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发的少女被粗重的铁链拘束在墙上。
细微的光从窄窄的小窗照进这昏暗的牢房,映亮了少女堪称绚烂的银发。少女银色的眼眸闪烁着绝不服输的倔强光彩,死死地盯着铁栏外面色沉寂的狱卒。
狱卒打量着少女微微上扬的柳眉,精美的五官,情不自禁的啧啧赞叹,胡子拉碴的脸上露出了欣赏的笑容,说:“真是个小美人呢,简直难以置信贫民窟里会生出这种程度的女孩。”
少女脸色难看的瞪着狱卒大叔,咬牙切齿,却是一言不发。
“是叫封夕吧,十二岁就这么漂亮,献给贵族太可惜了呢。”狱卒摇了摇头,有些惋惜,眼睑低垂,嗓音沙哑:“真的,太可惜了·····”说着,狱卒自言自语地转身离去,背影通透出一股淡淡的感伤。
这样的事情,狱卒先生已经习以为常了,在角骨城,漂亮的女孩子被抓来献给贵族充当玩物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位先生已经麻木了。在这里,帮派才是主宰,而帮派的头领就是那些表面光鲜亮丽的贵族们。
狱卒的背影消失在铁栏外的阴影里,光亮漫到了黝黑的铁栏上,黑铁泛着冰冷的微光。
封夕低头看着粗糙的灰色地面,怒火在胸腔内翻涌。她是被几个乞丐出卖给贵族老爷的,那几个无耻之徒想要抢占她和同伴们居住的桥洞,但是武力层面完全打不过野兽般的封夕,再加上封夕无意间暴露了容貌,那几个混蛋就想到了借贵族老爷来绑走这个大麻烦。
封夕原本可以跑掉的,但是为了让同伴们逃离,她断后,最终在贵族打手的群殴战术下被抓获。
注视着身上的铁索,封夕感觉一阵无力,过去的十二小时里,她无数次企图挣脱,均以失败告终。从窄窗透进的光线照亮了弥散在牢房空气中的微尘颗粒,整个牢房透着苍凉的气息。
真的······完蛋了吗?
封夕这样想着,眼神黯淡。
不,不,还有索,还有大家,他们一定会来救我的。
封夕抬起头,银色的眸子闪动着。
“封夕!”压得很低的声音从铁栏外的角落响起,是封夕无比熟悉的音色。
封夕猛地瞪大了眼睛,惊喜道:“盐巴!”
全身包裹在灰褐色布衣里的小个子身影低伏在铁栏外,水蓝色的眼瞳漾着激动的光,悄声道:“我们来救你啦!”
几缕金发从灰褐色的帽檐垂下,在小个子蒙着黑布的脸前晃荡。名叫盐巴的小个子熟练地从嘴里抽出铁丝,开始撬锁。
“其他人呢!?”封夕急问。
盐巴动作不停,眼神锐利地盯着铁栏的锁,断断续续道:“麦酒姐姐····在下水道····那里接应···我们,面包去···转移狱卒的····注意了,我妹妹砂糖和麦酒一起。”
咔的一声,锁开了,盐巴快步走到封夕面前,脚步带起的风吹动了空气中的微尘,小个子开始撬开封夕身上的铁链锁。
“索呢?索人呢?”封夕急切道。
盐巴开锁的动作停滞了一下,又继续撬,开口嗓音沉闷:“他没来。”
封夕感觉心脏咯噔一声,居然有些刺痛,她瞧着盐巴开锁的动作,视线有些涣散,带着自嘲笑容喃喃道:“没来···么。”
寂静牢房只有撬锁的声响,一只老鼠蹲在角落,黑亮的小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两个人类。
······
索,一位冰冷无情的存在,与其说他是人类,不如说他是个魔鬼。
六年前封夕捡回了同龄的索,对方在恢复后毫无感激之意,只是冷淡的将两人定义为“相互利用”。他需要封夕的武力与知识,便为封夕出谋划策。后来封夕陆续招揽回来一批批同龄孩子,想组成一个互帮互助的大家庭,那些没有才能或者重病垂死的孩子却全部死于各种“意外”。
索清理掉了没有利用价值的孩子,毫不留情,不择手段,若不是封夕偶然间发现了他行凶,那么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是索设计了那些人的死亡。
封夕无数次想驱逐索,但每当这个念头浮现时,内心深处便会涌出一阵强烈的拒绝感,驱使她全力以赴地将索留在身边。
大概是因为收了那么多钱吧。
封夕这样自我解释着。
六年了,一定可以感化他的吧。
封夕这样想着。
只要付出,一定会有回报的!
封夕这样坚信着。
可是·······
······
昏暗的过道,火把在墙上铁架内燃烧,橙黄的暖光摇曳着照亮一段段走道,阴影间隔在火把的光亮之间。空气中弥漫久不见日光的霉味,混着呛人的酒气。一名狱卒瘫坐在走道尽头的木桌旁,三两空酒瓶倒在桌上,酒瓶主人醉的不省人事。
盐巴小心翼翼地领着封夕溜过这位醉酒狱卒身边,两人像两只小老鼠般谨慎。封夕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件脏兮兮的灰色斗篷,兜帽盖住了那一头引人注目的银发。
绕过醉酒狱卒,是一段囚牢走道,两边牢房里的犯人恍如死尸,躺在发霉的稻草上沉睡着。封夕两人极力控制自己不发出声响,走在这走道上。
一位囚犯梦讫两句,嘟哝着翻了个身,又重陷沉睡,封夕与盐巴却是一身冷汗。
盐巴拉起封夕的手,带着她来到一处阴影,拐角的阴影里隐藏着一个狭小的空间,刚好够两个孩子容身,两人躲入。
没等封夕开口询问,盐巴就先低声解释道:“面包去吸引注意力了,时间差不多快到他动手了,先躲一下。”
有狱卒吆喝的声音远远响起,他们已经发现献给贵族的“礼物”逃离了牢房。封夕这边可以清楚地听见狱卒的呼喊和金属武器碰撞的清脆响声,连成一片的脚步声传来,狱卒粗暴的叫骂弄醒了其他牢房里的犯人,搜查开始了。
“嘭!”远处传来一声沉闷厚重的爆炸响动,狱卒们像被捅了窝的马蜂一样乱成一团。
“什么情况!哪里爆炸了!?”
“仓库墙被人炸了!快去看看!”
“把那个喝醉的混蛋泼醒!”
听见狱卒的呼喊,看着那些近在咫尺的纷乱脚步,盐巴的嗓子里发出一声得手的狡黠笑声。
狱卒的数量迅速减少,最后只剩三两人留在走道里四处探查。盐巴拉起封夕的手,两人猫着腰借助阴影溜到了拐角的另一边,前面就是岔路口,左边的路尽头有着通往下水道的入口。
两人小跑起来,跑上了暂时没有狱卒的左边道路,前面就是两个人逃离这里的出口。
“那些狱卒多久会搜到这边?”封夕奔跑着,与盐巴并排行进,扭头问道。
“很快,我们要赶紧!”
封夕瞥了一眼身后,隐约看见两人跑进的岔路口处有狱卒的身影,某个小队长指挥搜索的吆喝传到了这边。
“面包用我们收集的黑火药炸仓库墙,他跑得快能溜掉,路线都是计划好的。”盐巴边跑边扭脸对表情紧绷的封夕解释道:“麦酒和我妹妹在下水道那边分别接应我们和面包,我事先在送新送进这一片的酒桶里掺了点安眠药,不够睡死但能让这些狱卒虚弱,”
“你们真皮。”封夕嘴上调侃,索没来的消息却让她此刻有些心不在焉。银发随着跑动在兜帽檐下跳动着,封夕的银眸晦暗无光。
两人穿过一片杂物堆放处,盐巴却突然停下了脚步,急停的小脚蹭起一缕灰尘。封夕一愣,见盐巴面罩上那双水蓝色的眼睛猛地瞪大,难以置信地看着前方。封夕向盐巴所看的方向,绝望顿时笼罩在她的头顶。
“本来·····应该没有这个的·····”盐巴嗓音颤抖地说,抬手指向前方。
封夕慢慢走上前,抬手按上眼前阻断了二人希望的东西,入手的触感冰冷而坚硬。
灰暗的石墙上,是一扇厚重的铁门。
身后,狱卒们纷乱的脚步渐渐近了,盐巴急忙贴近铁门寻找锁孔,但绝望地发现根本找不到那个通往自由的锁孔。
阴影在温柔地包覆着这里,但是这丝毫无法减轻两个孩子内心的惊惶与恐惧。几只老鼠蹲在不远处的杂物堆上瞧着两人,叽叽叫声恍若嘲笑。
心脏在重击胸腔,冷汗浸湿后襟,封夕和盐巴肩靠肩背贴在铁门上,惊惧的视线穿过杂物堆的缝隙,看着举着火把的狱卒身影越来越近。
铁门无比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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