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但是何须遇到丘八呢,就是秀才遇到秀才,也是“直八”说不清。查呼和无言二人现在是惶惶如丧家之犬——虽说无言曾经开玩笑说他们是墨子,但是关于墨子的一些事情我是真的没有对孔子了解得多,毕竟墨家不受统治者喜爱,估计从人到书都进行了大规模的迫害与清洗,这也导致了司马迁写到墨家时只是一笔带过,是真的缺少史料还是有难言之隐,我们反正不得而知了。闲话到此为止。
门是别想打开了,至少这一个小时内是如此,过一个小时之后会如何,两人心里都没底。
“无言啊,这事还能办成吗?”
“查长官,事情难办了啊。”无言苦笑道,“一分阿堵物难倒英雄汉啊,我虽然预料到要弄些打点,但……用完了。”他晃了晃干瘪的皮包,大概这能让一头骆驼上天堂。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这可怎么办呢?”查呼低着头,踱着步,思考着什么。但是这样能有阿堵物来吗?不可能的,他自己也有些积蓄,但是肯定没有无言那皮包里的多,至少是之前。
“要不……我们去经济发展与繁荣办公室看看?”无言突然拦住他,“连修大礼堂的阿堵物都能给,我想怎么着也能再弄到点内部修缮金的吧?”
“可是你是拿这阿堵物去行贿啊。”
“是内部修缮,是内部修缮,我们提出来的东西,怎么能叫行贿呢?”无言戳了戳查呼的脸,“您啊,还是放不下这张脸,回去以后啊,一定要好好读读《厚黑学》,您啊,脸黑却不厚,心嘛也不黑,虽说用厚黑以图谋一己之私利是极卑劣的行为,但用厚黑以图谋众人之公利,那可是至高无上的道德。前者你是卑鄙小人地痞流氓草寇大混蛋,后者你就是枭雄!青天大老爷!为民做主父母官!”
“你高帽还剩几顶?别一股脑戴我头上。还有,你倒是告诉我怎么去要钱……阿堵物?”
“你看加温为了救亚瑟王可以委身给那个老女巫,实在不行,你可以富婆快乐球、富婆快乐钉嘛!”
查呼直接一脚踹过去了。“滚蛋。”
“好了好了,我知道您不会这么干的,就这么直接说吧,反正也没别的法子了。”
“这样行吗?”“行的行的。”“真的可以吗?”“行的行的。”“我还是觉得不放心。”“你可以的相信我。”……在两人没有任何营养价值的对话时,脚已经忠实地完成了它们的任务。无言敲了几下门,留下一句“查长官要为民做事啊”就撒开腿丫子溜了。
门自动打开了,查呼抬头一看,一根曲轴正在缓缓转动,估计是她买了个开门机装在上面,然后再拿手机APP之类的遥控开门。BE阿P穿着睡衣戴着耳机坐在电脑面前,一看就知道是在摸鱼。难不成在陪阿P吃鹅?查呼下意识地犯恶心。仔细一听,嘴里念叨着什么“我大明天下无敌”“建州就是条狗”“6/6/6神君啊”“精罗狂喜”之类令人不明就里的话。本着程门立雪与亲吻教皇靴子——因为都有求于人的虔诚,查呼决定等她游戏打完再说。
然后就睡着了。
当查呼被扇醒时,BE阿P已经换上了职业西装——他敢肯定这小办公室后面一定大有乾坤,“查呼先生,您到我办公室来,是有什么事吗?”完全公事公办的口吻。
查呼刚想开口便发现嘴边已经流出了哈喇子,连忙擦掉。“额,我们精神教育与宣传办公室想申请一份特殊基金。”
“为什么?”
“额,精神教育与宣传办公室副长官无言在大礼堂实地走访时发现大礼堂内部由于管理不佳出现违法违章私人建筑,本着以民为本的原则,希望能提供阿堵物,再藉由城市规划与建设办公室进行统一规划建造。”
她不耐烦地捂着耳朵,“说人话。”
“因为大礼堂的事情去找陈沂,那边各种要钱卡关不通过,我们实在是囊中羞涩了。”
“你说了‘钱’?”
“啊啊啊啊啊我错了是阿堵物不是钱。”
“钱就是钱呗,还说什么阿堵物。我早就听你们那边说得烦死了,还要我这边跟着说。”她伸了个懒腰。
“等等,为什么是我们这边和你那边?”
BE阿P愣了一下,连忙解释:“你也知道的,阿P不喜欢经济,所以我这边根本不受重视,就是个提款机,连个说说话解个闷的人都没有。”
“所以这就是你在办公时间打游戏的原因?全镇上上下下所有的钱可都要过你的手。”
“这你就不用管了。”她随手甩过来一本财务报表,查呼随便翻了一下,纪录得还挺完整。虽然查呼根本没学过经济,但是账单上的数字还是会看的。不知为何,总是会有一大笔钱涌入,然后再一点点支出,支出和收入的不成正比,犹如富人的基尼系数。“那个,您是不是把数字写错了?我们P镇的收入有这么高吗?”
“你是在怀疑我的能力吗?”BE阿P眼角闪过一丝寒光,“最毒妇人心”这话一下子闪过查呼的脑海。虽说好像是后人(肯定是气管炎)杜撰,但至少从吕后到武瞾到红都女皇,都很可怕。
“额,那我随便问问吧,具体的公式什么的就不用回答我了,定性分析就够了。马太效应是什么?”
“‘凡有的,还要加倍给他叫他多余;没有的,连他所有的也要夺过来’,出自《马太福音》,反映了经济学中收入不公的现象,类似于‘二八定则’或者说‘帕里托定则’。”
“唔,那边际效应呢?”
“贝勃定律,边际效用的递减。查长官,您不要再拿门外汉东西考我了好吗?我随便说个影响流动性的因素您懂吗?”
“不懂不懂,我只是不放心,毕竟全镇的钱都要过您的手。”
“想太多了,总共就这一个破镇,管1444年的大明都比管这里复杂。”
查呼突然来劲了,“那可不,除了那群说烂了的狗屁皇帝之外,地方利益与中央利益之间的矛盾冲突、士子与阉党之间的斗争、土地的流转与兼并、皇权与绅权的斗争与勾结、腐败与反腐败的斗争、卫所的崩溃、社会风气的奢靡,实在是太多可说的了,这些都是我们这个小小的P镇无法体会到的啊!”查呼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又加上了一句,“我不是在恶政隐,真的我只是喜欢由古观今而已。”
BE阿P一挑柳叶眉。“哦?这么说,你很懂咯?”
“没有没有,只不过是读了别人的东西,不是《明朝那些事》之类的通俗读本而已。就是可能……有点学术气太重了。”
“是什么呢?我倒是蛮有兴趣的。呆在这里太无聊了。”她又打了个哈欠。
“吴晗的《明史》。先生还是很有水平与气节的,所以他才会写《海瑞罢官》,别人常常说他在这本书里面疯狂跪舔,但其实不是这样的,他50年代的版本还是写得很好的,丰富客观,既不崇洋媚外又不皇汉,特别是对朱元璋的分析,那真是有骨气,有脑子!可惜啊,后来的版本,啧啧,不堪入目。只是可惜了,对明朝政治分析得如此好的人,看不见自己身边的政治漩涡。”查呼这么感叹着,突然脑子一个激灵,“哎呀呀忘了正事了,BE阿P小姐,那个钱的事情……”
“没想到啊,大名鼎鼎的查呼先生,居然还会向我要钱行贿,不过看在你的安利份上,你要多少,我考虑一下。”
查呼想起陈沂伸出的五根手指头,犹犹豫豫地伸出十根。“这么多,你带的走吗?”
“啊啊你把小数点往前移一位吧。”然后BE阿P拖着一麻袋过来,“这陈沂可真是贪啊。”查呼明白了,小数点还是太靠后。取了十捆,不住地弯腰鞠躬,“BE阿P小姐,我代表P镇全体镇民谢谢您了?”
“你有资格代表吗?”一下子把查呼噎住了,“那,我也不能白嫖不是?我连可做抵押的东西都没有。”
“这样的话,不如……”她舔舔嘴唇,恰似看见一头受伤野牛的猎豹,虎落平阳被犬欺——好吧他不是虎她也不是犬,反正查呼已经心里发毛了。他有点能理解为什么《笑林广记》里那个老和尚要骗小和尚“外面的女人都是吃人的老虎了”。
“写小说吧。”
“啥?”查呼一时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写。小。说。”她一字一顿地又重复了一遍。
“开什么玩笑,我可是精神宣传与教育办公室的人,本身就要写各种文书,还有,我真的只会写议论性文体,已经不会叙事了。”
“查先生,‘太公战牧野,伯夷饿首阳。同时号贤圣,进退不相妨。’您要是再当办公室人,小心步入塔西佗陷阱。您的水平我已经从公文中看出来了,完全够格,慢慢写,总归能写出来的,实在不行,写写你见到的也成——生活嘛,总是比最魔幻现实的小说还魔幻现实,毕竟小说有情节有套路,生活不会。熵增会让第一幕的猎枪三分钟后就会炸膛,小说里的主角能在生活中随随便便被车撞死,不为什么,因为这是生活。”
查呼沉吟片刻。“好吧,我公事干完就写小说玩玩吧。”
“慢慢写,我有的是时间,等得及。”
门再一次被敲响。BE阿P掏出手机打开了门。是钱越来、陈沂、吕威宏、马单平。“哟,查呼先生,没想到您也在这里,省事了省事了。”钱越来拍着手走了进来,皮鞋在地面上踢踏作响。“你们四个来这里又是什么事?来讨薪的吗?”查呼故作镇静。
“我们是P镇风纪检查委员会的,奉P镇风纪检查委员会委员长刘阿皮之命来检查BE阿P女士,既然你刚好也在这里,就从名单上往前挪挪,一起查了吧。”钱越来这么说着,陈沂和吕威宏递给两人各一份文件。逮捕令。两人转到他们身后,腕部传来冰凉的触感。
“BE阿P小姐,生活还真是魔幻呢。”查呼苦笑道。但他无能为力。他相信苏格拉底,哪怕是要陪他共同喝下一杯毒酒。
“查呼先生,我也没有办法。”当他走过马单平时,后者这么小声地提了一句,又低下头,嗫嚅着。
“没办法,没办法,真的没办法啊,谁都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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