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五,明天周六后天周日都是休息日。华前辈给我们了一份今年的日历本,每一个月一张画面,画面上的数字有红有黑,黑色数字的日期就是日本的工作日,红色的就是我们知道的红日子,是日本的法定假日,这一天工作的单位很少,若是有工作就是加班,加班费很高。日历上的周六会用单独一种颜色标记出来,因为这一天是由各单位自己安排。
前辈说我们会社的周六是这样安排的,第一三五(若是月内有五个周六)是上班的,第二四个周六是休息的。这样算下来,加上红日子一年上班不到二百天,我们会社还没有加班,看来传说的三年只能带回家十五万元是真的了。
这个周六和周日是最无聊的,前些天还可以同李桑他们一起游玩一下或者看一下电视,现在李桑他们都离开了,楼下教室的大门进不去电视没法看了,只能在宿舍里和史桑大眼瞪小眼。
我想起了一件事,出国前我从信用卡里提现了,现在应该通知分期还款了,楼下的电话没办法使用了,幸好记得便利店里有一部电话。
来到便利店,“欢迎光临”,那个美女的声音传来,我冲她点了点头,今天她还是那身工作服装,不过头发染成了淡淡的轻黄,三七分向身后,发梢烫成卷,额前的刘海有点松散,我在心里发誓,一定让青青做这个发式,这个发式漂亮极了。
先试播了信用卡的服务电话,输入电话卡号和密码,通了。告诉银行客服给分了十二期。接着给表妹打过去,告诉她每月给我还款,钱我以后还她,表妹想要告诉我什么事,可是电话被我挂断了。再给老爸打一个电话,告诉他我们开始上班了。和父亲通话我一直滔滔不绝的说,老爸在那边安静的听着,说到好笑处,我们同时发出一串笑声。打电话的同时并不影响我的眼睛,我在盯着那个美女店员看,她听到笑声就会向我这里扫一眼,和我眼神对视后马上低下头去,现在她应该知道我爱看她了。对了,她的名字叫月下亚希,看了一眼她的名牌我居然一直记得。
这两天心里一直很矛盾,既希望这两日快点结束去上班,又希望慢点结束继续无聊下去,等到了周日晚上就不矛盾了,赶紧做明天中午的饭是正经。
周一早上刚到工场里准备换鞋子,中村老头已经开着车来了,笑眯眯的开始招手让我快上车。我没被催昏了头,先到办公室里打卡,跑回到车门边拉开车门准备上车,却被吓了一跳,眼前有一条腿,眼光上移,又看见中村老头在笑眯眯的看着我。我一拍脑门反应过来,日本车辆的驾驶位和我们是反的,在右边。
会社里的特种作业车是定人的,共有六辆,两辆七米长的四辆九米长的,中村这辆是七米的。说是特种作业车是因为车尾有一台车载抓机。
上车后中村示意我摘下安全帽,摘下后舒服多了。途中中村把那一套问了我一遍,我快速作出回答后两人暂时沉默了。我看他笑眯眯的感到应该可以用来练习一下日语,便开始问他:“年龄是?”
“57岁”中村回答。
第一句就想骗我,你的样子75岁还差不多!后来前辈告诉我,他确实是57岁,只是样子长得着急了点。“结婚了吗?”我继续问。
“结了。”他继续答。
“家里有几人啊?”我也按套路来。
“2人。”
我有点好奇,2人是怎么算的?你和你老婆?你和你孩子?还是你和你家保姆?
中村解释道:“因为我只有一个老婆,所以我没有孩子。”这句话让我怀疑整个人生,到现在也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经过半小时的路程到达了目的地,一家金属业会社。中村把车停在了一堆废铁边上,车不熄火就下去了,我赶紧戴上安全帽跟上去。来到车尾的抓机旁,中村按了一个按钮,汽车发动机动力转为抓机动力,抓机可以工作了。再按一个按钮,原本悬空的两条铁柱先向两边延伸出比车体宽一米,再垂直落地,化为两条铁腿撑起车身。中村爬到抓机上,开始两手两脚配合操控抓机,抓机臂是藏在车后斗中,升起后先是伸长到那片废铁上空,张开五爪抓起一团放进车后斗中,来回十多次,便只剩下了零散的小铁块,到现在为止我一直在观看,不知道来干什么。看见只剩下小铁块,我觉得我的事情来了,捡起一块往车上扔。中村挥手制止了,并让我躲到安全区域。用铁爪抓起一个小的吸盘,接上一根线,在那些小铁块上面盘旋了一会,小铁块全部被吸起了,在车斗里断开吸力,小铁块全进入了车斗。中村不愧是很多年的经验,操作起来犹如庖丁解牛,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很快就把工作干完了。我其实想问他,带我来只是让我见识一下吗?
回程时,在我们住处附近的便利店门口停下车,招呼我一起进去,并做了一个喝饮料的手势。
进门后我感觉我和月下亚希有缘。便利店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店员两班或者三班制,我每一次来都能遇见她不是有缘是什么?
中村到饮料区取了一罐咖啡,我取了一瓶饮料,中村接过我的饮料来到月下亚希的收银台,指着收银台旁边加热机里面的包子,烤肠,鸡腿等,让我选一个。
我先看了看自己身上,工作服很干净,不会影响形象,月下亚希也看了看换上工作服的我,认出了我就是那个一直盯着她看的外国人,又把头低下了。
看了看那些食物的单价,最便宜的是包子我就指了指包子,中村选择了烤肠,月下亚希先找出一个纸袋,用镊子夹起一个包子放进去,低着头递给我,又用竹签穿进烤肠递给了中村,加上咖啡和饮料共花了六百多円。我想抢着付账,被中村阻挡了,怕被月下亚希看到我俩推推搡搡,只好让他充了一次大款。
来到车上我要把钱还给中村,中村无论如何都不要,口里说着“没关系,没关系。”坐在车上开始休息偷懒,把国产烟礼让了一下,他没要,掏出七星抽起来(前辈告诉我们,日本没有分烟的习惯,都是自己抽自己的)。先谢过中村,打开饮料喝了一口,是碳酸的(日本的汽水基本上都是碳酸饮料),包子皮特别软,馅有点香甜,被我一口填进肚里。
抬头往便利店里看了一眼,透过车玻璃和便利店玻璃墙看到月下亚希正看向我这个方向,我想,我们会不会正透过两层玻璃看向彼此……
马上我就不再看她了,因为我现在想喊“救命”。车辆熄了火,我这边的车窗打不开,短短几分钟中村抽了三四支烟,我自己也有几年的烟龄了,却被他差一点呛死,让我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要用这种办法暗害我,我也开始相信他真的是57岁。
休息了二十分钟,继续往会社里走,我明白一波三折的意思了,就是回程很曲折,先是在便利店休息,然后他把车开进了加油站。
加油站是会社的定点加油站,服务态度真值的点赞。中村把车停在加油机旁,熄火后安静的坐在驾驶位上什么都不管。加油站里的三名员工马上围了上来,一名给车加油;一名要走了烟灰缸给清理;最后一名搬着一个高脚凳放在车前,爬上去给擦车玻璃和后视镜。清理烟灰缸的那人先把烟灰倒掉,用高压气枪来回吹了几次才还回来,擦玻璃的带着两块毛巾,一块湿的一块干的轮流使用,加完油的那人递过来一张小票。他们这不是随便应付一下,而是很认真的对待。来加油的每一辆车都是如此,除非告诉他们不用清理。三人服务完后站在原地,我们车驶离时他们一起弯腰说了“注意安全,欢迎下次光临”,我被他们的服务态度感动,冲他们挥手告别,三人立马朝我挥手回应。
回来的路和去时的路不是一条,原来加油站就在我们工厂的另一边,不到五分钟就到了。若是卸车用不到我,这趟出车就算完成了。我告别中村,找寻史桑时边走边想,这趟车出的莫名其妙,不知道带上我是什么意思?难道就是为了请我吃个包子?那可以给我买回来啊!
来到拆螺丝的那个场地,工场长小鬼正在和史桑在一起聊天,史桑用手比划加上在地上画,为了画的清楚小鬼还专门给他找来一支粉笔。两个人所说的意思掺杂成一团乱麻,掰扯的不清不楚。我听了一会,两人说的根本不是一件事,史桑在地上画了很多乌鸦,小鬼拿起手机查了一下说:“确实有很多飞机。”
想起黑了小鬼五百円的事,我到办公室前的自动售卖机上买了三罐热咖啡。
饮料机里的罐装咖啡最大众的就是拿铁,乔雅和朝日,这台机器里摆放的主要是拿铁BOSS,这个季节用手握上去很舒服。为了防止被别的人看见放进口袋里,到了场地分给小鬼和史桑,小鬼接过去后说了声“谢谢”,做了一个准备喝的手势说“我不客气了”(这是日本人接受后食用前的礼节语,对方要回“请用”),我说“请用”,在心里加上一句“下次买给你喝也不用谢,你的钱还没花完”。
一罐咖啡没喝完,小鬼抬头看了一眼,马上快速说了一句又长又难懂的话就跑了。我还在想他那句话的意思,藤远过来了,蹲下和我与史桑聊天,聊了一会儿看我能和他说两句,于是把聊天对象对准我,开始不停的说,越说越难懂,越难懂他就越解释。我装作继续听着,嘴里应着,其实在观察他。看着他的两片厚嘴唇在上下翻飞,偶尔蹦出几颗口水,嘴唇上一片胡渣,心想,现在他们怎么没人留以前的鬼子胡了?
说了一会他可能是口干了,摸出三个硬币打发史桑去买咖啡,我看了远处的小鬼一眼,小鬼马上做出一个让我快跑的动作。藤远正说的起劲,让我怎么跑?史桑回来后,看见小鬼对他招手的手势拿着咖啡离开了,他得救了,我继续在这里受折磨,我猜出小鬼跑之前那句话的意思了,翻译成汉语肯定是“藤远来了,快跑,他是个话痨!”没想到藤远能把自己领导吓成这样……
藤远一直说到了12时吃饭时间,记得我回来时是10点多点。看起来他终于说了个痛快,非常高兴的告诉我该吃饭了。中午饭时,因为接连喝了两罐咖啡,肚子有点涨,强忍着吃了点。华前辈今天没带午餐,他把盛汤桶里的“干货”捞了一大碗当做了午饭。
下午就很无聊了,工场长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和史桑无聊的拆解着螺丝,偶尔偷偷抽颗烟,到了五点收拾了一下,去洗手换鞋子,五点十五分进入办公室,拿起卡准备靠近打卡机时发现打卡机上的时间是五点十三分,比手表上慢了两分钟,这可怎么办?幸亏我反应快,把卡拿到眼前欣赏起来,并观看了其它日本人卡上的名字,斜眼一瞧打卡机,五点十五分了,打上卡走人。
前辈跟我们说,我俩那是白费力气,今下午的加班费没有了,办公室里的人肯定给单独记下了,他们以前也在打卡机前等五点十五打卡,结果那次被扣掉加班费。
这一天还是很轻松,看来除了遇见藤远,这儿的日子很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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