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所与外观所见的相比，规模要小很多。恐怕是有些需要身份验证才能进入的自动门，门内将是一个不对外公开的空间，实验所的大多数通道都将以这种秘密房间的形式打通。『展示给』我们看的部分是一些动物实验后制成的极富纪念意义的标本。浸泡在福尔马林的容器内，贴有标签，视作展览品。想来最初的实验方针是从病毒携带者血液内提取部分病毒，将其注射入动物体内，同类与同类关在同一笼中进行实验。果不其然，这些生物标本的体表都不同程度增生出了物种原本不必要的部位。我与纪子选择了其中一间实验所，进入后在那其中能发现数个容器。
标记了实验1号的白鼠，爪与头部明显比较正常白鼠的骨骼更宽且长。
这只大概就是被注射的那只老鼠，体表没有发现明显的伤痕。
其余容器内的白鼠，均是身体表面被不同程度破坏，呈现巨大的啮咬状致命伤。应该是实验1号的同笼者，标签的日期，时间均有所差异，恐怕是相继被实验1号杀死的对象。
接着，在实验室的中央，一个模拟的小型生态森林蓝图，其中能发现昆虫活动的痕迹，在那旁边，找到了一本公开的笔记。其间用正规的字迹记录了大量对实验1号产生的实验数据。优先调整病毒含量的比例，到达不会对白鼠产生过强排异性导致死亡的程度后，进行了第一次注射。实验1号的白鼠在心脏『休克』数分钟后复苏，药剂轻微过量，检查后并无大碍。通过进一步观察，惊讶地发现它进入了新的生长阶段——吻部，四肢的骨骼不同程度地再生长。且逐渐变得狂暴，具有攻击性。
放入有其他未经注射的同类白鼠生活的模拟生态笼，进行社会性观察。
最初，实验1号并未表现出强烈的不适，只是对新环境感到陌生，紧张。
食物，水源，氧气充足。实验1号找寻到了自己的领地，并未与其他白鼠发生冲突。
第二天，实验12号被发现开膛破腹，尸体僵硬，死亡。其与实验1号同为雄性，原因不明。
食物，水源，氧气充足。各白鼠似乎没有在意同伴的死去，包括实验1号。
此后数日，保持着充分的食物，水源，氧气，各方面都置于最优，但笼内的雄性白鼠相继死去。有雌性白鼠被检查出受孕。受孕似乎相当糟糕，雌性白鼠不断进食维持养分，仍有一只争抢不到食物，变得十分瘦小。
争抢不到食物的雌性白鼠实验3号死亡，身体枯瘦，死于饥饿与营养不足，腹内已有雏形的幼鼠也变为枯尸，发现时正遭到其他雌鼠啃食。
雌性白鼠实验7号在一周后分娩出畸形幼鼠。取出幼鼠，进行人工喂养。雌鼠实验7号数日后死亡，死亡原因是病毒摄入过量，推测是先前蚕食了雌鼠实验3号的胎儿。
雌鼠实验4、9、21号分别分娩出二十九只幼鼠，其中三只功能正常，并未见畸形。与畸形幼鼠，成年鼠隔离喂养。其余雌鼠均在分娩过程中确认死亡，腹内幼鼠也以此死亡。
……畸形幼鼠在成长到数周大小时开始具备攻击意识，同笼的幼鼠开始互相攻击，活下来的畸形幼鼠也在最后被宣告失血死亡。诞下的三只正常幼鼠目前未见攻击性，收入活体笼，继续观察。
实验1号，注射巴夫龙、氯化钾，确认死亡。实验封存。
「……看来是在进行有趣的实验啊。」我放下笔记，环视周遭，「附近大概还有不同物种的实验才对——是吗，这里真的只采用动物进行试验吗。」
如果实验的内容仅此而已，为什么这座实验所还留有完全封闭的实验点。当然，规模性的实验场所与生化物品存放点除外，最大限度加上这些地点急进行划分，整座实验室，恐怕还有一个相当巨大的谜样空间难以用常理来解释。
「就这样随意参观，感觉也看不出什么来。」
「……别急，那家伙相当能沉住气。」想起濑人那副沉稳冷静的样子，做出了这样的主观判断，「但那家伙绝对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他的成败可在此一举……」
「优一大人指的是……」
「当然是疑似感染的元凶，圣女和中村议员。他们齐聚一堂对濑人那家伙来说实属不易。而且这种突击视察的性质，左不过是对博士的实验本身产生了怀疑。」我说，「这是很难打消的疑虑，更何况他似乎完全没有为此辩解的打算。变相理解为，对他的怀疑绝对会在这次出访后打消——不知道会通过什么样的手段，明白吧。我们可还都没摸清那家伙的底牌啊。」
「圣女阁下和议员阁下，处境很危险吗……」
「也许吧。」离开这间实验所，我又带着纪子闲逛进其他的标本陈列室，实验的性质相同，方法不同，得到的结论基本类似，就像一个死循环，濑人不断重复着能够打破循环的方法，却屡屡碰壁，「实话说，我不确定这间实验所藏了什么，但濑人的自信让人生疑。就算在这里逮捕他，没收，强制终止他的实验，也不会感到意外的，那种淡定。」
「会不会是本身就没有做过分之事呢。」
「没可能的。接触过『利维坦』，以其名命名了自己的机构，进行这么大规模的实验。这家伙是我需要的知情人，我的想法是让他亮出自己的底牌。然后在不被外人发觉的情况下，我会出手解决麻烦。但那时候我需要和濑人独处的机会——」将手**裤兜，我往走廊漫无目的地走着，「……所以，身为到访至此的人员中唯一的『感染者』，我需要你的协助。」
「优一大人请说。」
「在濑人那家伙制造骚乱后，需要你将骚乱扩大化。」
「优一大人，我不认为那些普通士兵能够……」
「他们的作用相当于兵蚁，能将你所做的小骚乱演变为大骚乱，记住，这段时间你需要记住控电室，士兵驻守的位置，头顶线缆的走向。」我指了指头顶，完全能够容纳纪子娇小身躯的线缆，说道，「记住这些地方的所在，把会妨碍到我的人……统统收拾掉。」
……
「阁下，请到这里来。」濑人保持着一贯的礼数，将尊贵的两位到访者及随行护卫领入需身份验证内的实验地域。内里的墙反射出金属独有的冷光，往深处延伸着，人员集中在某一个相当宽阔的空间，为了保证护卫的实施，数名士兵在周围一字排开，形成方形的庇护，警戒周围。身份验证的门后空间宽阔，陈列着存放实验标本的容器。
「这里是……」中村议员双手后背，在每一个容器前昂首阔步，「原本是动物吗。」
「是的，经过注射病毒，异变成了这副样子。」濑人将手肘搁在其中一个存放着猿猴标本的容器旁，福尔马林中的猿猴体型正常，但是从后背，肩胛的位置，生长出了极小的凸起，不只是新生的手臂还是翅膀，「但很可惜，在变异完成前，就不幸高烧死去了。由于病毒提取的是人体内的，还不能很好的控制剂量，对于猿猴来说已经是完全致死的数量。」
「这里存放的都是试验过后的标本？」议员巡视四周，「……相当壮观啊，博士。」
「感谢议员您的夸奖，但事实并非如此，还有部分正在进行实验的实验体。」濑人指向门正对的墙，说道，「那里是意见密闭的实验室，恐怕不能对外开放，是相当珍贵的成果。」
「这不是墙吗。」
「是一面非晶态合金，别名金属玻璃。实验室是相当密闭的空间，可以有效防止外界的干扰。」他又指了指玻璃四角安装的黑色物件，上面闪动着红点式的光，「这是塑胶炸弹，用于处理实验室内我们无法处理的危害生物……当然，爆炸影响不到这里，请放心。」
「如此啊。」对此不抱太多怀疑，中村议员又说，「那这周围的标本，都是实验室试验过后搬出来的？」
「可以这样说。存放于容器内的标本基本是参与了大规模实验，进而提供了相当珍贵的数据。请跟我来这里，注意这只灰熊，变异相较先前的一只猿猴已经相当成熟了。」
他绕到紧邻存放猿猴的容器旁的另一个容器，其中灰熊的头颅从中缝裂开，颅骨处的『切口』整齐异常，无法让人联想到是人为造成的伤害，反而，中村议员正有这一种，『正该如此』的错觉。裂口中翻出的肉呈现出相当新鲜未腐的鲜红色，保存完整的大脑，清晰可辨的血管，眼球细胞也完好地保留了下来。同时也对半分裂的，不知能否被称之为『口』的部位，在其裂口内侧的血肉处又生长出了每边各一排小牙，相当畸形与怪异。
「……在变成这样之前还是活着的吗。」
对这种生物体的存在是否真实符合『物种』这一概念表达了怀疑，中村议员毫不遮掩脸上的厌恶。
「是的，用这种方式活着。会呼吸，会咀嚼，吞咽，有相当的辨识能力。」
「……因为什么被制成标本的。」
「没有繁殖能力，无法和任何雄性结合。作为雌性应有的子宫，不知为何萎缩了。恐怕是为了给这种自身完全支撑不住的姿态供养，舍弃了『不必要』的部分。」濑人说，「失去繁殖能力，加之采集完对象的数据，她也失去了对应的价值。」看着这只面貌狰狞的雌熊，濑人却表现得尤其淡然，「……病毒明明控制的很好，完全处于『维持正常生理』的程度，最初完全无法弄清为何会造成这种变化。于是，进行了再之后的多次试验。」
「……这种东西，用在动物身上，会造成这种恶心的变异吗。」
「是的。」不假思索地认可了，「控制了施加在动物身上的量，也会造成不可逆的状况。和人类所谓的『能力』，这种隐性的病毒排列不同，施加在动物身上是相当显性的，短时间就会造成这种变异。」
「……这样啊。」
再接下来是变异程度层次不齐的动物标本，可以看出铭牌上确有调整用量的标示存在。濑人博士一个接一个地向中村议员介绍着，直到最后，也就是最近的一个容器，里面存放的是与第一个容器相同的，一只雄性猿猴。但是，光凭外表来看，是相当普通的家伙，和正常的猿猴毫无区别。
「……这是。」
「成功的实验。」
「什么。」
「猿猴具备了『能力』。」
「那……为什么会杀死……」
「他的『能力』会对研究员使用，而且属于自身无法控制的类型。所以提取了相对应的数据后，注射氯化钾杀死了。是非常值得纪念的标本。」面对这只『成功』的标本，濑人果真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情绪。
「也就是说，『感染者』是病毒的成功阶段。」中村议员骤然有了头绪，「那么『感染体』……！」
濑人微笑着认可了如此猜测：「和之前的失败品一样，恐怕就是病毒注入过量的，人类。」不知为何，说这话的同时，中村议员意识到这家伙似乎瞥向了圣女的所在。
正在几人谈话间，那面始终不被关注的金属玻璃，猝不及防地传来巨大的『咣』的一声。
一个血肉模糊的东西重重撞在了坚固的玻璃上，连一个凹痕都无法砸出。见此情形周围士兵纷纷抬起枪口，瞄准了『肉块』所在的方向。定睛一看，在场的人陷入了彻底的惊愕。那是一个浑身是伤，血流如注的男人。他护着一侧已然脱臼的手臂的伤，手臂的表皮像被螺旋状地切削了，皮肤与肌肉像果皮一样拖拽到地上。似乎仍处在强烈的应激反应中，即便眼球被头部顺下的血糊住，依旧竭力张开另一只完好的眼球，拼命大吼并捶打玻璃——但什么声音也传达不到！
「把玻璃打开，把人救出来！」索性中村议员反应了过来，他立刻下达指令，要求在场人员破开玻璃。几名士兵授意，立马冲上前去打算强行破坏玻璃，但为时已晚。在所有人错愕之余，有什么东西，从白茫茫的，玻璃后的远方，探出了黑色触须般的物体。在男性还没有来及的躲闪、逃跑的瞬间缠上了他的脚踝，在无力地捶打，撕心裂肺的呼救后，男性瞪大的，堆满恐惧的双眼被烙刻在在场所有人的眼前，霎那间就被拖回了看不见的『雾』中。
「那是什么！」半天的怔愣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的中村议员一把揪起濑人博士的衣领，向上提起，「……那里面是什么！」
「没什么哦，只是一般的实验场。只是正在进行试验……」
这种回答，完全没有相信的理由啊！
「这才不正常吧！濑人博士！」四周的士兵将枪抵在了博士的头部，几人护住圣女向后退去，中村议员终于嚼出了话里的不协调，「这种地方出现活人，你在想什么。再加上……那玻璃的后面，在进行什么实验。」
「这是实验的必要阶段……议员。」
整了整被议员揉皱的衣领，向后稍退。『利维坦』的负责人，濑人裕之，那家伙经年未化的，坚冰般的姿态后，闪烁着意义不明的锋芒。
「……喂食。」
伪装成巨鲸的鲨，终于亮出了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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