿着。然后再慢些,慢些长大......”

“不要哭泣,我们会一直守护在你身边......”

“你们从始至终,都是我们的希望......”

孩子们懵懂地听着,他们稚嫩的思维里,尚且停留在父母温柔的话语里,这如真似幻的感觉,令他们感到安心。

他们都安静地睡着了。

嘱托的话语,哪里会有尽头呢。

正如在威胁到这份幼小的希望时,所有的父母都会化作暴徒一般。

这份隐埋于生命灵魂中的伟力,是有些高级生命体永远无法探求的事物。

但总有不开眼的家伙想要试试看。

就像那些爬满护盾,飞蛾扑火的异种们。

藤蔓慢慢地褪去,火箭的舱门缓缓闭合。

“再见了,我最重要的宝物啊......”

“就让爸爸妈妈再送你们最后一程吧。”

轰轰轰——!

巨人猛地双手撑地,从它的背部再度迸发出更多的藤蔓,向着天际笔直地狂冲!

“启动!”

男人屏幕前终于亮起提示,巨型火箭发出响亮的怒吼,迎着漫无边际地黑暗猛地扎去!

藤蔓一头扎穿护盾,尖啸着的有翅体们刚想涌来,就被潮水般的藤蔓淹没。

“作为你们的阿姨,也得送你们一份礼物才对呢。”微笑着的安娜举起一株狂花,轻飘飘地扎进自己的胸口。

藤蔓再度暴涨,整个安塞基地如同生长出一株世界之树。

数不清地枝丫野蛮地生长开来,将那些疯狂地异种全部阻挡在外。

畅通无阻的火箭升起白烟,向着无垠的深空飞去。

我亲爱的宝贝们啊,飞得高些,再高些!直到你们超脱一切罪恶的束缚,去拥抱你们想要的未来……

一艘长满触须的巨型生物悄然而至,它恰如其分地越过树顶,将触手伸向火箭。

亮眼的金光让一名孩子嗫嚅着睁开眼,她看见舷窗外一道光芒闪过。

“妈妈......原来天使也会手拉手的啊。”

她蜷紧了身子,再度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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